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计划依次安排以后,布灵默默凑近裘明,接过他递出的一只白球,隐其身形后归还。 裘明接过,朝天上抛投出去,任魂仆迷失于遮天蔽日的金色洪流。 贤者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却不以为意,仅加快了金星群的流动,操纵金刚将拳舞得虎虎生威,不断压缩他们的躲闪空间。 曲折周旋时,又一条劲风打中马烦,震出鞭响,马毛四飞,马身遂多条血迹斑斑的痕,烈烈得疼。马烦呼哧喘息:“主上,我快支持不住了。” 裘明遂加深目力,看得目不眨眼,干涸酸疼,于传念里标记一个靶心。 马烦收到目标,双瞳发射幻彩,伸长脖颈,双翼大展,全身套上彩色光衣,直奔那点冲刺,速度极快,蜻蜓点水掠过金刚合起的双手,转眼间已经趋近。 密切关注他们动作的贤者为此惊疑,主动感应后立即翻倒金流,盖住那处难以发现的孔隙,心中情绪不定。连他都疏忽了,这些实力弱小的家伙是怎么发觉的? 前路封堵,马烦并未停息,竟是缩头硬撞,打算一个猛子扎进去。 风声猖狂呼啸,金刚合掌空当,它一怒之下居然不管不顾,倾斜沉重庞大的身躯,带动合上的双掌,像拍苍蝇一般挥去。 飞马瞬息压扁,然而无血无流,泡影般碎裂了,金刚坚硬无匹的手部则是直接戳陷了金流组成的屏障,陷得不浅。 它下意识要拔出手掌。 贤者身上金光一亮,金刚马上安静,乖巧地任由手部卡在金色的洪流里。 然而,金色洪流之所谓“洪流”,便是因它本凭高速和锋锐两方面为其特点,以此困住对手。组成金流的主体是三阶心意随形十兵,不敌四阶的兽吞座,有合体金刚的一双手挡在那里,不消几息就令手掌卡住的地方淡了、薄了,一如血液阻塞,血管随之萎缩,金流亦是如此。 一股子难以克制的怒意在贤者心里升腾,令他痛骂道:“蠢货!” 只这一声,他即刻察觉到事情不对,他不该这样暴躁。他捂住心肺的部分,那儿的胸甲凹陷一块,隐隐有活物的温热,头脑中的情绪则被人攫住似的,任人拉扯,就连顺畅的思考也凝滞起来。 魂系攻击无声无息,难以防备,必须速战速决。 贤者当机立断,使得覆顶的金流坠落,散射金流化针化雨,又似流星,自上到下漫漫发散,划过天边,破风裂石,轰得白沙起烟,狂风不存,由地面向上拉开半透明的白帷幔,蒸蒸充斥满眼,飞舞沙尘构成的帷幔又被凛厉呼啸的风刮矮,歪倒于无边无垠的沙面,云散烟消。 与此同时,铿的一声,金刚强势抽出手,以致腕部断截,徒留肘部以下嵌入金流,自那断截面开始一直到肩膀乍然爆开,崩裂万万千千碎屑,在贤者的精心操控中有序地向东南西北播撒,不留空隙。 满含锐意的尘屑风暴足以刮铁柝金,困于其中的东西必须设法护住自己。 因此锵锵两起突鸣,宛如金铁交击,隔空传得相当明显。 找到了。 贤者驱动星流追击,锐意锐气无处不在,天上地下皆杀器,飞马被强行逼出,与他背上的人类御兽一同现身。 飞马样貌凄惨,饱和式轰炸的金星雨和碎屑防不胜防,纵使有那只强横的白球帮着抵挡,仍有漏网之鱼穿破防守,刺入他的皮肉,现在半边身子闪起零零碎碎的金光,飞行的姿态也摇摇欲坠。 贤者指向飞马,尝试沟通其体表的碎屑,轻松写意地杀掉它,然而他放射的精神刚抵达他们周围,霎那无影无踪,像水气一样蒸发了。 贤者心里尘埃落地,猜测竟是真的,这个少年和其御兽的精神力叠加起来,竟比他也强上许多。 