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你搞的鬼吗?”夏洛蒂回头对苏卡大吼。 苏卡低垂着眼眸,没有回话。过了一会才轻轻点了点头作为承认。 “你想要什么?”魏明诚向前一步,他的身边是皱着眉一脸不耐烦的哈托尔,还有在以警惕的眼神盯着苏卡的萨达特。 不知道是否是因为苏卡的新形象,魏明诚的情绪还算平和。 “不用问了,她想要的无非是食物,空气和阳光。”哈托尔直接打断了他们的交流,以一副了然的口吻这么说。苏卡又以极小的幅度点了点头,作为对哈托尔的肯定。 夏洛蒂一愣,她一脸懵逼看着哈托尔,能看出来了她十分怀疑自己的耳朵,其他两个人的神情也大差不差,带着一种迷茫的不解。 一时间,同伴们迷茫的眼神直直地打在哈托尔身上,她的脸一下子红了。像是觉得很窘迫似的,她咬着嘴唇别扭地说:“神话里往往就是这么记载的……” “那怎么样才能满足她的要求呢。”魏明诚托着下巴沉思。 “大叔你还真的他妈在思考怎么满足她啊!”萨达特吐槽,这是夏洛蒂第一次与他深深地共鸣——这他妈是什么b要求啊,她原以为经历了这么多离谱事以后,自己已经麻木了,至少有能把这任务完成的心态。 结果呢,现在就像是玩一款关卡制rpg游戏打到最后遇见最终boss时突然剧情一转变成了galgame。boss怪追着你喊喜欢喜欢好喜欢你,要和你看电影喝奶茶谈恋爱一样让人满头问号。 夏洛蒂的大脑逐渐脱线,她看着苏卡的眼睛转向萨达特,后者立马惊慌地躲到哈托尔背后时,突然在想这个小姑娘下一步有没有可能向他们要带魔法的水晶鞋。 虽然无语至极,但是当下最重要的问题还是——到底要怎么满足她的愿望好继续前进呢?魏明诚从背包里摸出一盒盒饭,摆到苏卡面前,甚至还给她摆好了一副筷子(夏洛蒂心说给一个埃及古神准备筷子当餐具真的没问题吗)。苏卡默默地蹲下来,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两根小竹棍,但她很快就困扰于自己无论如何拿不起来它们这件事——她的手会直接穿过去。 果然是“幻影”啊,夏洛蒂想。她松了一口气——这个家伙看来真的没法对他们造成什么伤害了。 食物的要求这样子似乎就解决了,那么阳光和空气怎么办呢?这里可是地下——距离地面至少也有十多米,而且他们已经在地下河上航行了相当的距离,难道要为了空气和阳光调转船头折回到洞口吗?且不说他们都不知道怎么操纵这艘诡异的自走船……她看了看还在和筷子较劲的苏卡,她不是自称自己是第几域的守护神吗,她恐怕不能移动多少吧……那要怎么办呢…… “你为什么想要这些?”哈托尔问,她的语气虽然依然冰冷,但是似乎与日常有些不同,“或者说,你真的确定自己想要的是这些?”她放缓声调这么问,眼里似乎揉进去了某些复杂的东西。这之后她就默默地看着苏卡,夏洛蒂也默默地看着她们,两个黑皮碧眼的女生在她眼前对峙,不动,不说,也没有表情。就像是十八王朝的下埃及神庙里的两尊泥塑女神像 “……我不知道…”良久,苏卡才低声地这么说,她的眼神也是死的,不知道是空洞还是呆滞,精致的小脸上也没有一丝波澜。夏洛蒂看着她和苏卡两个,感觉她们像是两个精致的黑皮芭比娃娃。 “我在这里已经不知道多长时间了……我几乎忘了一切,我的相貌,过去……但我唯一记得的事就是这个要求,我想……我只记得这些了。”苏卡断断续续地说着,她的依然没有表情,眼神也空洞无比。 “我知道了。”哈托尔说,然后她接通了对讲机,“这里是‘地平线’行动特别执行专员哈托尔,地面支援组收到请回答。完毕。” 