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你来我往把彼此拽到屋里,互相瞪着。 裘明一面吸气,一面把药膏抹到破皮的胳膊上,肖雅撅着嘴,两眼一会儿明一会儿暗,不知构想着什么。 裘明首先吭声:“我可和宣逍约好去漠央了,要是突然不见,马上就会怀疑到你身上。” “哼,”肖雅口出凶残之言,“那我就把消毒的熊人也干掉。” 裘明没好气:“你上啊,光说不练假把戏。” “你当谁都是你啊。”肖雅口上这么说着,眼珠却勾着裘明手臂上的青紫。 魂球和布灵互相靠着,在梁上安静俯视这两个傻子。 两者而后沉默,还是由裘明挑起话头:“小雅,你之前怎么回事,害相思病了?”对象还是个球。 他有意无意朝梁上看,魂球机敏地藏在梁中间,看不着。 “才不是。”肖雅大力否认。 裘明问原因,肖雅闪烁其词。 小伙伴倔强的时候嘴巴会和锯嘴葫芦一样,一时半会逼问不出,裘明不为难她,扫视这栋被肖雅打扮得惨不忍睹的内里,变动话题:“话说你品味真差。” 肖雅瞪他:“比你好。” “而且最近出现得太频繁了,哪哪都是你。”裘明再接再厉。 肖雅生龙活虎起来:“我呸,你怎么不说你到处捡漏?去哪个地方都捎东西,又不是运输业的,三次了,这几月都三次了,我看你还嫌烦呢!” 裘明反唇相讥,耍起大牌:“我运气好,不行呀,你这是对待抓住你把柄的贵客的态度吗?” 肖雅以嘴巴鼻子猛吐气,和气球漏气一样,她忍气吞声,从牙缝挤出话来:“该消毒了。” 说罢,她不等裘明动作,马上召出一朵食人花,那食人花绽放花瓣,放出一轮午阳般的灿金光晕,肖雅身上同时腾起清辉,清辉所照,光晕一分为三,分别击在裘明、魂球和布灵身上。 金光在身上打碎成月牙,月牙散成星星,星光透体弥漫,全身暖融融的,表肤衣物尽发太阳暖洋洋的味道。 手臂上的青紫褪去,裘明挥动手臂查探。 收回御兽,肖雅可没道理放过吐槽的机会:“好了,别像笨蛋一样瞅了,你们都没事。” “检测呢?”裘明问。 “从你进屋子时就开始了,结果正常,你们没感染病菌。”肖雅指向边缘那几台不显眼的仪器。 裘明发现盲点:“等等,如果结果有恙,我连屋子都出不去,只能被你殴打致死?” 肖雅急了:“你怎么还提,我之前都体贴地没刺激你!” “又不一样,”裘明结果从梁上飘来的白球黄板,“精神失控可不是小事。” 肖雅抗议:“我只是这次没把握好。” 裘明见缝插针:“你干什么了?” “我……”肖雅梗着脖子。 “呵呵,你自己也学治疗,应该不会讳疾忌医吧。”语气凉凉的。 肖雅佯装张望,就是不看质问的三双眼睛。 裘明把话拐回去,各种旁敲侧击,可肖雅就是刀枪不入,油盐不进。见他们僵持,布灵从裘明怀里飞出,在房间中巡回。 “诶。”肖雅慌乱地要阻止,被裘明一记杀球打她手上。 魂球像回旋镖一样旋一圈,趁少女不注意,拐去轰她背,少女迎面趴到软椅中,头陷里面。 “布灵,赶快点。”裘明督促。 “等等,有事好商量,”肖雅把头拉出,一点红痕没有,可见身板比裘明结实。 为时已晚,布灵排除绝大部分毫无意义的恐怖装饰,从实验桌上抽出一个装有透明液体的药剂瓶。 裘明接过,和魂球琢磨这药剂,可他横看竖看,分析不出资料。这东西不属于天然生灵,而是多种材料的多流程混合体,他的天赋对之无效。 他悄然斜视,果见肖雅纠结之色溢于言表,手要探不探的模样。 “没收。”裘明斩钉截铁宣布。 肖雅瘪嘴。 裘明扬眉挑衅:“你可以告诉妈妈。” 肖雅双拳攥紧,气不过就甩头,头发随脖转披散,尚且犹豫:“你拿这溶液干嘛?” “这话该我问你。”裘明把药剂瓶放回空间袋。 “我……”肖雅艰难开口,“我想提高精神修炼法的效率,所以想配制一款辅助用的溶液,就是这款。” “然后就失控了?” “对……”肖雅辩解称测验时分明各项数据很安全的。 裘明说他只认结果,肖雅怼他山猪吃不了细糠。 “无所谓,既然安全了,那就到此为止,别急功近利,对修炼不好。” 肖雅欲言又止,还是问:“你真的不会告诉别人?” 裘明大喇喇的:“对啊,我自己的事都藏那么多年,也没立场训你啊,这是我们共有的秘密,也不是第一次了。” 肖雅展颜一笑:“小明你最好了!”她低头忸怩:“那个,这样的话,你能不能把样本还……” “想都别想。” 告别不甘心的肖雅,裘明抱着魂球和布灵,在天黑前返回秘境的木屋,支开阻拦窥探的阵法,打开终端联系宣逍。 立时接通,那方的宣逍打着哈欠:“干嘛?