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七月初七,女儿节。 这是个极热闹的日子,每一年的这一天,难得一见的女孩子们似乎倾巢出动,街道坊市随处可见她们的身影。 有女子在的地方自然不缺男子的身影,街上自然变得拥挤起来。 王清月今日难得穿了裙子出门,想着街上女孩子多,自己随大流出去应当不打眼。 洛京的治安好,一路过去经常看到身穿官服带刀游走的差役和士兵。 “这儿!我在这儿呢!”阮绵绵看见王清月非的身影,跳着在人群中冲她招手。 王清月:忽然想装作不认识那个蹦得跟个兔子的人。 心里嫌弃地不得了,面上还是笑盈盈走过去。 “走吧,咱们去看杂耍,那儿人可多了。”阮绵绵一把抓住王清月的手就往人群里拖,连累的身后跟着的侍从们差点一个错眼把人给看丢了。 阮绵绵仗着自己瘦小,在人群里上蹿下跳钻到了最前面,一脸得意:“怎么样,这个视野不错吧?” 王清月觉得在场的人就是见她是个女孩子,没敢真的用力挤她,才让她杀出一条路到了最前头。 “还行。” 中间的空地上,卖艺人正在表演胸口碎大石,本来做为一个点亮普通物理知识的现代人,王清月没什么兴趣,但架不住卖艺人的口才好,说得那叫一个险象迭生,配合着表演特别调动人心。 等一个穿着满是补丁的破烂衣衫的小男孩儿捧着缺了口的陶碗要赏钱时,王清月还是从荷包里心甘情愿掏了半串铜板扔进去。 王清月给的赏钱是刚刚所有人里最多的,小男孩连忙对着她多说了好几句感谢的吉祥话。 阮绵绵听着不知怎么就激起了她该死的胜负欲,当即冲王清月道:“你也忒扣了,看我的。” 她低头开始掏荷包,打开一看,里头没有一个铜板的零钱,大块的银子又是她准备买吃买喝的,不舍得现在就交待出去。 小孩子的碗在面前,她的赏钱一直没能掏出来,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额…”阮绵绵抬眼看了看王清月,伸手,“那啥,荷包给我。” 王清月:…… 明明是她自己放的话,凭什么背锅的却是自己?! 王清月满脸无语地回看她,慢吞吞伸手解荷包。 偏阮绵绵还等得不耐烦了,伸手扒拉开钱袋口子自觉地掏了一整串铜板放到碗里。 “你这样,是会被打的。”王清月憋了半晌,不甘心地系上荷包威胁道。 “哎呀~月月不要这么小气嘛!咱俩谁跟谁啊,一会儿我请你吃夜宵。”阮绵绵继续厚脸皮挽住王清月的胳膊。 呵呵! 王清月试图抽回自己的手,奈何被她抱得死紧,实在挣不出来就没再动。 人群里有扒手看出两人是富贵人家出身,却不敢轻易靠近动手。毕竟是两个女孩子,暗中又有护卫随行,搞不好他会因为这一时的贪心赔条小命进去。 也幸亏没人舞到两人跟前,不然一直盯着的护卫分分钟就能把人拿下。 下一个表演是喷火。 杂耍艺人嘴里事先含了可燃的酒水或者其他燃料,喷出来后遇火燃烧,就像是从嘴里喷出的火焰。 理论是这个理论,但想要万无一失地表演出来还是需要胆魄和技巧的,也不知道私下要练习多少遍。 尤其是近距离观看这种表演,比视频或者图片都来得更为震撼。 所以两场表演看下来,王清月觉得自己花出去的铜板很值。 看了一会儿,阮绵绵的鼻子在空中动了动:“什么味道?” 王清月也跟着嗅了嗅,空气里果然隐约夹杂着几缕烤肉之类的美食的味道。 理所应当的,王清月再次被阮绵绵拉着从人群中挤出去,开始四处寻觅美味的起源。 “哎!小哥哥!”比美味更先被阮绵绵找到的是她的熟人。 王清月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不看不要紧,一看、居然也是她的熟人,熟到一个爹一个妈生的那种。 “小哥哥,居然能在夜市上碰到,好巧啊!”阮绵绵先跟王云岫打了个招呼,又转头跟王清月介绍,“有次我在赏菊宴迷路,就是这个小哥哥把我带出来的。” 当然,他们后来在其他宴会上还遇上过几次,只是一直未通姓名,阮绵绵便总是叫他小哥哥。 王清月没吭声,王云岫也没反应过来。 “怎么了?”阮绵绵看两人气氛不对,小心问道,“你们…认识?” “他是我哥。” “我是她哥哥。” 两人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在场瞬间只留阮绵绵一个人倍感尴尬。 啊这…把亲哥哥介绍给妹妹什么的,她感觉自己怕不是有点儿分不清大小王。 