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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恶疾杀生石(1 / 1)

和三井客气了一阵子后,三人一起走进了神社。在中岛的指挥下,伊凡和绪方正把手中各种各样的东西摆在一处空地上,以它们作为节点,勉强能连出一个五角星的形状。 “这是在做什么?”夏洛蒂不明就里,顺带着把三井的疑惑也说了出来。在在场的所有人中,三井恐怕是对这些最为陌生的了。 “啊,三井君,你已经到了啊。”伊凡抬起头来。他做了个眼神,示意夏洛蒂和渡边接替他的帮忙后,就把脸上满是疑惑的三井领进了自己的房间。 “不是,怎么刚回来就要我干活啊?”和渡边交替推了一路沉重小推车的夏洛蒂抗议,“怎么不让三井干呢,说起来这不是他老婆的事吗,有钱任性啊?” 渡边和绪方对视一眼,无奈地笑了一下,自觉地动手干起活来。 当两人再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中岛的布置大体上都已经完成了。三井的表情很不好看,脸白得像一张纸。或许是伊凡把关于般若鬼的事一股脑地跟他说了,才把他吓成这个样子。 夏洛蒂在想,他会不会直接手脚不分地窜进门口那辆漂亮的日本豪车里,一脚油一溜烟跑得没边没影。 “我宣布个事啊,看我看我。”伊凡故作姿态地说到,“我们的温馨秋令营迎来了一位新成员,三井君!他将和我们一起度过这个美妙的夜晚!” “哦哦哦,太好了,欢迎你。”夏洛蒂拖着毫无感情的捧读音拍了拍手,“那作为庆祝,今天出去吃顿好的怎么样?反正离黑天还有挺长一段时间呢。三井找个豪华餐厅,我们好好欢迎欢迎你。” “这不好吧久菜小姐……”中岛弱弱地说。 “想什么呢,怎么就想这些事想得积极呢。”伊凡递来一记眼刀,“我问你,如果就出去的这段时间里,出了什么疏忽怎么办?谁来负责?” “留下几个人守一下不就完了。”夏洛蒂大咧咧地说。 “你想谁留下?”伊凡抬眼,“是任劳任怨的渡边,还是需要营养长身体的中岛?还是……” “为什么不能是你呢?”夏洛蒂直言不讳,“你有能力有经验,好像最合适不过了。” “年终奖没了。”伊凡冷冰冰地说。 “我开玩笑呢,老板,我亲爹不吃也不能饿着您啊。”夏洛蒂进退有度,她嬉皮笑脸地把苦涩咽进肚子里,“那就接着吃外卖呗,没事,都吃这么长时间了,多吃一天少吃一天也没差的。” “这也是没办法啊。”伊凡也叹了口气,“我又何尝不想吃金枪鱼片裹北极甜虾呢,这不是没有机会吗。再忍忍吧,等为三井君报了仇,一切都会好的。” “唉。”两人一起叹气,眼边竟还真有星星点点的光亮,不知道的眼泪还是眼药水。 “……”围观了这场闹剧半天的三井沉默地拿起了手机。刚从房间出来时他只觉得胃疼,看完了这幅专门演给他看的蹩脚闹剧后,却让他连着牙龈深处一起酸麻。 日头西落,浮在瓦片上的明快阳光也变得暖黄。自打京都城里有了京野神社,这块立在神道前的鸟居不知道历经了多少次日升日落。但今天这幅景象,恐怕它也是头一遭见到。 就在神社门口不到两米远的地界,刚从车上搬下来的低矮桌上堆放着琳琅满目的海鲜刺身。今天刚从百里外的日本海打捞上来的甜虾和白鳞鱼,与冰鲜的金枪鱼片和三文鱼片堆在一起。 餐盘杂乱而紧巴巴地堆在桌子上,却不是因为叫来的侍者失职,实在是筷子与筷子之间的竞争太过激烈。 “夏洛蒂。”