你从斯敖尤回来了,好快啊。” 裘明言简意赅:“有事找你,老地方见。” “啊?” 裘明挂断通讯。 “叽?”魂球问他搞什么。 裘明找出那个药剂瓶,轻轻摇了摇:“你们信不信,假如我们什么都不做,这个药剂瓶活不过今晚?” 魂球不置可否,布灵已然准备好上路了。 “不急。”裘明翻袋子,翻出好几个药剂瓶,往里面灌上透明的清水,再密封住。 做好这些,裘明先在屋里召唤马烦,显得很拥挤,然后,他随身携带这些药剂瓶,在一瞬间开门,上马,带着魂球他们风驰电掣一般冲出去。 只一秒,两颗炸弹滴溜溜落在木屋前,砰地炸开,荡起一股烟灰。 “么儿。”马烦惊了一下,双翼前拍,急速上升,避开爆炸的威力,直向上飞。 秘境于黄昏的天也布满红霞,却有一道突兀的强光把几人罩进,如正午般强烈的威能霎时间爆发,把几人的意念升华得有一瞬空白。 马烦迅速坠落,忽然回神,临近坠毁时扑扇翅膀,略作缓冲,再往上划过弧线。 一朵食人花就在他面前扎根生长,笑着张开倾盆大嘴。与此同时,一个药剂瓶在附近摔碎,其中液体奇香,竟促使伏地的低矮植物结成又高又宽的网,就像拦路的蜘蛛网杵在半空,马烦宛如扑火的飞蛾。 裘明传念,魂球无聊地现出青绿魂仆,那“蛛网”忽然不受药剂使用者操控,径自杂乱丛生,不一会儿就互相虬结,被自身的重量压垮,恢复成满地青衣。 至于那株食人花,布灵刺出几根长针,再微微使劲,本无杀意的食人花就蓦然闭嘴,上下花唇被缝在一起,一时张不开。 马烦见势冲天而起。 底下传来“喝哈”的女声,裘明低头去瞧,果然是肖雅。 真是,明明是她没理,就不能体面又干脆地认输吗? 肖雅并指夹起另一个药剂瓶,再度甩出,那药剂瓶掠空炸开,这一团则是灿金的药液,刚出瓶子就化作一团炽热的亮金火焰。火焰铺开,在他们面前竖起一面火墙,哪怕十月下旬的气候也被烤得沁汗。 马烦踌躇不前。 “交出药剂瓶,饶你们不死。”站地上的肖雅朝空中传念,她知道裘明一定听得见。 裘明双眼微眯,嘴角勾起夸张的角度,显示出一个极为邪恶的笑容。他双手出动,两根手指中各夹一个药剂瓶,整齐平行地扔向火墙那边。 不,珍贵的实验样本! 肖雅一看清其中一个是什么东西,心脏都吓得骤停,连忙把火墙空出八个挨着的小洞。 马烦则顺势喷出一道匹练,洞穿八小洞的中心,把整堵火墙洞穿容得他通过的缺口,立刻挥翅扑去,穿过火墙,一下就不见影,让地上的人鞭长莫及。 肖雅跺地,哼了一声打道回府。 山腰的红木房前,宣逍穿着条纹有型的睡衣,靠着放外面的小桌,眼见一匹飞马越来越近,扬手朝他们招呼。 飞马逐渐减速,平稳落地,裘明跳下,递去一个装有透明溶液的药剂瓶。 宣逍很不满:“就为这东西?我出个门睡衣都脏了,你还叫那么急。” 裘明翻白眼:“你可以换衣服。” “哪行啊,都换洗了,本就是睡觉时间,冷成这样还熬。” 裘明直奔主题:“小雅精神力失控了。” 宣逍瞪大眼:“什么?她是不是又太急着增进了?” 裘明直视他眼神:“你好像知道什么。” “咳,”宣逍勉强应付过去,“总之谢谢你告诉我,不过如果只是一时不清醒,倒也不是太值得紧张,我前不久不也昏沉过一次?现在也活蹦乱跳的。” “你们怎么都这么急?”裘明纳闷。 宣逍糊弄话题,但裘明身为魂系御使,不能这么将就,声称精神的反馈是相当需要重视的。 “我知道,但她有情可原嘛,而且,”宣逍瞥向裘明,小心翼翼地说,“你从小到大不是不能运转精神修炼法吗?缺乏实践经验,当然不是说你不好啊,这种人少,但也有的。”他总结道:“急火攻心之下,一时行岔了也能谅解,以后肯定注意。” “你们哪来的急火?而且要不是我机灵,这瓶子可留不到明天。” 宣逍干脆许多:“现在不能告诉你,总之谢了,我会告诉肖姨的。” 天色全暗,裘明赶时间返程,稍稍谈过就离开,宣逍呆在屋外挥手,不一会儿就小得没影。 静观许久的魂球发话:“叽。”二货,你说话不算话。 在骑乘马烦时,裘明一般抱着他的长脖,闻言不屑一顾:“你说对小雅的话啊。” “叽。”对。 “那可不一样。” 布灵插话:“余韵答应主人不透露病情,就真的没说,不像主人。” 裘明态度闲适随意:“那不一样,小雅和我不一样,我是孤儿,就算死了也……”他顿住,瞥向正注视他的魂球和布灵,也感觉到抱住的马烦咽了下口水。 “……算了,”他摇头,哂笑自己,“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