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延话已至此,薛通想再推脱也开不了口,不得已吞吞吐吐道:“在下是想打制件兵器…” “另外看看有无丹药可买?”周延仿佛看穿了薛通的心思,直接说了出来。 薛通骇然色变,他不记得玄门通述里说起过有“读心术”之类东西,周延读懂他心思,岂能不惊。 周延人精一般的人物,见多识广,再者薛通此等连武徒都不是的杂役,来内市还能做啥?八九不离十就这点心愿。 “想是想过,只是丹药太贵…” “我借你两百灵石,等将来有了再还,怎么样?”周延笑眯眯的问道。 周延语出惊人,薛通更加惊疑不定,暗道:“内门弟子主动借钱?...我在他眼里算老几?凭什么啊,个中名堂...恐怕承受不起!” “不过灵石这么好的东西,有人借还不好?要不...” “唉~还是小心为妙。” 他想起景岚分堂的遭遇,余李恶战的奸诈和狠毒,最终强压下内心欲望,答道:“周…周大哥的美意薛通感激不尽,只是…眼下无需服什么丹药,还是不借为好。” “谁说的,丹药乃修行利器,不胡乱服用即可,像凝气丹、易筋丸、淬骨丹于你便是极好的东西。” “你年幼,身体尚未成型,有内生变因,以丹药稍加促进,比用在我们这种成人身上,效果不知要好上多少。” 周延所说与玄门通述吻合,通述有言,十岁的少儿即可服丹,但用量和药力须严格掌控,薛通的年纪宽松了很多,但与成人仍无法相提并论。 薛通的内心不由泛起涟漪,愈发犹豫,神态的变化自逃不过周延的眼睛。 周延当即加紧劝道:“这样罢,两百灵石拿走,待作了外门弟子还我,若连外门你都进不了,那就算我看走眼,活该错下了本钱,如何?” “就没其他条件?”薛通觉得不可思议,哪有如此放贷之法。 “嘿嘿,条件总归有的,余李之战你看过,其实除了炼器场内部的原因,二人所在的弟子盟会也是重要的因素。云霄宗弟子众多,不可能个个单打独斗,结成同盟乃普遍现象,其中最大的盟会,一个叫精武团,一个叫沧流会。据我所知,余建生和廖星野系精武团员,而李睿广则为沧流会新人。” “哦,还有这么多的名堂啊!” “你才来不久,懂得甚么。” 周延继续道:“我乃沧流会协理,物色会员系职责之一,我见你潜力不小,决意代表沧流会下点本钱,在你身上做点投资,现在你明白了吧。” “即是说将来我必须加入沧流会?”薛通不放心,他实不愿陷入什么帮会纷争。 “那也不一定,愿入会的话欠款勾销,不愿则五倍还钱,但有一点,你若弃了沧流会而改投精武团,就须还钱十倍。” “我们不强人所难,给人留存后路。”周延解释道。 “若入会后中途退出,又会怎样?”薛通问道。 “赎身费一律五千。” 薛通心里打鼓,沉吟不已。 “周大哥容我考虑考虑?”薛通开口请求道。 他吃不准利弊,决定缓缓再说。 周延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他的如愿算盘可不仅是物色新人这般简单,但眼下也只能暂作忍耐。 “小兄弟果然与众不同,思虑思虑也好,等你哪天想好了,随时可来找我。”周延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他贵为内门弟子,居然被一个杂役拒绝。 “请周大哥放心,薛通定会当面说清,且在此之前绝不承诺他人。”薛通担心周延恼怒,以他的身份,得罪内门弟子的后果无论如何承担不起。 “嗯”周延面色稍缓,留下名帖离开。 薛通打开朱青菱所赠瓷瓶,滴了三滴金还露。 一股清凉麻痒的感觉,手背创面的瘀血和脏东西冲开,取而代之一层薄薄的凝露包裹住伤口,再无不适的感觉。 玄门通述的丹药篇介绍过七种丹药,聚灵散、清风露、金还露、玄黄丸、淬骨丹、凝气丹、洗髓伐骨丹。 “淬骨丹逼出体内杂质,增密增厚骨质,健筋通络、强化肌肉。” “洗髓伐骨丹效果更佳,不过药力太猛,别欲速不达,搞出事来。” 薛通主意拿定,怀揣一百灵石,开始寻找丹药铺。 …… 皓月当空,星光闪烁。 