“好久......不见?”文武极有些口吃地吐出这四个字。 “好久不见。”天庆公主将怀中的文武极放到地面,又重复一遍。 文武极想再说些什么,天庆公主一甩衣袖,散出一股金粉,将文武极迷晕。她抬头看着皎洁的月亮,月光如水,冰冷地洒在两人身上。 “你的确是在做梦,现在梦该醒了。” ...... ...... 寒冰地狱,数条光阴之河的交汇点。 光阴之河像是浓度最深的墨水,寒冰地狱就像是上面一块纸白的浮冰。 这里没有时间,空间,只有一望无际的黑暗和透彻心扉的寒冷,孤独。 文武极的意识在虚无中像海洋上的孤舟,在光阴之河中漂啊漂,最终来到此处。 一名神秘女子,双手双脚,包括腰间都被如黑蛇般的铁链束缚,连接到尽头无穷的黑暗中。 文武极的灵体看见这人,眼神中忍不住生出一种......怜悯。 认识吗?应该是不认识,但文武极总感觉自己认识她,或许不是现在,以后一定会认识。 宿命星镜像一棵世界树,将世上全部有关联的人串连着。 前世今生、现实梦境、生门死路、只见过一面,之后因为各种原因没见过,却又万分想见的,终归会通过其他途径再见到,宿命星镜会指引他们。 “辰芒,你来了。” 神秘女子的声音,在如同空谷的寒冰地狱中幽幽回荡。 “你认错人了,我叫文武极。” 神秘女人扬起嘴角,诡谲一笑。 “文武极是你,余章是你,辰芒也是你。 你有很多个名字,每个阶段的你都是不同的,但你始终是你,其他的并不重要。”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神秘女子始终垂着头,水冰色的长发遮蔽了她的容颜,不知道她现在是何表情。 “时间到了,你该走了。能见到你,我很开心。 不知道我现在是不是在做梦,现实和梦境,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说清楚......喂......喂!” 文武极一头冷汗,从噩梦中惊醒,秀娘趴在他身边呼呼入睡,此时也被惊醒,眼角挂着两个明显的黑眼圈。 “夫君,你没事吧?”秀娘关切地望着文武极。 文武极起身,掀开被子伸个懒腰,深呼吸一口,“没事,只是做了一个噩梦......很奇怪,这些天,总感觉每晚都会做噩梦。” “是这样啊,没事......梦都是相反的,我前天做梦在街上捡钱,结果昨天上街,钱全部掉光了......”秀娘呆呆笑了笑。 “是掉光吗?不是被你花了?这玩笑很不好笑,不过还是谢谢你安慰我。”文武极表情冰冷,没有对秀娘露出丝毫笑容。 “夫君!”秀娘突然震惊地看着文武极,双眼瞪如仙桃,“你好像变聪明了。” 文武极仍旧面不改色。 他打开藏在床底下的画,静静望着,一言不发,沉默半晌后才回答:“我只是,找回了自己。” ...... ...... “好,好。好!”朝廷之上,皇帝坐于龙椅,对李柬的呈上的三份奏章赞叹不已,一连说出三个情绪越加高昂的好字。 文武极在朝堂下,姿态庄重,眉头紧锁。 “北越饥荒,朝廷粮储不足,以一斤白米换五斤谷糠,救万民于水火……拨谷种借民,三年无息,彰显朝廷仁慈,皇帝圣恩,李爱臣真是会为孤分忧。” “陇西地震,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以寿宴之命,宣赈灾之事。在座各位,都自献家宝,实在是令孤欣慰不已,国有你们这些忠心耿耿、视金钱如粪土的臣子,何愁不兴呐?” “海外蛮夷,李爱臣更是派心腹魏中堂亲自游说,化干戈为玉帛。妙哉,国有李乃国之幸,孤有李乃孤之幸啊。” 连皇帝都如此奉承李柬,其他臣子也不是笨蛋,当然不会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反着干。 之前冒死弹劾李柬的忠臣,譬如汪不语,已经如愿被斩首示众。 “呵呵呵,好一个指鹿为马。李柬,你好大的胆子,真以为自己可以在这朝廷之上为所欲为吗?真以为全天下的黎明百姓可以任你宰割吗?真当世界没有王法,没有天理?” 说这话的人,当然是文武极,也只有文武极,敢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 皇帝,李柬,朝廷百臣,被惊的一时哑口无言。 整个朝堂,仿佛是一幅静止的画,只有文武极是画上的活物。 “北越饥荒,喂灾民以猪食,你们把人当人吗?偌大一个天下,偌大一个朝堂,连这点粮食都拨不出吗?李大人,你的私府囤了二十万斗粮食,足以供全天下所有人食用一年,从碗里拨出一粒米,就算救灾了吗?你真正尽到职责了吗?” “陇西地震,以寿宴为借口聚集百官,暗中派遣清剿司的人威逼利诱,强逼他们交出家中钱财,美其名曰献爱心,用以赈灾。可真正用于赈灾的钱财不过各位总捐款的十分之一,这就算是劫富济贫吗?这就算是为国、为陛下做贡献吗?这难道不是发国难财吗?” “海外蛮夷,委屈求和,以每年十万布匹、九万两白银、五万两黄金、无数牛马、布帛、粮草,签署丧权辱国的合约…… 陛下这是在讽刺你,百官都在讽刺你,难道李大人,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吗?” 死寂,无边的死寂。 朝堂之上,竟无一人为文武极说话,百官都以看待傻子的不屑表情看向文武极。 “哈哈哈哈!” 文武极突然嗤笑起来,笑的越来越大声,手中的象征臣子的长木牌,被他丢弃在地。 “陛下,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你不能善待你的百姓,将来有一天,你的百姓必将组成如同野草一般的义勇军反抗你,杀了一波,又来一波。 今日,若你不能斩掉李柬的头颅,斩掉在座各位所有人的头颅,那么,就请先斩掉我的头颅。只要我的死,能唤醒陛下,那么,我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闻言,朝廷百官皆蠢蠢欲动。 他们养尊处优太久,对自己的性命看的比什么都重,文武极此言无疑冒犯了他们。 你要弹劾李柬就弹劾,拉上我们算怎么回事? “陛下,文武极冒犯圣威,朝廷之上竟如此大放厥词,丝毫不把陛下放在眼里,请下令将他推出去斩首示众。” “果然还是太年轻了。” “真蠢,蠢的不可救药,这种人死了也罢。” 朝廷之上,顿时一片混乱。 “文武极,你可知罪?”许久不开口,一开口就奉承李柬的皇帝终于正视文武极。 “知罪?知什么罪?反倒是陛下,陛下可知自己的罪?可知李柬的罪?”文武极一副悍不畏死的架势。 找到了自己的人,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活在世上到底是为什么的人,都不怕死。 死在自己追寻的路上,也算是死得其所。 文武极已经找到了自己的路,惩奸除恶、匡扶弱小、不畏强权的正义的路。 皇帝有一丝明智,知道文武极是铁骨铮铮的忠臣,可皇帝也怕啊,怕自己的龙椅被李柬抢去。 文武极根本不知道李柬的权利有多大。军队、朝廷百官无一不是李柬的手下,皇帝不是不想对付他,而是根本对付不了他。 事已至此,皇帝早已想通,能混一天是一天,做个傀儡皇帝至少还能荣华富贵一生,用不着非要和手眼通天的李柬对着干。 “好。文武极,你胆大包天,不敬朝堂,不将孤这个皇帝放在眼里,那孤就成全你。 禁卫军,将文武极押下去,斩首示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