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完毕，威廉对着镜子一边刮着胡子，一边和客厅里的杜明贤闲聊—— “小老板，今天姓刘的老人跟我说了一会儿话…” “那老东西还没老死啊！？” “她说前两天太热，家里没舍得开空调，中暑了。虽然送到医院说没大碍，但现在全身还是不舒服！” “哈，这是我听过最可笑的事情了！” “小老板有点儿同情心好不好？谁都会老！” “到了年纪的，该宰就宰了！否则留着也是浪费粮食！！” 杜明贤放下手机，笑道：“一头猪而已，竟然还养出感情了？这孩子真逗！”抬头，看见嘴边还挂着白泡沫威廉：“有事吗？” “你刚才在和谁讲电话？” “老家的一个表妹，说是家里要杀她养了好多年的一头猪，可她非说那猪是她朋友，死活不干！你说可不可笑？！” “哼，有时候养头猪还真比养孩子划算——起码最后还能饱餐一顿！” “干嘛突然这么说？” “我刚才说姓刘的老人病了…” “刘奶奶？！怎么回事？严不严重！？” “中暑。现在没事了，但老人身体差，小病小灾也好得慢！更何况儿女都在外地打工，留了个正是操心年纪的小孙子还得老人照顾…” “是啊，以前都说养儿防老，现在真是养儿等于养了个一辈子的债主啊！！我明天做点儿酸梅汤、绿豆汤、菊花茶什么的去看看刘奶奶吧？” “这才像话…” “你什么意思？我怎么不像话了？！还有，你赶快回去！泡泡都掉地上了！！” 杜明贤一进入刘奶奶家，就感受到一股热浪！ “抱歉啊小杜，奶奶这就帮你开会儿空调——诶？我这遥控器放到个哪儿去了嘛？” 杜明贤擦了擦头上的汗：“不用了，我待一会儿就走了！倒是您这么热的天要是不开空调，肯定是会中暑的啊！”今天室外最高温度37度，杜明贤觉得如果让自己待在没有空调的房间里那属于“虐待”。 “这空调要是总开着，多贵啊！” “比您的医药费便宜吧？” 刘奶奶点点头，苦笑：“啊呀，老咧、老咧，身体真是不中用了！本以为自己还能和年轻时候一样多挺挺呢！” “您现在都这把年纪了，也该享福了！” “享福？唉……自从嫁了人呀，我就没享过福！本来家里还算有两个钱，勉强算个‘大小姐’，可偏偏嫁了个穷书生！然后这一辈子就是吃苦的命哟！战争、饥荒、自然灾害、斗争迫害…能活着就该谢天谢地啦！” “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现在人们的生活条件好了，您想吃啥想喝啥就买，空调该用就用！反正您也没几天……我是说，反正这钱是生不带来、死不带走嘛！” “生不带来这个没错，可这总得给孩子们和我这小孙子留点儿钱吧？” “说到这个，您孙子去哪儿了？” “嗨，这周去参加学校的活动了！本来要是他在的话，我还是会开空调的，毕竟不能热到他嘛！这不他这周不在，我就没开空调，可没想到挨了不到三天就倒了，真是没用！”刘奶奶自嘲道。 “没听说过谁家是靠着省电费把钱省出来发家致富的！您想想：您这病一场花了更多钱不说，在外打工的您姑娘儿子也担心啊！” “哟，小杜，这你可千万别跟他们说啊！我这都好了，告诉他们反而让他们白担心的！” “我想说倒也得说得上啊！您算是我在这边认识的第一位，这半年除了您孙子和那些像盯着肥肉一样盯着您的老色…老人家，可没见您身边有过别人！” 刘奶奶知道杜明贤在为自己打抱不平，只是笑笑：“他们都是好孩子，就是在外头打工，忙呀！我这当妈的一辈子也没啥本事，让孩子们折腾，只能帮他们带带我小孙子，再想办法在多留几个钱…等我死后，把这房子卖了，加上我一生的积蓄，给孩子们分一分，也就算我这当妈的尽心尽责啦！” 这话说得有些悲凉，但杜明贤也说不出任何反驳来——按理说：人的一生应该是前半段父母养孩子，后半段孩子养父母；现在的父母则是要管着孩子们一辈子，甚至还在算自己死了能留给孩子们多少钱… 明明是一辈子在受苦，却能如此心甘情愿、甚至甘之如饴！这当上父母后，到底是会有多大的改变啊？ 从孩子出生的那天开始，父母们便如同背上了巨大的债务——有的还到18岁，有的还到孩子找到工作，有的还到孩子娶妻生子，更多的是还一辈子……不管是怎么个还法，这些父母们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是痛苦是开心？就真的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