过了几秒以后传来地上的回复:“地面支援组收到,哈托尔专员,请提出您的要求。完毕。”夏洛蒂认得这个声音,是那个捏住秃鹫脖子的制服男。 “我已共享我们的位置,确认无误后请回复。完毕。” “确认无误,请进一步指示,完毕。” “请打通一条从地面垂直下来的隧道,完毕。”哈托尔云淡风轻地说。 “收到。”这是最后一句话。 “……什么。?”本来正感叹着哈托尔英姿飒爽的夏洛蒂一愣。这个方法好像确实行得通,但是也太粗暴而神经大条了吧!如果塌方了怎么办?如果……夏洛蒂想找出理由来反驳,但似乎找不到什么理由——这就是最快最高效的方法。她想起了当初在沙漠里时哈托尔的逆天方法,该说不愧是俄罗斯公司吗,从来都那么粗暴,莽撞和不计后果。不过,既然上次她的方法成功了,这次没准也能行的吧? 夏洛蒂逐渐放宽了心,她看着萨达特自己抽了一双筷子抢苏卡的饭吃几乎把苏卡急哭,然后被哈托尔赏了一个爆栗打晕过去,像死尸一样在苏卡的注视中被拖到船舷上吊着。 她突然在想,地上的支援组会怎么做呢?是像动漫里一样开着夸张的钻头车直直地钻下来吗? 正当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她听到了一声极低沉的声音,像是手打在厚厚的水泥墙上的闷响。她一惊,屏息凝神听了一会以后,那种声音也没再出现。是听错了吗?或许是新鞋最近压力太大了吧,她这么想。 但那种声音没过多久又出现了,而且更加响亮,声音也更大。夏洛蒂惊慌地看向同伴们,她对上萨达特的视线,从双方的眼神中看来他们想问的是一件事。魏明诚也点了点头做了回应,但哈托尔依然云淡风轻,像是只有她没听到似的。 夏洛蒂心一惊,猛然生出一种想法:会不会她真的没听到呢?没准这种声音是某种魔法的反应,而只有她这个唯一的巫女没听见什么的?她陡然警惕起来,暗暗地握紧了拳头。 更响更清脆的第三声在十几分钟后如期而至,夏洛蒂终于寻找到了声源方向,她抬头,带着一种不解的表情——声音竟然来自她的上方,那里不是岩层吗?声音越来越大了,莫非是有什么东西正从岩层中向他们接近?萨达特也把刀死死地握住,似乎随时准备高速拔刀斩应对即将来的危险。 “我劝你们还是省省吧。”哈托尔竟然已经靠坐在船舷闭目养神了,似乎全然不担心的样子。 魏明诚像是突然了然了什么似的问:“哈托尔小姐,地上支援组用的是什么方法开凿隧道?” 正当他说话时,第四声出现了,这次更响了,一点土灰落到夏洛蒂的肩膀上,这下连夏洛蒂都明白这是什么声音了。 “你他妈……”夏洛蒂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哈托尔,这个疯女人真的不怕爆炸会塌方,把他们所有人都埋在这里吗? 后者若无其事地打开船舱的门,示意他们躲进去,“下一次引爆雷管有多少土会落下来我可不知道,想被弄得一身脏我可不拦着。”她撩了一把头发这么说。萨达特紧随其后,夏洛蒂半推半就着,在魏明诚的劝说下进去了。 夏洛蒂借着哈托尔手中的火把打量船舱内,这里空无一物,可以用徒有四壁来形容,空气中带着一股浑浊的植物气味。 没过多久,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伴随着尘土掉进水中和砸在甲板上的声音。他们过了好一会才出去,夏洛蒂则是最后出去的,她还是害怕塌方。 她曾看过的某部小说里,曾有爆破开路的桥段。负责爆破的配角设定里是江湖闻名的炮神,描述中说他想炸出几个裂就能炸出几个裂。就这么神的人物,也失手导致了雪崩,差点让主角小队直接殒命雪山。 