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临了,这座森林中的城市却依然静不下来,到处都是火把照明的光晕相连,忙碌的一天的石道上还是人接着人,车轮滚动的声音响彻不息。 一张张画在黄纸上的通缉令贴在了街道旁的路灯上、人群经过的房屋上、指路的路牌上。 老人缓缓走到一张贴在木制指路的路牌前,抽着烟,眯着眼睛看着几张通缉令上的画像,男女都有,都是陌生的面孔,几乎全是从外乡来的人们,其中有几页是涂有红色印章的,很显然,这无一不是危险的人物。 其中的衣服,老人似乎有些印象,瘦削的脸庞、不起眼的面孔,有些矮小的身材,这一切都和白天所看见的那个逃走的凶手相匹配。 “就是他。”老人悠悠地吐出一口烟气。 “嗯?东伯认识他?”一旁的阿青不解,印象中他并不记得这样的人。 “是白天的那个人。” “那些个逃犯?其中有他?” “我不好说,但应该是,老人家虽然身子骨不行了,可是这里,”老人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还和年轻的时候一样好用,书读的太多,脑筋不好可记不住。” 阿青转头四处看了看,到处都是带着提灯和刀剑巡夜的武士,而且在他们头顶的树梢上,也有隐藏在暗处的青古沁武士,他们的视力很好,往往在黑暗中都能看到常人看不见的东西,再加上他们那超绝的箭术,无疑是天生的暗影杀手。 这座城市已经到了最紧张的时候了,空气中的气息让人觉得沉重和紧涩。 “你们两个!”这时候有人从他们的身后大声地喊。 两人转身回去,人还没有靠近一股夹在寒风中的汗臭味就扑了过来,四人一队的武士们打着灯过来,脸色严肃而疲惫。 “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面乱走?你们是什么人,身份?”领头的武士五大三粗的模样,身形高大,一堵墙一样的气势般推了过来。 “这是青司发下来的凭证,我是从夏王学宫来的学生,这位是夫子,我们也是从外面逃难过来的。”阿青上前一步,从怀里掏出来一块用羽毛和什么藤条样的材料编织而成的牌子。 领头的武士皱了皱眉,手中的提灯凑近了阿青手里的那块身份凭证,尽管他看得仔细,到最后点点头认下了,可是眉头上却还是狐疑着。 “两个搞学问的先生,怎么也跑到这偏僻的森林里来了?”武士问道,声音倒是没有之前那么的硬气逼人了。 老人笑着一挑眉头,缓缓地摇了摇头,一副轻松的模样。 阿青用着余光瞥了瞥老人后说,“我们本来是要去往青之城的,也就是青古沁人口中的青君之城,但是我们在半路上却碰到了那些诡异的东西,一路逃到这里的。” “哦?这个风能吹死人的寒冬腊月的,要去青之城?” “对,听说冬天里的青之城是另一个季节,我们都想要去看一看。”阿青点头说。 “是吗?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领头武士点点头。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怎么还在外面乱逛?这里可不比大城市里,还有人会保护你们的安全,小心点,这可是在森林里。”他接着说。 老人笑着点了点头,“森林里也不见得全是吃人的猛兽啊!都这么晚了,你们还在外面巡值,真是辛苦。” “没有办法的事,自己接的烫手山芋,想要发财,就该自己吃下这苦果。”领头武士摇了摇头,空着的右手往心口上按了按,像是不安。 咩咩的羊叫声嘈杂,木轮的声音滚动而来。 “闪开,闪开,我们要过去。”一队青古沁人从他们身后而来,车头上的灯光照亮了这里,身后是拉着满满一车的东西,捆的严实,一点其他的声音也没有,不知道是吃的还是别的什么。 老人和武士们纷纷排开在道路两旁,让开道路。 运送物资的队伍很快从他们中间通过,也许是时间太过紧迫,他们路过的时候,连好好的一眼都没有看向道路旁边的人们,就远去了。 “这是往哪里运过去的?”老人试问非问的,喃喃自语般。 领头的武士瞥过来一眼,略带警惕的眼神,摇摇头说,“不知道啊,别说你们了,就算是我们这些在帮着青司做事的人,都不知道他们的安排打算,青古沁人的心眼就和这里的森林一样老,说是和我们站在同一道战线上,但总是防着我们这些外乡人。” “不过,”他顿了顿,接着说,“这倒也算是让我放心的地方,至少,他们和我一样,是想要守住这里的,而不是投靠外面的那些人。” 巡值的武士们也离去了,这里又只剩下了老人和阿青,老人转头继续看向那一张张的画像,也不说话,这里很久也不再有人来了,忽然间倒是荒凉了起来。 “东伯,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他们都说夜里不安全,我也有不好的预感,今天夜晚总是会不太安宁的,外面也许有些危险。”阿青劝说着老人。 老人沉默良久,缓缓摇摇头后,头也不回地说,“你也说了,今夜有危险。” “那……” 老人转头看向阿青,“孩子,你这一次跟我走,往后的一生,也许只是一个喜欢读书的学士,可是看你的心性,你是不会喜欢安逸的,注定是个劳累的命。” “等着吧,如果你怕冷的话,就回去休息吧,只是到明天早上之前,都不要出来了。”老人最后说。 说完,老人就转身过去,背着一只手沿着石道慢慢走了起来,阿青有些不解地看向老人,却还是跟了上去,细细碎碎的点雪也在这时候飘落了下来。 夜黑风高,照亮道路的灯光却带不来丁点的温暖,风声嘶呼,像是风鬼盘旋,狼嚎的声音从森林的四面八方传来,树梢之间似乎有什么动物滑行而过。 这座森林的夜晚像是被什么东西围起来了似的,忽然有些阴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