伊凡面色沉重,筷子已经伸到了盘子上,“这盘鱿鱼刺身是我的,我劝你不要和老板抢饭吃。” “少来这套,你刚才都吃一盘了,凭什么不是你等下一份啊?”夏洛蒂不甘示弱,迅速出手把盘子往自己这边拽了几寸,让伊凡的图谋落了空。她反手挑起一块塞进嘴里,鱿鱼肉的柔软和鲜嫩在嘴里散开,像是唇齿间的华尔兹。 一旁的桌子上,几个厨师正手脚利落地把冰盒中的海鲜处理干净,又用熟练的刀功切片摆入盘中。几个人都汗流浃背,桌后的吃紧与桌上的紧吃紧张地较量着,但可惜到目前为止却都是食客们的胜利。 “真是难看……”渡边看了一眼毫无仪态的夏洛蒂与伊凡,少有地抱怨道。他夹起一块鱼肉,沾了沾芥末就放进嘴中,这种平淡而不平常的味道正和他的胃口。 “神崎小姐,久菜小姐,没必要这么争执的。”中岛吞下一口烧海螺,试探着劝说道,“更何况后面还有主菜呢。” 他口中的主菜是那几只硕大的松叶蟹,它们的价格比夏洛蒂常听说的帝王蟹还要贵。松叶蟹以蟹肉甘甜、肉质细腻著称,是各种螃蟹料理的最佳选择。 现在烹饪着它们的是京都城内一家米其林三星的主厨,年过五旬的平头老师傅同时看顾着汤锅和炭烤炉,竟然还能抽出时间把足有夏洛蒂脑袋那么大的螃蟹削壳剔肉做成刺身。他手起刀落,把水晶一样半透明的白色蟹腿肉剔出,又放在捧着醋饭团的左手那么一捏,一份令人食指大动的蟹腿寿司就做好了。 寿司放进托盘里被端了上来,一瞬间两道目光就撞到了一起。 “我记得你说过你不喜欢吃螃蟹的。”夏洛蒂嘴上懂事,却迫不及待地率先伸手,“那就委屈我来帮你代劳吧!” “第一,我不喜欢的是清蒸螃蟹;第二,我更讨厌的是剃螃蟹的过程,现在有人帮我剃好摆到盘子里,我为什么不吃?”伊凡眼疾手快地扼住夏洛蒂的手腕,把寿司抢过来就往嘴里一塞。 “别怪我,你一向的眼大肚子小,米饭占胃口,我怕你吃不下后面的螃蟹火锅和烤螃蟹。”伊凡看着面有忿色的夏洛蒂,嬉皮笑脸地说,“只有我这么照顾你对不对?” “你妈……”夏洛蒂恶狠狠地扑来,两人在街边又打成一团。 “他们俩……早上没吃饭吗?”三井坐在自己的车里端着杯清酒,摇着头啧啧称奇地说道。在他眼中,这两个人的形象正在凌厉逼人的密探和傻X兮兮的弱智女子高中生之间反复横跳。 这顿豪华大餐全都拜他所赐。按神道教的说法,神社属于神的领地,他们没法在神社里搞这些烟火气的东西——宫司肯定不会允许这样的。但正如“神崎小姐”所说,他们又不能离开神社,所以就只好在……神社的门口摆地摊了。 想到这里,三井叹了口气,把吃完的空盘放在副驾驶上,示意为他服务的侍者把它们带下去。还好这米其林餐厅的员工和厨师素质过硬,这种条件下也没有拒绝服务和罢工。当然,能在一念之间把这种等级的厨师约出来服务,也体现了三井家的财气与权势。 虽说神社门口的这条街比较冷清,但毕竟身处京都城中,此时也断断续续地有些行人路过。明眼人只需要稍微看上那么一眼,就能轻而易举地发现这些“地摊货”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的昂贵,然后自然就会招来更加强烈的、掺杂着诧异与好奇的视线。 身为贵公子,三井正宏可受不了这种眼神,这也是他选择躲在自己车里的原因。 正大快朵颐的夏洛蒂无意间看了被厨师扔在垃圾箱里的蟹壳一眼,瞬间就觉得头皮发麻,差点把嘴里的东西喷了出来——橙金色的蟹壳上竟有不少黑色的颗粒凸起,它们聚集在一起,密密麻麻地排出一片,让夏洛蒂一阵恶寒。 “这……这他妈是什么啊?”