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练雪地,毡帐之中。 老者出帐,侧身探听,忽而双瞳惊张,露出异色,收拾表情,忙倾身俯首,目视地面,向钟颜告罪:“殿下,冰暴中疑似出现活物星火,只是一闪而逝,不好跟踪。” “嗯?” 只见钟颜饶有兴趣,侧身看来,头顶晶冠冕,腰束金缕带,一身裘锦艳艳似夏晴,耳垂华坠流乳若霜花,妆容素淡凌雪汉,花黄端庄盖天晓,她沉吟半晌,道:“罢了,且先盯梢,我得先回城看看我那从小流离的兄弟。” 老者问:“需查是否有人施与援救吗?” “自然,此事你来负责。”钟颜首肯。 “晖炅那边如何应对?” 钟颜笑了:“他若有本事,就让他来,我倒不怕,当今要紧是会会我那同根。” “那容微臣告退。” “先生请。” 在钟颜请出的手势下,钟异尘恭敬退出,待掀了篷帐,他瞧天空颜色,望地面积雪,眼球抖动,寻摸着什么,片刻缓缓而去。 …… 自出寒刺,跨越边界,裘明披星戴月,攀山受查,返回秘境,领着魂球布灵扑床好生睡了个大头觉,总归养了点精神。 次日,身上隐隐作痛,他一边在心里骂着钟颜,一边数落塔兰的情报机关,握起终端,眯眼觑了一会儿,试探性联络肖雅。 这回意外联通了。 “喂,找姑奶奶何事?”同梦境联络时相仿,小雅这货依然一副没睡醒的怏怏作态。 裘明道:“死哪去了?” “呸,”那边大为光火,一扫不振,语气激烈,“姑奶奶忙着呢,没空听你骂人,有屁快放!” 裘明侧眼瞅了被窝里露出的白毛:“魂球就在旁边。” 那边响来咚的一下,想来是跌的,片刻声音放大,绵绵软软道:“哎呦,你们好呀,肖雅美女倾情为各位服务,报销、解说、求援等等内务都可以哦,我是不是很体贴?”然后倏然安静,以只有裘明听见的声阴森道:“敢拉低我的形象,你完了!还有你取的破名字怎么还不改,难听得要死,没品味!” “你什么性子,他俩能不知道?再说‘球宝宝’就好听啊,噫——”裘明拉长尾音。 “你等着,面谈,老地方!”那边恶狠狠道,火速挂掉。 通讯瞬间断联,裘明慢条斯理收回终端,看向床,信手掀翻床铺,把一个二个提拉住,径自出门。 某球当即清醒,拍开他手,逆势滚到头部,跳了两跳。布灵也偷偷摸摸飘到魂球后边,挤着球。 “球哥。”布灵蹭他,被魂球躲开。 “叽。”变态。 一路上,魂球故作冷漠,任由布灵讨好,两小只就这么拉锯。 这俩货向来戏多,裘明习以为常,寻路走到老地点,果然在房前看见靠着木墙、噘嘴不爽的肖雅。 面见当刻,这人不由分说,上来一个饿虎扑食,裘明眼明手快,提手扯住正在叽叽交换讨价还价的魂球,甩臂丢出,经预判,正中肖雅鼻尖,顿时叽嗷双声惨叫穿林刺天,再有咚咚两声落地,一个弹地上,一个摔马趴。 魂球化为一道闪电,噗噗打歪裘明的头,气冲冲落顶上,抱怨:“没看到哥在谈事情吗?没礼貌。哼!”说完,他揪着布灵,一脸凶残地强迫签订一二三等尊重隐私的条约。 至于肖雅,她顶着通红鼻头,掸掉脸上落叶,白了裘明一眼,却见那人浑身歇斯底里的气势,此消彼长,反而怒气消失大半,撂下句嘀咕:“没风度。” “瞪什么瞪,我是来算账的。”裘明开门见山。 “因为回国啊,事有轻重缓急嘛,反正你那么大个人,又不会丢,”肖雅显然早有预想,“来来,给姑奶奶上报寒刺地形信息,你就可以摸着屁股溜了。” 裘明面无表情,问罪:“别扯开话题,你们卖的低劣药剂和安瓿瓶,放室外顷刻结冰,我半条命几乎丢外面。” 肖雅不信:“哈,你还讹上了,证据呢?” 裘明早有充足准备,取出寒气森森、弥漫白气的药剂瓶,扔过去。 肖雅双手捧接,哎呦一声不慎松手,瓶子掉落,磕到地上,竟是像根冰棍,前后晃荡,铿棱震荡几息。她双目圆睁,难以置信地打量:“讹个人,你至于吗?” “就是在寒刺冻的。”裘明讲大实话。 奈何对面不信:“寒刺多冷,我岂不知,这是特制药剂,能冻成这样?”为表震撼,她特意用力举腿去踩,那冰棍结实,踩了接跺,愣是完整如初。 “我的羊犊子啊,这你怎么冻的?”肖雅抬头,满眼都是求知欲。 裘明无奈道:“结晶火花。” “嗯?”肖雅怔忪,“什么?” 裘明一字一顿重复。 “不可能,”肖雅否认,“你蒙我!那是寒带最极端的天候之一,常人进得去出不来,贤者都要吃大亏。” 裘明也晓得这理,于是铺展解释:“不知是走好运,还是走背运,我当时所处边缘,没被核心波及,只是后来的暴风雪和塌陷扛不住。”兼之有详述当初逃生的办法,顺便将寒刺村庄,临界冰原,钟颜身份,以及兽人村的见闻近乎和盘托出,只保留了双色异力、塔弗卜筮和冷笑燃具体师承的秘密。 肖雅越听,眉头皱得越紧,拿出自个终端,一阵操作,不久抬头,眼神复杂:“若是真的,你们此行也是凶险,辛苦。” 裘明愉悦地扬眉:“知道就好。”他指着那冰棍药剂:“伪劣产品,记得处罚。” 肖雅变脸:“你别太过分,仅仅二阶药剂,最多质量好点,扛得住结晶火花那玩意吗?” “那算了,赔偿呢?” “没有!你自己倒霉,关药剂师什么事?” 裘明当着她面嘟囔:“没心没肺。” “呵,原封不动还你。”肖雅拾起带脚印的冰棍,丢出,裘明没捡,嫌弃地躲到一边,视若无睹。 在对面的鄙视中,裘明谈起正事:“钟颜的事怎么办?” 肖雅没心思配合,道出来龙去脉:“凉拌,你还想找茬?我可告诉你,这事确实难办。 “塔利提山脉以北,虽有寒林却十分贫瘠,国内解决不了,所以在齐郡城那件事闹僵之前,那里百姓朝更富饶的寒刺村落移民,咱晖炅都是默许的。 “钟颜打着牺牲执行者孤女的幌子,本身又有天赋才华,国内确会大开绿灯,而北境户籍本就混乱,她做手脚事半功倍,我们查来却大费周章。” 裘明质疑:“她只有染黑头发,面容大体不变,你们这都查不清楚?” 肖雅心知他所思所想,当即堵死所有可能:“慧网运算中枢不在我们这方,而且北境不上网的多了去了。寒刺小辈从不露脸,我先前出门在外不也披了张假面,你以为个个都是宣傻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