从那以后,她对爆破技术就充满了不信任。她死活不肯离开门口,手还死死地拉住魏明诚的袖子,躲在他背后探头探脑,生怕一块松动的大石头这时候掉下来,把她的头砸到什么的。 爆炸以后,一个不规则的大洞出现在头顶不远处的顶部岩层上。现在应该是早上了,略显灰白的阳光照射进这不见天日的地下王国,这在过去的几千年来或许是第一次。 夏洛蒂看到苏卡正对着她,怔怔地站在打下来的那一缕阳光前,在十足的安静中,她对着那道光伸出手,又在碰到的那一刻猛然缩回,脸上带着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像是被烧沸了的水壶烫到了的笨拙厨娘,又像是摸到小野猫而激动不已的中学生。 不久后,她再次伸出手,从那道在黑暗地穴中显得无比界限分明的光柱中用捧的动作,送了一些空气到面前。她像是享受普罗旺斯最上乘的熏香一样,带着一种十分满足和享受的表情吸入。 看着她的举动,夏洛蒂不知怎地也跟着吸了吸鼻子,她只闻到了潮湿土壤的腐朽味道、残留在船上的血腥味、还有火盆散发出的蛋白质与脂肪燃烧的异味。 苏卡已经把全身都沐浴在阳光下里,在阳光照射下,她那副折射于意识的躯壳带着五彩的璀璨而华美的光泽。 这一刻她看起来不像人,不像鬼,而像是一大颗耀眼又柔和的宝石。被人从深不见底的矿坑中挖出,用一整块打磨成这个女孩鬼斧神工的美好胴体。 夏洛蒂为此刻的绝美屏住了呼吸,眼前的苏卡像是她曾向上注视过的烂漫星河,夺目而闪耀。 “她怎么会是死神呢?”夏洛蒂这么想,“她就像是夜空穹顶下的一首颂诗,或者单纯一道流泻的银河。” 那被还不知道自己被别人在心中如此赞美的美丽少女——至少在外表上是少女的她睁开自己的眼眸,它们现在看起来像两泓波动的秋水。 苏卡的表情很激动,看起来就像被心上人表白了似的,让观者也不由得心神悸动。 但她本应涌现出一朵红云的棕色脸颊显得越发苍白了,这看起来让人感到一种病态的不适感。 她努力地张开嘴,对面前的几个现代人说些什么。但没人的注意力集中在听觉上,所有人都直直地盯住她的嘴唇。并不是出于那种荷尔蒙的亲吻欲望——它正在气化。 阳光下的苏卡似乎正在燃烧,尽管没有火焰,但一缕缕白烟从她身体正在产生和增加的一个个缺口涌出。但她看起来全无痛苦,不知道是千年的岁月让她早已麻木,还是这漫长的还愿已经让她足以忽视一切。 很快,她的皮肉基本完全溶解,只有头部幸免于难,身上华美的金饰也早已碳化而灰飞烟灭。 “谢谢。”这是夏洛蒂听到她说得最后一句话。这之后她所有的身体就崩坏了,那水晶一样的头骨落在地上,瞬间就成了一捧灰烬,它在空气中迸炸,阳光的照射中可见每一颗正在飞扬的尘埃。 死寂,并非“像死了一样安静”,而是“因为死亡而安静”。 夏洛蒂的脚步声打破了安静,她向魏明诚要了个小盒子,走上前去把苏卡的骨灰尽力抓一些保存起来。 夏洛蒂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或许是苏卡消逝前的美丽震撼了她吧?这时,夏洛蒂的手在灰烬里摸到了什么东西。她一愣,抓出来借着光一看,是一颗绿松石小球,上面有着几环圆形的图案。 “那是什么…那姑娘的首饰什么的…吗?”萨达特上前看了看说。 夏洛蒂的手停了一下,然后又轻轻翻找了一阵,再没能找到类似的东西。然后她莫名自然地、顺手就把那颗石球在她衣服身上擦了擦,收进了衣兜里。 至今夏洛蒂也没能说清楚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做。