小夷山石屋,薛通赤身服下一枚淬骨丹。 褐色的丹药又腥又苦,吞入腹中热烘烘的一团,四面八方向外扩散,起先以酥麻为主,很快刺痛起来。 刺痛在体内横冲直撞,穿过肌肉,沾在骨骼表面,他一身的皮肤变得红彤彤烫得吓人。 肌肉逐步扭曲绞结,浑身鼓起数十小包滚来滚去,所过之处伴随肌肉撕开的剧痛感。 骨骼和关节仿佛有刀子在刮,不时还切割上几下,薛通只惨叫了数声便喉咙僵硬,再也发不出声音。 但他的神智尚未丧失,愈发清晰的感受到持久的疼痛,渐渐陷入昏迷。 七窍流出黑血,皮肤上全是渗出的厚厚一层污垢。 薛通再也熬受不住,彻底昏死过去。 当他醒来,已是第二日黄昏。 薛通动了动脑袋,艰难站起身来。 地上黏糊糊一摊黑垢血污,整个石室充满了令人作呕的气息。 薛通突感一阵腹痛,慌忙跑向屋后茅厕。 随后在山涧冲洗一番,喝下整整一桶清水。 不一会再度大汗淋漓,腹胀难忍。 如此足足折腾了三个时辰,方才最终停歇,此时他前后的肚皮已几乎贴在了一起,薛通疯狂吞下比平日多出一倍的肉块,又美美的睡了一觉。 醒后他皮肤的温度颜色正常,薛通活动活动了筋骨,举手投足间似乎较先前更为灵动有力。 “别是先入为主的错觉!”薛通抄起屋角的麻铁棍。 麻铁棍重二百一十斤,内市炼器铺十块灵石购入。 他挑选时拿不定主意,云霄宗未发任何剑法刀法,薛通思之不如简单买根铁棍,既作撬棍,又能防身。 试下来一百三十斤的铁棍最为称手,但薛通特意选了根重得多的家伙,预留下不小的余量。 “嗯,麻铁棍舞起来顺手不少,肯定不会是错觉。” …… 日子恢复了正常,采石修炼,转眼又是十日。 管宏飞第四篇灵诀炼成,法力随心而发,而薛通距此境界,也仅一步之遥。 午后,小夷山洪天佑独院。 几株翠柏遮蔽阳光,灰石高墙,青漆的大门铜环锃亮,院子不大,玲珑精致。 山路上响起火龙马滴答的蹄声,石场来了难得一见的访客。 洪天佑已接到雀隼传信,迎了出来。 “黄执事,稀客啊,有请、有请。” 执事堂黄清,一袭青袍,干瘦的脸庞,颌下稀疏的山羊胡须,额头上几道鱼尾细纹。 黄清寒暄几句,问道:“三月前鳞丘来了个叫薛通的杂役,最近怎么样了?” 洪天佑与黄清一样,同为武徒后期,但黄清的权力职位更高,他不确定黄清来意,执事堂的人专程来访,问起杂役的情形极其罕见。洪天佑小眼一眨,含糊道:“薛通每日干活,并无特别之处。” “洪管事对下属要多关心,我听说薛通偷懒,每日干活应付了事。” “哦,是吗,鄙人可能疏漏了。”洪天佑听出言外之音,自顺着黄清意思往下说。 “此子顽劣,洪管事宜严加管教,多派任务。” 黄清说完,意味深长补充道:“藏经阁长老和内门弟子传出消息,薛通来历可疑,不宜久留宗门,将其交给彭泰,说不定能套出点消息。” “嗯嗯,洪某明白。” …… “薛通!” 薛通和管宏飞在遮阳棚下歇息,熊旌纵步越过几块青石,嚷嚷道:“洪管事有令,你今日作完,明日便换去彭泰一组。” 薛通正往嘴里塞肉,听闻此话半块肉掉地,脸惊得煞白。 “为何?” “不清楚。” “过去有换组的事吗?”薛通问道。 “没,做熟了换来换去干嘛!”熊旌挠头不解道。 再看管宏飞,同样一头雾水,眼睛瞪得很大。 薛通心烦意乱,想起沈传鹏带他登记的那天。 “彭泰心狠手辣,自己不干活还盘剥手下,怎会让你去那?”管宏飞开口道。 薛通看了看熊旌,“熊大哥知道吗,洪管事还说了什么?” “管事只说了他们那组缺人。” “好吧,管师兄,今天活不多了,早点干完回去罢。”薛通心情不佳,低声道。 “唉,薛师弟数月来进步很大,我非常满意,本想大家同出一组,将来一起做一番大事,不想出了这样的事情。” “若彭泰做得太过,熊某可出面帮师弟说几句话。” “嗯,熊大哥果真大好人,小弟尽量不麻烦熊哥,自己想办法。” 薛通知熊旌武力不俗,但他了解到的是彭泰才是鳞丘真正的强者,靠熊旌打招呼摆脱不了彭泰的魔爪,他还得另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