夏洛蒂忍着恶心指着它们说道,“会不会是海里什么寄生虫的卵啊?” 伊凡看了一眼,顿时脸色大变:“还真让你说对了,这是蟹蛭的卵!” “我艹!”夏洛蒂忙不迭把嘴里没嚼完的东西全吐了出来,胃里更是一顿翻江倒海。她动了动舌头,顿时感觉嘴里一股说不出的怪味,似乎属于螃蟹里的寄生虫。 “那现在怎么办,是不是要吃打虫药……打虫药对这种东西应该有用吧?啊?”夏洛蒂惊慌失措地说。 “不用慌,蟹蛭对蟹和人都无害。”渡边看不下去了,开始对夏洛蒂解释,“日本有种说法,蟹身上的蟹蛭卵越多代表蟹越好吃。因为螃蟹会脱壳,新脱完壳的螃蟹身上不会有这些,但这种螃蟹的肉也更水,口感不如已经长了一段时间的螃蟹。” 夏洛蒂这才明白是虚惊一场,她扭头看向对面的伊凡,对方正捂着嘴无声地狂笑。 可想而知,又一场战斗打响了。蟹壳共海螺同飞,和服共长裙一色。 “中岛君,低头,就装和他们不认识就好。”感受到路人的目光汇集,渡边低声对旁边一脸惊吓的中岛说道。 “咳咳。”在缠斗的恍惚中,伊凡耳边传来一声十分刻意的提醒咳嗽。他忙不迭地站定,宫司不知何时已经到了门口,此刻正站在鸟居旁。 宫司身边的绪方一脸的古怪,刚才的提醒已经是他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哦,宫司来了,要不要赏脸吃点?”伊凡扶了扶假发,故作平常大咧咧地说。他拿起一份蟹肉刺身,迅速塞到一旁的绪方手里,“别不好意思拿,给老人的。” 宫司仍是那副标志的不苟言笑脸,但也没让绪方把刺身还回去。“今晚,就能解决一切,是吗?” “应该是这样的,如果一切不出问题的话。”伊凡也正经了几分。 “出问题?神崎君,到了现在还有可能出问题吗?” “宫司大人,您误会了。”伊凡笑了笑,“我们不会出问题,我说的是般若鬼和神社会不会出问题。虽然概率很小,但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宫司沉默了一阵,似乎是没什么可说的了。他张了张嘴,像是想再追问些什么,但最终没说出口。 “一切,就拜托你们了。”在转身离去前,宫司无比郑重地说。 “我会尽其所能。”伊凡郑重承诺。 “绪方。”宫司轻声叫道。 “是,我在。”绪方毕恭毕敬地说道。 “你要是想吃,就跟着他们吃几口好了。”宫司从惊愕的绪方手中取走了刺身,自顾自地转身朝神社里走去。 “宫……宫司?”绪方还愣在原地,但马上被伊凡和夏洛蒂摁在了餐桌旁,与他们一起享受这场顶级的海鲜大餐。 天色渐渐沉了下来,夜幕降临,刚才还舒适的风变得冰凉,也意味着,真正的战斗就要开始了。 酒足饭饱以后,三井把厨师和侍者们送走了。众人走在神社里,一阵风吹过夏洛蒂的腿边,让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你是不是痛风了,告诉你海鲜别吃那么多了。”伊凡幸灾乐祸地说。 “今天吃得饱,嗝,不和你计较。”夏洛蒂难得没搭茬他的挑衅。 “看你撑得那样,一会打架的时候胃疼可没人管你。”伊凡补呛了一句,但他自己也一样撑得肚子滚圆。 “吃成这样真的还能打架吗?”三井嘀咕了一句。 “绪方,神社里的客人都安置好了吗?”渡边问到。 绪方点了点头:“嗯,你们说过以后,一早我就把他们打发出去了,现在神社里已经没有外人了。” “那就好。”渡边叹了口气,“神崎君,我们开始吧。” 刚才还嬉皮笑脸的伊凡点了点头,在中岛摆出的阵法之前站定。