醉醺醺的伊凡卡列金多次半认真地嘲讽她是不是见钱眼开,她也说不明白。 但她当时并没有生出一丝邪念。就像是海滩上光着脚散步的小孩子,遇见自己喜欢的贝壳和石头就自然而然地收起来,完全没想着用它们去换钱买一两支冰激凌,只是单纯地喜欢这份美而已。但对于此时的夏洛蒂还说,或许还有些纪念的成分在里面吧。 “她早就死了。”哈托尔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她的话里似乎带着某种遗憾和惋惜。 夏洛蒂转过头来,看到她的脸上也是这种情感,“她只是一个残存的意识等离子体,用通俗的话说来说就是孤魂野鬼。在刚才的活动中能看出来,她的交流能力和应变能力约等于零。换句话说,她就像一个机器人,一个只有反应能力的人工智能。而一接触阳光,她那脆弱的结构就被破坏了,她也就灰飞烟灭了。” “她决定自杀。”哈托尔这么说。 为什么呢?夏洛蒂不明白,这真的值得吗?她在暗无天日的地下等了几千年,而哈托尔击破这广大无垠的黑暗只用了大概一小时,就为了这种没必要的东西付出了生命? 但她怎么就能说这一切不值得呢?苏卡连自己的样子都忘记了,但是却清楚的记得这些,他们听起来很滑稽的要求。也许她“活”到现在,就是要等着有人来实现这个愿望吧。 夏洛蒂不想在想了。她无意识地摸了摸兜,那硬硬的还在。这时突然爆出一声石破天惊的、巨大而磅礴的雷鸣巨响。原本阻拦着河水前进的空气墙骤然崩塌了,河水再次流动起来。 夏洛蒂感到船的下降,过了一会才自然行驶起来。魏明诚已经妥善地把苏卡的骨灰盒收起来了,他甚至还多包了一层军用塑料袋在外面防止撒出。 哈托尔的感情来得不容易,去得倒是简单,现在她又是一副冰山脸了。连萨达特似乎也在思考什么,他的嘴几次张开又无声地合上,不知道是不是好奇,想要向夏洛蒂借那颗绿松石来看看。 在魏明诚再次担负起放风的任务以后,夏洛蒂拿着火把,一个人又钻到了船舱里。这里的异味要轻的多,而且事实上她还是很怕黑。在船离开入口以后,四周被一望无际的黑暗所笼罩着,这时候封闭空间更能给她提供安全感。 把火把插在墙上的灯座里后,夏洛蒂直接躺在了地上。她用手指捏住那颗绿松石小球,对着橙黄色的跳动火光仔细观察。 它在光线下呈半透明状,从能观察内部结构来看似乎并不只是一整块绿松石打磨成的小球而已,它像是一层包一层的,有两个相连的的气泡状的空腔在石头上。其中一个微微地凸出于外,使这球并不怎么完美,让有强迫症的夏洛蒂颇不舒服。 另一个依附于表面内层。夏洛蒂总觉得这个结构在哪里看见过,她仔细地观察了好一会依然没想起来。她逐渐失去了兴趣也松懈了思考,无意识地把玩着它,就像上课摸鱼时让一枚两块钱的小弹珠在自己手里咕噜噜地转着玩一样。 突然她看到了什么,这让她心脏像是被抓了一下一样。她的脑袋嗡地一响,猛地坐起身来,心脏怦怦直跳。在这种慌乱中,她再次重复了一遍刚才的情况。 果然,当直视那空腔时,球体上的几环同心圆凹痕看起来就像人的眼睛,而那两个相连的空腔正是微微凸出的瞳孔和存在于内的晶状体。 夏洛蒂突然感到一种恶心,下意识把它甩了出去——这是什么?难不成这是苏卡还没化成灰的眼球吗?她刚才把玩了这么长时间的小球竟然是那种东西? 它落在地上,带着咕噜噜的声音滚远了,夏洛蒂如梦初醒一样扑上去把它捡起来——幸好没有破损。夏洛蒂把它擦了擦塞回衣兜里,尽管细想下去让人不太舒服,但怎么说也是苏卡留下来的唯一纪念了…… 一瞬间,像是鏖战的疲倦再次涌上来了似的,她感到一种无法抵抗的倦意。