惊讶的情绪在贤者心中涌现,强烈之至,令他不由得呆住,残存的意识察觉不妙。 自己的情绪还在为区区一头三阶,几个二阶生物影响,且影响得很深。 贤者体表穿着的软甲此时发起了光,金光之中,不属于他的精神被软甲吞食,并反哺于他,令贤者呆滞的神色回复神采,眼睛的神光重新凝聚。 他捂住额头,因连被攻击的时机都不清楚,目含阴霾。 与刚烈的精神冲击不同,这次的来得绵软,像条冬眠蛰伏的蛇,忽而醒来咬上一口,注入毒液,夺人性命。 怒意再次高涨,原汁原味的,他清楚这属于他本身的怒意。 贤者决定放纵自己的愤怒,面噙寒意,居高临下地俯视裘明,准备发起杀招,忽地目眦欲裂,面容扭曲,一声痛喊溢出口腔:“啊!” 只见一道白色流星突如其来冲到他背后,砸得势大力沉,咚、咚、咚三声,恰似低沉的擂鼓,响动半空。 什么东西! 贤者强忍痛楚,感应背后,发现那是一只白色的圆球,和下面那只长得一模一样,力道也相仿,即便隔着金缕玉衣,连连锤击的每一下依然快要打断他的脊椎。 贤者旋即扭身跳开,那球不依不挠,搏杀而来。贤者拗不过球,生受一鞭,身躯忽地粉碎成星星般的砂砾,滚滚四起,白球扑了个空,四处张望。 “叽?”那家伙变成了个奇怪的东西? 在下面亲自操控魂仆的魂球提出疑问。 共享他感官的裘明立刻接话:“他变身了,这是学者超然后的能力,他是四阶学者,而且是不善战斗的四阶学者!怨不得要放风筝,而不近身格斗!” “这不是重点,”魂球着急得上火,“哥的魂仆抓不到他,怎么打?” 转眼间,飘飘洒洒的尘笼罩住魂仆,任其如何扑打都凝聚不散,慢慢粘附在毛上,渗入球内。 “叽!”恶心! 魂球感到一阵恶寒,他的魂仆和他自己的联系淡了,和那阵细胞晶的联系却密切了,现在不怎么听话。 祸不单行,停顿片刻的合体金刚重启行动,先不是复原失去的右臂,而是脚下喷气,向马烦飞扑,坚铁手掌大开,势要把他们拍扁。 又是一出两面夹攻。 “叽!”“咕。”“主上……” 裘明目光一闪:“不管了,你们用精神注入魂球。” 伴着话语,他掂着戒指和空间袋,把包括各类炸弹、灾难充电宝乃至珍馐的先驱等等剩余所有能派上用场的炸弹或投掷物倾囊倒尽,一时间,半空中五颜六色烟花不断,气浪绵绵,金刚穿破炸弹毫发无伤,但在充电宝和黑煤状物体于它身上爆开后,它居然原地紊乱抽搐,滋滋冒电火花,宛若短路。 抓住这一刻的时机,裘明、布灵和马烦一齐对着懵逼的魂球各使手段。 “叽?”真来? “快!” 魂球抖了抖,忍着心里不适,掰开自己的嘴。 黑金交杂的错念、攒集的针刺和幻彩绸带没入乌油油的球嘴,与此同时,布灵心分二用,以“爱神契约”链住了球哥和上面逐渐不能动弹的魂仆,不消一息,三道攻击在球嘴凭空消失,而上空忽然剧烈波荡,砰地有无形轰鸣,在众人耳畔炸响。 金刚腾飞的拍击止了,喷气装置停止运行,从半空生生跌落,伴随一阵巨响摔成几半。 不过是个傀儡,众人不睬它,上观,却见魂仆的口部同样大张,裹着它的砂砾扑簌不止,忽然汇集、变回人形,披着裂纹密布的软甲,脸部金面碎了一半,露出半边的黑发黑眼,残留的部分染着黑、金和幻彩,密布针孔,裂帛织物顽强地黏在面庞上,随风飘舞。 与他们为敌的那人陷入了昏迷,小蛇一样的血液从口中溢出。 “走!”裘明却从未想过趁火打劫,而是当即撤离。 马烦应声,半边金的身子有如离弦之箭,浑身浴彩,硬是在金流里穿了个洞,终于突出重围。 