渡边和中岛分立于他两侧,随着伊凡身体的轻轻晃动念诵着难以言说的咒语,像是寺院中飘出的颂声。 他们就这么忙活了好一阵,当渡边与中岛摆出一副大功告成的姿态时,伊凡却只是如木头人般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这是在……干什么啊?”围观的三井明显没看懂,他的脸颊一抽一抽的,似乎有些害怕和迷惑。 “这是应该是蛛网术,一种用于侦测和制敌的术式,可惜你现在看不到。”见过这一套的夏洛蒂此刻也扮作老江湖,故作深沉地说,“渡边!” 然后渡边就走上来,也一样蘸水在三井的额头画了个五芒星,掩藏在魔网中的瑰丽术式此刻也对他清晰可见,可想而知,之后有的就是三井的惊讶、惊奇以及惊叹。 “太厉害了!”三井的眼皮都跟着发抖,“我还以为你们是什么变态才会向我要胎盘和……那些东西,原来是……” 另一边,顾不上为三井的新发现喝彩,中岛深吸一口气,手持符咒夹在面前,用清澈无比的声音唱起一支幽扬的歌谣: 「天地星空山川 峰谷雲霧室苔 人犬上末硫黄猿 生ふせよ榎の枝を馴れ居て」 “《天地祝词》。”渡边喃喃道,“这孩子确实是用传统方式培养出来的阴阳师。” 中岛手中不停结印,他布置下的阵法也随之颤动:“甚是诚惶诚恐,不胜感激,呼唤十方八百万神……” 刹那间,阵眼闪烁起幽蓝色的荧光,然后那一瞬的流光溢彩又瞬间被五芒星阵眼的中心吞没,顿时夏洛蒂就感到脚下有什么东西在悸动,耳边则轰鸣着地面龟裂的巨响。 这种剧变只持续了很短的一段时间,等一切再次平息下来时,原本的阵眼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足有三米多的大坑,本被深深掩埋在地下的东西也暴露在众人面前。 那是一根水泥浇筑的宽大柱子,肯定不是自然形成或者什么古代遗产,充其量也就几十年的历史。借着皎洁的月光,能看到它已经接近于支离破碎,似乎有什么原因使它变得脆弱。在那些缺口和裂缝中,能看到一些白森森的、明显异于水泥的东西。 夏洛蒂别过脸去,刚才她的视线与一颗骷髅刚好对上,瘆得她心里难受。 “这就是人柱……。”中岛喃喃地说。 所谓人柱,是从古代日本流传下来的一种习俗。在古时的各种工程建造中,一旦不是很顺利或者频发事故,就认为是神明或者鬼怪作祟。 这时候,往往就会使用活人殉葬,将人活活埋进土中或者淹入水中,以求得建筑稳定、工程顺利。到了后来,也有只是出于祈福和许愿而向神明献祭活人的情况。 在过去的方法中,一般是把人捆在地基或者桥柱上活埋。显而易见,科技进步了,在制作这根人柱时,他们选择直接把人浇进水泥里。这么一来,水泥柱的崩坏也说得通了——尸体腐烂后会产生一些气体,破坏了水泥的结构和稳固,最终导致其腐朽破败。 和阴阳道与退魔道一样,这种残忍而野蛮的祭祀手法到了明治维新以后也受到了打击。万万没想到,此时此刻,却能在这现代化的京都城中见到如此真实的遗迹。 “看那些骨头。”渡边发现了什么异样,“他们明明是被活埋的,骨骼的形状却如此扭曲,这不是挣扎能办得到的。而且,这根脊柱也有问题,这种弯曲幅度绝对不是常人改有的。” 突然,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难道是……” “水俣病。”三井喃喃地说,他表情十分复杂,今天所见到的这些东西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他需要一段时间去慢慢接受。 