夏洛蒂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夏洛蒂在半梦半醒见,感受到了正逐渐接近她的脚步。 她的头正随着地板振动,心头也跟着一紧——莫非这是内鬼的又一次尝试吗?夏洛蒂冷汗直冒,脑颅深处传来某种疼痛,但她依然不动声色。 漫长的几秒后,当脚步不能离她更近时,她猛地以肘防的姿势起身,朝着脚步传来的方向准备迎击。这突然的动作把来人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是萨达特。 “你干什么?操,怎么他妈一惊一乍的……”萨达特拍了拍胸口,没好气地说。 夏洛蒂收起姿势撇撇嘴,她总不能明说担心内鬼把自己做掉吧?“没人告诉过你进女孩子的房间要敲门吗?” “你还真把这鬼地方当自己家啊!”萨达特恶狠狠又阴阳怪气地说。 “行了行了别扯皮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夏洛蒂没有理会他的胡搅蛮缠,她已经习惯了。 “河水断流了。”萨达特说。 夏洛蒂一开始还以为是又出现了什么稀奇古怪的拦路者,但她很快发现自己想错了。河水自然而然地逐渐枯竭了,就像是内流河最终消失在沙漠里一样。 魏明诚已经在招呼着各位准备下船登陆了,这也是为什么萨达特把夏洛蒂叫起来的原因。 几分钟后,夏洛蒂的脚已经踩在了潮湿又松软发烂的河滩上,行走起来就像踩在太妃糖上一样费力。 魏明诚制止了夏洛蒂使用火把或者手电筒来照明的想法——那可能会把他们暴露给潜在的危险。 四个人又都戴上了夜视仪,莹绿色的视野中只能看到一些隆起的、类似于土堆的轮廓。视野中的莹绿色雪花看起来就像是稀疏的青草。夏洛蒂有种错觉,他们不是走在沙漠遗址的地下城中,而是走在一片雨后的小山岗上。 脚下是深一脚浅一脚的烂泥,这里的宝石金银比刚进来时的那片河滩还多得多,能很容易地看到如手指节般大小的碎块。 对哈托尔和魏明诚来讲,这似乎只是证明,他们离真正的人类文明遗址区越来越近了。但夏洛蒂可真是开心坏了,她乐此不疲地捡起所看到的每一块财宝,哪怕如此爱面子的她招来哈托尔的不屑神情也毫不在意。 萨达特是她的另一个坚定盟友,甚至比她还要抱有热情。两人一开始都到了每捡起一块都要兴奋着怪叫的程度,让哈托尔的脸色很是难看。但是等到见多了,两人浑身上下的衣兜也都装满以后,他们也变得见怪不怪了。 在泥沼中行走劳神又费力,当你不得不给本可无意识的动作附上意识时,就会相当难受和不适应,甚至无法正常行动。比如当人刻意去吞口水和眨眼的时候,就会找不到平时的感觉,甚至难受地睡不着觉。 走路也是这样。即使有外骨骼的加持,夏洛蒂也还是因为麻烦的路况而心烦的不行。 哈托尔看起来也是一样,她正努力把不小心一脚踩进一块小泥潭的右腿抽出来,紧蹙的眉头都能挤死一只马蜂了。 魏明诚倒是气定神闲,虽然他的速度也大大减缓,但依然走在最前头,并自然而然地拉开了与其他人的距离,此刻他甚至还停下脚步特意等他们一会。 萨达特……萨达特呢?夏洛蒂回头时却找不到他的身影,正纳闷时却看见他从左边闪现出来,满脸都是正在往下淌的烂泥。 “噗——”夏洛蒂笑出声来,这小子应该是刚才滑倒了,给摔了个狗啃屎吧?在魏明诚给他擦掉脸上的烂泥时,夏洛蒂的笑声就没停过,招来萨达特一次又一次的愤愤白眼。 忽然耳边传来一阵风,吹动了她的鬓发。她转回身子,只看见漫无边际的莹绿色中似乎有两块闪烁的斑点,似乎与她间隔得并不远。夏洛蒂似乎明白了什么,她睁大眼睛看向哈托尔,哈托尔点了点头当做对她的回应。 