论亲疏,兄妹和她这个只有几面之缘还没来得及互通姓名的、熟悉的陌生人有什么可比性? “哈哈!”阮绵绵干笑,“这不是巧了嘛这不是!” “我倒是不知道你跟我哥还有这么一出。”挺好的,认识而已。这比突然发现她哥和她闺蜜谈恋爱强多了! “阮姑娘对吗?我经常听宝儿在家提起你。”王云岫柔柔地笑看面前的小姑娘。 “是、是吗?”阮绵绵并没有被王清月在家人面前还惦记着自己的行为感动,她一心在想,她的小伙伴、应该、不会、在家人面前吐槽她…吧? “云弟,这二位是…?” 几个锦衣少年从王云岫后面走过来,显然是约着一道逛街的朋友。 “这是我的妹妹王清月和她的同窗好友阮绵绵阮姑娘。”王云岫大方把两人介绍给自己同行的朋友。 “二位姑娘好,在下崔玉海。”为首的蓝衣少年手拿折扇,俯首作揖。 接着后面的顾平几人也一一介绍自己。 王清月面带职业微笑一一还礼,恍然间觉得脑壳都痛了,她最怕的就是这种礼尚往来地敷衍,一来二去不知道什么时候算完,偏偏又都是哥哥的朋友不能一走了之。 相较于王清月,阮绵绵的笑容显得真心多了,跟着王清月一起见礼的同时还止不住偷瞄王清月的脸色。 果然让她捕捉到一丝细微的僵硬。 两边寒暄着说了两句话,阮绵绵压住内心踊跃的笑意,终于开口告辞,救王清月脱离苦海。 走出几步阮绵绵才彻底笑开:“哈哈哈!不愧是被作者笔下的洛京最热门结婚对象,我看有几个小哥哥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 “我说你以前也没这么讨厌社交,怎么现在大小宴会一律不去,不会是怕人家知道你王家女的名头把你生吞活剥了吧?!” 这话微妙地摸到了一部分真相。 …不会说话可以不说,没人把你的嘴当成摆设。 王清月面无表情弯腰,从路边的地上捡了一根枯树枝,煞有其事地在手上掂了掂。 孩子皮痒老不好,多半是废了,打一顿立马见效! “冷静王清月!你冷静一点,咱们俩好歹做了这么多年小伙伴,不至于动用武力、真不至于昂!”阮绵绵嘴上说着,全身已经蓄势待发,只要王清月一动,她随时能窜出八丈远。 所幸捡到的树枝子太细,王清月只能遗憾地扔掉,笑眯眯地边说边靠近她:“这话说的,我怎么舍得对你动用武力。” 前一秒话音未落,后一秒王清月已经一个饿虎扑食把阮绵绵摁在了身后的树干上挠她痒痒肉。 “我让你嘴贱!还敢不敢了?” “哈哈哈哈!你、你撒手、哈哈哈!”阮绵绵边躲边笑,俩人一时闹得不可开交。 后头跟着的一众护卫侍从也是开了眼了,他们从来不知道女孩子家的友谊是这个样子的。 闹着闹着阮绵绵饿了,重新想起遇到“熟人”之前她是奔着吃的去的,连忙喊了暂停,顺着味道去往一家酒铺。 铺子是在大街的一角搭起来的,只有个棚子没有门,客人很多,用餐的桌子有好几张都摆在了棚子外头。 阮绵绵找了位置坐下就开始让店家报菜名。 这种小铺子的主人家和客人一般都不识字,没有菜谱可看,老顾客熟悉了都是直接报菜,新顾客如阮绵绵这样的,一般会问店里有什么好吃的。 阮绵绵顺着老板的话点了几个卖得最多的菜,又要了两壶茶水和几个饼子。 跟从的护卫和侍从是不敢在这种时候吃东西的,他们怕耽误差事,最多在旁边拿几条凳子坐着等人。 等菜上齐,阮绵绵才看着灯火辉煌里人头攒动的长街感叹:“能跟你在一起,真好!” “就算没有智能科技,没有开放的风气,有你在我身边,我不管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事,都有用不完的底气。” 面对阮绵绵的突然煽情,王清月“嗯”了一声。 “嗯是什么意思?你就不能说点儿让人感动的话?”阮绵绵不满。 “我是说…我也是。”王清月的笑容在阑珊的烛光里更显温柔。 本来她们除了彼此就了无牵挂,如今换了地方也还在一起,又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阮绵绵对她贫乏的词汇量表示不屑,嘴里喃喃:“嘁!你个不懂浪漫的理科生!” 不懂浪漫?王清月才不觉得她的浪漫该体现在这种鬼地方!更何况她觉得“我也是”这三个字挺浪漫的。明明就是她品味不行,感受不到这平平无奇的三个字里蕴含的朴实无华的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