水俣是个地名,位于九州岛西侧,不知火海的东岸。在上世纪中叶,这里只是个小渔村,村民捕鱼为生,吃鱼卖鱼。 从1950年开始,这里发生了许多奇怪的事。岸边常常出现死去的鱼类和腐烂的贝类;乌鸦和海鸟在飞翔时就突然坠入海中;章鱼和乌贼半死不活地漂浮在海面,连最笨拙的孩童都能随意捕捞。 然后是该地区的猫也变得举止怪异。有许多村民发现,自己的小猫身体抽搐,连站起来都费劲。同时小猫还常常口吐白沫,表情狰狞,有时会突然痉挛和发疯一样的乱窜乱跳。最后,许多小猫似乎因为无法忍受巨大的痛苦而跳海自杀。到了1953年,水俣地区有五万多只猫跳海自杀;等到了1957年,猫几乎已经在该地区绝迹。 但这只是悲剧的开始。很快,噩梦也降临到村民们自己身上。 刚开始的时候,有人变得口齿不清、难以行走、表情呆滞。然后,曾发生在小猫身上的病状也作用在了人身上——患者的感官出现了障碍,手脚也扭曲变形。到了最后,他们的整个骨骼都扭曲变形,脊背弯弓,精神也随之濒临崩溃,经常由于痛苦厉声尖叫,仿佛已经变成了地狱中的恶鬼。 这种怪病在全世界内都毫无前例。于是,多个医疗机构成立了专门的调查委员会,但一开始也只是判定为来源不明的传染病。直到1958年,熊本大学的屋内教授发现了怪病与甲基汞中毒症状的相似。 经过提取患者组织以后,确认了水俣病根本就不是病,而是群体性的甲基汞中毒。而这些恶鬼一样的汞,就来自智索化工战后在当地建成的氮肥厂。 氮肥厂把未经处理的废水直接排放到海中,而其中就含有大量的汞催化剂。甲基汞由食物链进入鱼类体中,而渔民捕捞上来后食用它们,由此大量的汞富集在人和猫的体内,并最终导致了可怕的汞中毒。 “这就是水俣病,知名的群体公害事件。”三井的声音也变得沉重,“但悲剧还不只于此。” 在真相被揭露后,一切的罪魁祸首——智索株式会社并没有承担责任。他们矢口否认污水是导致汞流出的原因,并拒绝对患者赔偿和补助。直到1962年末,又是熊本大学确凿发现了甲基汞在污水中的形成,才使得智索无法再推卸责任。 但即使这样,智索也拒绝履行自己的责任,而日本政府对水俣病本身都没有采取具体的防治措施,更别提追责智索了。这之后,患者的家属和朋友们自发成立了抗议组织,与智索财团展开了长达十年的长久抗争。在这其中一度爆发暴力冲突,抗议者冲击了智索的工厂,而财团的打手则一度以催泪瓦斯回敬。 这一切的僵局在1971年终于被打破。尤金·史密斯,一个曾参加二战的美国记者于当年前往日本调查水俣病。在这期间,五十三岁的他曾被智索暴力阻挠,“几乎被打个半死”。但他成功地在1972年拍下了震惊世界的照片——《智子入浴》,并控诉了智索财团的残忍与不作为。 这一切最终使得智索于1973年春被迫同意全额赔偿水俣病受害者的生活与医疗费用,创下了日本法院有史以来的最大赔偿金额。但智索与日本政府并未承认这一事件的道德与责任本质,甚至宣称是“财团的善良”。 这以后,在申请赔偿的三千多人中,获得了正式承认的患者仅有798人,而且更有107人已经死亡,但实际的受害者却足有12000多人,其中大多数并没有得到所谓“财团的慷慨帮助”。到了2013年,日本政府更是直接宣称日本已经脱离了汞中毒的阴影,否认了仍生活在痛苦中、失去了一生的受害者们。 “汞中毒的危害几乎是不可逆的,从一开始,对水俣病患者所谓的赔偿就是打发给他们的家人一笔卖命钱。”