迷失在地穴或者地下溶洞中的探险家,会经常用手指沾口水感知风向的方法来寻找出口,因为与外界或者其他什么地方所连接沟通的出口,必然会有空气流动。也就是说,只要找到风向,也就能找到一个洞口。 这么看来,涌来风的方向很有可能就是她们要找的、进入地宫下一层的门户。而根据刚才不小的风力来看,这个入口应该相当高大威严。 “那还等什么?快点向前进发啊!”夏洛蒂的干劲猛一下上来了。连河滩上都这么多财宝,第二层一定金银满地吧!关于古埃及的电影里不都是那种画面吗——价值连城的华美金银器布满视野所及,像市场上的陶盆瓷瓶一样随地摆放,闪闪的金属光泽让人睁不开眼睛…… 夏洛蒂擦了擦嘴角淌出来的口水,决定拿到魂器以后,就以特殊专员的身份命令魏明诚,把他的所有背包都贡献出来装这些宝贝。这样的话,领了伊凡的工资没准还能狠狠地再赚一笔呢! 这时候一股更强劲的风吹过,像是在默默地告诉夏洛蒂,她离财宝已经越来越近了,也像是帮她财欲上头而发热的大脑再加一把火。 “……我还以为她来做这种工作只是因为她和你们monsieur关系好呢……”摔得无欲无求了的萨达特跟其他两个人吐槽。魏明诚礼貌性地笑了笑,哈托尔露出一副无语的表情。 大步前进的夏洛蒂突然撞到了什么东西,差点摔倒的她揉了揉脑袋。 她面前似乎是一堵墙——这似乎就是地宫第一层的终点,也就是这迷雾沼泽的尽头。 夏洛蒂面前一人来高的地方是两个并排的,仅隔一层几十厘米厚的石壁的洞口。洞口很小,似乎人得艰难地一点一点爬进去。似乎古埃及人是直接在岩壁上开凿隧道一样,难以想象在当时是多么巨大的工程量。 “凭刚才那阵风的风力不应该只有这么大的洞口啊……”夏洛蒂虽然心里犯嘀咕,但还是拍了拍面前的石墙,确认结实以后立刻着手往上攀爬。现在即使是上帝挡在她和财宝面前,她都敢与之一战,更何况只是爬过一段隧道呢? “夏洛蒂小姐!你太冒进了!请先下来,我们先勘察一下再做决定!”魏明诚已经跑到她身边了。尽管他的言辞还是保持着礼貌,但是还是能从语气里很容易地听出来明显的斥责和反对。 夏洛蒂不愿放弃,她的手已经扒在洞口上了,另一只手也很快伸进洞中。这条隧道里的土湿漉漉的,而且还很柔软,但是质感又不像烂泥,莫非是沥青之类的其他材料吗? 她探头看了一眼洞穴,一瞬间有一种属于迟滞的、不流动的水的霉臭味涌进她的鼻腔,冲得她眼前一黑直犯恶心。 突然,她的表情变得惊恐,以最狼狈也最快的姿势向外退,毫不犹豫地松手落在地面上。魏明诚扶了她一把,刚想说些什么,却对上她正激烈颤动的瞳孔和失去血色的脸。 “怎么了?”萨达特忙不迭地问,像是很热心似的。 “………我的手摸到了,那里,它,不是……”夏洛蒂已经语无伦次了,她在剧烈喘气中试图说些什么,一双大眼睛夸张地向外凸起,这使得她本来就在激烈抖动的脸显得更为神经质。 “你到底想说什么?”哈托尔用一种毫无耐心的愤怒声音,让夏洛蒂收回了原本正准备夺眶而出的眼泪。 “那根本不是什么洞口!”夏洛蒂在尽力平复的同时声嘶力竭地大喊,“它是活的!” 其实后一句纯属多余,在她呐喊的时候,坚固的“岩壁”已经开始震动了。它开始抬升,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摩擦碰撞声。那“洞口”似乎翕动了一下,汹涌的风——毋宁说是鼻息从他们每个人的身边呼啸而过。两颗一样明亮的金黄色太阳在这上升过程中骤然亮起,那是面前这刚苏醒过来的,宏伟而至大的生物的一双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