疾风中,魂球扒住裘明的衣服:“叽?”哥们安全了? “悬。”裘明沉声答道。 魂球心有戚戚地瞅后方的机器人,眼珠子一转:“叽。”哥就说你做的那块煤炭不是能吃的东西。 裘明恼怒地捅他一指头:“现在是说这话的时候吗?” “叽。”魂球理直气壮:就是要现在说,万一以后没机会呢? “呵呵。” 一人一球彼此大眼瞪小眼,忽然弃身一震,忙转去看,不过须臾工夫,那个小楼高的金刚就嗡嗡鸣动,灯泡似的眼睛腾地亮了。 它迅速将头颅正对裘明他们,星沙般的细胞晶从右肩生长,沙子样聚形,冶炼般加固,很快重塑一只完好的右手。巨型金刚启动脚步涡轮,发动马力,起身冲破杂乱无章的金星群,撞得金星纷飞,如一只硕大导弹,排山倒海地袭来。 飞马与金刚之间的距离渐渐拉近。 魂球如临大敌,立在马尾那儿摆出架势,布灵黏在他后面,二者魔力相连,帮助彼此恢复,等候时机。 裘明边向下寻觅,边在心中询问:“马烦,能更快吗?” 此时,马烦吃力地挥扇羽翼,每扇几下就不受控地颤一颤,导致一阵颠簸,马身的不自然的金色区域愈来愈宽,他艰难回应:“不,不能,主上。” 裘明瞟他一眼,小心转动身子,分出一手抚在马颈附近的金色,目光一动。 马烦任他施为。 手盖住的地方,金色如汤沃雪,褪回不起眼的灰,很快马烦半身的金色都掉了,解放了双翅,他勉力挥动,带着众人飞得更远。 裘明按住手不动,就在刚才,金色像活了一样,开始与他对抗,他现在精力不济,如不全力应对,很可能阴沟里翻船。 “找个绿洲过去。”他吩咐道。 “要把敌人引去?”马烦有些迟疑,“居民……” “那又如何?”裘明攥住他的鬃毛,命令,“照做!” 马烦一个激灵,依凭感应找准方向,一下急转弯,飞去找地上白花花里的一个小绿点。 魂球不满地回看:“叽。” “矿人会来。”裘明冷淡回复,不耐的情绪越发明显。 “主人,球哥……”布灵插入念头。 “叽。” “那也能挡一会儿。” “叽。” “改向的话,我们死哪都没人知道,”或是高空中寒风凌冽,或是内心不忿,裘明急促地出气、喘气,气息很重,“刚刚金光像下雨一样,地面能没人发觉?无非是明哲保身,没人敢来!不绑着他们,他们会来帮吗?” “叽!”魂球微微鼓起。 “行了……” “主人!”布灵的声音在一众念头里放大得颇为显眼。 金刚脚下火焰暴涨,骤然提速,猝然一分为二,机巧变形呈三角双翼,竟是两架歼击机的形态,一朝变成此等模样,它们就风驰电掣追上了众人的项背,细丝金线有两翼下炮口迅捷发射。 裘明等立即回头,先行休战,魂球凝聚魔力,挥空蛮力打散光束。 “布灵,隐匿。”裘明聚集魔力,同时指挥。 布灵十分配合,止住话头,魔力挥洒,众人再度从两架航机的雷达中消泯,失去锁定。 危机化解,裘明定下心,问道:“布灵,你刚在说什么?” “我正要提,”布灵接话,一角遥遥对着开始消散的金流,“那边贤者的存在感轻了。” “轻了?”听言,裘明喃喃重复,对此略感迷惑。 “么儿!” 马烦忽然一抖,痉挛般晃荡,裘明匆忙以手按住,然而这次残余的金色不同以往,灵活地躲掉了他的净化,结为一点碎屑,吸收漫天飞舞的武器金芒,眨眼长成了一块。 裘明感觉危险,冒险腾身,就要拔掉,却感知到了一股澎湃的精神气息,弹开了他的手。 下一秒,空间突如其来地波动了,金块一颤,那道噩梦般的熟悉身影乍然从中跳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