三井说,“但更可悲的是,很多人连这笔卖命钱都得不到。” “你不也是财团出身吗,怎么你对这件事似乎也很愤慨。”夏洛蒂忍不住问道。 三井被噎了一下,一下子说不出话来,怔怔地看着夏洛蒂。 “水俣病是一种很可怕的病,它能让一个人失去所有行动能力,沦为等着他人扶养的累赘。”渡边适时接上了话,缓和了尴尬的气氛,“很多受害者都来自水俣贫穷的渔民家庭,在没有得到赔偿金的情况下,很快日子就会变得捉襟见肘,更何况在智索投降之前还有长达十年的抗争期。” “所以,许多家庭难以负担,就想要把已经不成人样的家人处理掉……”夏洛蒂顺着推导下去。 事情就是这样,在几十年前,现任宫司的爷爷看管神社的时候,或许是由于收益不佳或者运气不顺,他就想到了古老的人柱祭祀之法。 于是,他找到了一些无力负担水俣病受害者的家庭,用一笔低得不行的卖命钱得到了自己的祭品们。然后,他就把这些承受着痛苦、毫无还手之力的患者们活活浇进水泥里,埋在了神社不见天日的地下。 “般若鬼由女子的怨恨和妒意产生,也是只寻找女子附身的妖怪。”渡边说道。“这些患者恐怕都是女性,她们生前承受着非人的痛苦,又被自己最亲的人出卖,还被活活灌成人柱,这种程度的怨气即使在我漫长的退魔生涯中,恐怕也是数一数二的凶恶。” “那为什么这之前从没有出事呢?”夏洛蒂忍不住问道。 “那是因为这神社几乎没有女人常住,般若无法显形人间。”渡边解释道,“被封在地下的灵魂并不强大,这种侵蚀需要漫长的时间,即使是佐藤这种时不时来住一阵的,时间也不够完成转化。” “但今川不同。”沉默了很久的绪方开口了,脸上带着深深的悲戚,“两年前,上任宫司看她可怜,允许她带着父亲住进神社,以见习巫女的名义在神社工作。” “……实际上,我们神社恪守古制,从来没有过巫女,这纯粹是上任宫司的善心而已。”绪方蹲了下来,似乎难以接受这种事实,“可没想到,今川却因为我们神社变成了……” 中岛沉默地看着月光下的人柱,似乎能听到亡魂不甘的嚎哭。在日本传说中,大狐妖玉藻前被杀后,尸体化为巨大的毒石,杀死了周围的一切生灵,人们于是称其为“杀生石”。但比起眼前这货真价实的杀生之石,那些传说又算得上什么呢? “这一切……是纯纯的人祸,每一部分都是。”夏洛蒂喃喃自语。 这太奇怪了,他们明明是在神社里,而且她明明已经见到了世界上真的有超自然的妖魔鬼怪,但这场悲剧却和它们没有一点关系。从水俣病到让今川变成般若鬼的人柱,造成这些悲剧的,只是残忍而贪婪的腐坏人心。 “罪恶的利己循环……”夏洛蒂突然想起那天伊凡的话来。她回头看向身后蜡像一样垂目不动的伊凡,一瞬间似乎也体会了几分藏在他眼底的那种愤恨和不平。 “……现在,只要将杀生石中的根源污秽袚除,般若鬼也会失去能量来源。或许,今川小姐还有救。”中岛说道,“但是,在袚除仪式完成之前,杀生石绝对不能被破坏,否则一切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 “而且,一旦袚除仪式开始,也就意味着般若鬼赖以维系的核心受到了攻击,它会不顾一切地保卫它,也就意味着般若鬼随时都有可能出现。”渡边补充道,“夏洛蒂,这就是你我要做的事情,不顾一切代价牵制般若鬼,为袚除仪式争取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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