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惊归大惊,但是周念通与李莫愁并未对高玉娘指使手下杀死那几个人表示不满。 那几个人本是被周念通悄悄以一阳指的隔空点穴手法点住,而他未下杀手的唯一原因也只是身处众目睽睽之下,实际上心中也存了杀念。 这些人属于完全失去人性的,杀人食人这种事都能做得出来,跟野兽无异,罪无可赦,杀之无错! 何况当时情况其实很危险,一旦不能当机立断,被那几个人抢到食物,其他难民也会有样学样一同冲上来! 二人不是那种迂腐之人,自然心中是赞同的。 …… “哎,何必呢……”高玉娘悲天悯人地长叹一口气:“慢慢来,大家都有的吃,若是像这几人一样抢夺,他们多喝,便有人要少喝,若是把粥打翻了,所有人都喝不到!” “我的伙计们下手是太狠了,但是也是没办法!大家好好排队,一个一个上来,不要挤,不要抢,就都能喝到粥了!” 这扮完黑脸扮红脸的手段一出,果然将那些难民收拾得服服帖帖,一个个老老实实排队上前,接过一碗碗热气腾腾的粥,各自找个角落,专心致志地喝了起来。 那高玉娘笑眯眯地打粥,还随口跟上前接粥的人攀谈,将之前周念通见过的交际方面手段技巧俱都施展出来,巧笑倩兮,言语柔和,叫人如沐春风。 那些难民虽是被之前那些杀伐手段吓得不轻,但在这高玉娘达到MAX的沟通能力作用下,竟也慢慢放松下来,喝了几口粥缓解了一下饥饿后,也能正常说话了。 藉此,高玉娘打听到不少有用的信息,周念通二人在旁边也了解了不少。 这亳州城是千年古城,居住在其中的居民不下数十万。 自从金国在与蒙古大战中落于下风,国土上时常见到蒙古游骑耀武扬威四处驰骋,这亳州城已经是金国腹地,竟也无法避免,搅得百姓是谈蒙色变。 亳州城处平原地带,有大片良田,虽不能说是鱼米之乡,但也算的富庶,只是天有不测风云,今年初年景便不好,又旱又涝的,偏偏又有一场金蒙大战发生在附近! 虽然最后金国军队勉强打退了蒙古兵,但这场大战还是导致误了春耕,再加上蒙古兵多番袭扰,以至于今年粮食大大歉收。 屋漏偏逢连夜雨,原本粮食便不够吃,官府却又大肆搜刮,粮商们趁机涨价,官吏、富豪、商人相互勾结,这城里城外的百姓当真是遭了殃。 家里存粮吃完了,只能拿钱去买;钱花完了只能卖家里的东西,值点钱的东西都卖完了,便只能卖房子卖地…… 原本靠卖力气糊口的贫农是最先顶不住的,接着便是有一点田地的中农,失去了最后的财产,便被军队像驱赶蝗虫一般赶出了城,生怕他们聚众闹事,像城外这些难民原本大多便是这一类。 如今还能在城内生活的,那都是原本家境殷实的,现在也只能是勉强度日,也不知道能撑多久。 而城外的是早早便撑不住了,那些难民年轻力壮的已经南下求生,只留下老弱病残,到现在也不知死了多少,城南这边周念通他们所见上千难民,活下来的都是命大! 说到底,这既是天灾,也是人祸! …… 那高玉娘准备很充分,粥烧了不少,再加上手段厉害,施粥行动很有条理,难民们虽然还没有个个填饱肚子,但至少也是缓解了不少,理智开始一一回到了身体里。 有几个岁数大的难民,便在高玉娘刻意攀谈下,跟她哭诉了这亳州城百姓的惨状,当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李莫愁在一边拿着一个粥碗,小心吹凉,一点点给怀中那个孩子喂下,看着那孩子努力吞咽,脸上带着微笑。 她听那边难民哭诉,却是忍不住插口,面色冰冷:“饿肚子难受,所以就不做人了,杀人吃人,连孩子都不放过?” 那些难民好似被捏住了脖子的公鸭一般顿时失声,极羞愧地低下头,尚有几个辩解道:”我等……并未杀人……” “看得出来,真正动手杀人的应该都在那边躺着呢!”同样脸色冰冷的周念通朝着那几个因为试图抢粥被杀死的家伙尸体努了努嘴:“但你们敢说自己没有因为饿急了,吃了人肉?” “……”这下,连辩解的那几人都低下了头。 周念通二人看得分明,刚才虽然出头想要杀死那孩子吃人肉的只是如今躺在地上变成尸体的这几人,但是其他人也同样是目露馋色,双眼射出骇人绿光! 他们或许没有主动去杀人,但是多半是吃过人肉的帮凶! 换句话说,或许罪过小些,但是这些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同样是食人者! …… 这时,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传了过来:“这位……小姐,你……抱着的孩儿是我的……” 周念通二人循声望去,却是之前那个女子,似乎是喝了粥,缓解了饥火,此刻恢复理智,便想起自己孩子来了。 李莫愁闻言看了看怀中那个孩子,此刻已经被她擦干净脸蛋,也差不多吃饱了粥,昏睡了过去。 这擦干净了才能看出,小家伙皮肤雪白,眉目如画,竟是个很清秀漂亮的小丫头,只是明显瘦弱得很,显然是营养不良。 小丫头饿了许久,又饥又冷又怕,刚才又经历了那般可怕场景,被李莫愁救下后刚一清醒,感受到难得的温暖与关怀,被李莫愁喂了粥以后已经是依赖上了她,此刻虽是睡着,小手尤自紧紧抓着李莫愁衣襟不肯放。 不光是小丫头,李莫愁自己也是舍不得这般可爱的小家伙,只是如今似乎是其亲生母亲找来了,她又不好不还给人家,一时间犹豫难决。 那高玉娘仿佛看出了李莫愁的不舍,笑着起身打岔道:“这位妹妹,此刻已经安全了,也不会有歹人伤害你和你的孩子,我看你也不必装扮如此邋遢,不如随我去梳洗一下吧?” 那女子愣愣看着自己那在李莫愁怀中熟睡的孩儿,又看看自己一身尘土,蓬头垢面,不由得自惭形秽,低着头便跟高玉娘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