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凡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切清晰又模糊。一面被涂画上十字的小旗帜在他眼前飘扬——是他亲手把它挂在自己床头的。 他坐起身来,床垫又软又暖和,好像他已经在在这里睡了很久。厚重的丝绸窗帘把大落地窗挡住半边,繁杂的衣物被人随手堆在一旁的柜子上。 “我睡着了吗……”伊凡甩了甩乱成一团的头发。他依稀记得自己好像做了个梦,但却想不起一点点情节。有什么东西哽在他的嗓子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万尼亚——”房间外传来一个他熟悉的声音,“准备吃饭啦。” “听见了。”伊凡披上挂在椅背上的长睡袍,踩着拖鞋往门外走去。一只白爪的狸花猫从他身边经过,显得比他还要着急。 “又不会饿着你。”他笑着摇了摇头。 餐厅的长桌上摆着琳琅满目的菜肴:整只的烤鸡、牛奶色的土豆泥、摆在盘子里放好了刀叉的牛排和煎鸡蛋。伊凡坐在自己熟悉的位置上,轻轻抿了口面前碗中的罗宋汤——今天的汤确实不错,咸甜适中,而且带着一种令人怀念的味道。 明亮的水晶灯下,亮晶晶的烛台里闪着烛火。不知怎的,这场景让伊凡的心落了下来,似乎这场景能让他无比放松。 “来,看看我最近的发明。”一个算得上漂亮的女人从厨房里钻了出来,手里端着一盘亮粉红色的东西,看起来颇为诡异。 “这是什么啊?”伊凡诧异地用叉子碰了碰,难以置信地看着被淋上一层果糖浆的肉块,还能看到黑芝麻一样的小籽。 “火龙果咕咾肉!”女人竟然还有些自豪,“菠萝能做为什么火龙果不能啊。家里只有这个了,我尝了尝味道还可以,就别挑三拣四的了。” “你可真是双标啊。”伊凡有意呛嘴,“上次我打算用熟酸奶拌意大利面时你怎么就死活不让呢。” “你那么吃小心被黑手党追杀。”女人翻了个白眼,坐在他旁边的位置上。 “今天的菜看着不错啊。”一个胖胖的男人走进了餐厅,坐在两人对面。 “你不是不喜欢吃这些吗。”伊凡惊讶地看着男人,“我记得上次你还说俄罗斯菜都是臭泔水。” “你喜欢我就喜欢。”男人呵呵地笑了,“我儿子爱吃我能怎么办?” 伊凡愣了一下,他本想翻个白眼,但还是没憋住嘴角的笑容。他插起一块粉红色的肉放进嘴里,虽然卖相差了点,但是尝起来的味道还真的可以。 “你在班级最近怎么样啊。”女人漫不经心地问道。 “还那样,各科都平稳发展,同学都叫我靓仔。”伊凡低头吃进一口土豆泥,“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们班主任给我打电话了。”女人突然投来一道狠辣的目光,“数学只考了十五分?嗯,十五分?” “哎呀这我能怎么办啊?”伊凡带着张惊慌而滑稽的脸狡辩,“我就是学不会数学嘛!” “你学不会也不至于考十五分吧。”男人恰到好处地补刀,“就是全填c也不至于答成这样。” “我答成这样恰好说明我没有糊弄考试好不好?”伊凡敲了敲盘子,“我尽力了,хорошо?” “你是不是光忙着谈恋爱了。”女人不带好奇地说,“是你们班那个莫里亚蒂对吧?” “莫里亚蒂?”伊凡诧异地回问:“你怎么会提到莫里亚蒂啊,我和她根本不熟,更何况那女的根本不会说人话。我现在的女友明明是……” 他的头突然剧烈地疼起来,似乎被针在大脑皮层上扎了一下。真奇怪,他竟然想不起来自己的女友叫什么。 “怎么了?”女人关切地问,“低着头是不是不舒服啊。” 伊凡现在疼得说不出话,他对女人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一瞬间他眼前闪过许多陌生的场景,在沙漠中;在荒原上;在深不见底的海水之间。这些画面他毫无印象,唯一的共同点是一个女孩的背影,她的高马尾一甩一甩,像是猎猎的旌旗。 “莫里亚蒂……?”他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 “得,敢情是想小姑娘呢。”男人咧嘴冷笑,露出滑稽的三瓣门牙。 “……你最近喂阿曦了吗。”伊凡转移话题。 “什么?”女人疑惑地问,“什么阿曦?” “……你不想喂也不至于这样吧。”伊凡侧目,“知道你怕蛇,我就是问问你喂没喂而已。” “哦,阿曦,哦。”女人反应过来了似的点了点头,“我喂过了。” “那就好。”伊凡继续吃饭,但食物似乎不像以前那么香甜。 那只狸花猫叫了一声,这使他开始回想自己的宠物们。数来数去,他想起初中时养的那条小蛇,那小可怜最后被猫吓死了……这时,一根冰凉的东西碰在他的脚踝上。 他低下头,只见一条漂亮的小斜鳞蛇趴在腿上,正吐着信子往上攀爬。 “小瞳……”他难以置信,这条蛇不是已经被猫吓死了吗?他亲手埋葬了它,带着眼泪把它埋在楼下的花园里。 有什么事不对劲,他猛地站起身来,眼里满是惊恐。烛台上的火焰被这阵风带起,轻轻地摇曳起来。 “不吃了?”女人关切地问,“不舒服就回去躺着吧。” “……烛台。”伊凡看向烛台,口中喃喃自语。 “烛台我刚擦过的,怎么了又?”女人皱起眉头。 “……你明明不喜欢烛台,因为洗蜡和清洗很麻烦。”伊凡说道,眼神疑惑而迷茫。 “今天我想让你开心点,所以把它摆上了。”女人说道,话里带着搪塞,“你不是说长桌配烛台是最好的吗?” “长桌,对,长桌。”伊凡摇了摇头,“明明长桌已经被你扔掉了,餐厅也应该不存在了,它早就被改成萨满的神龛……” “你在说什么?”女人站起身来,脸上同样是疑惑和惶恐。 “……莫里亚蒂,对,莫里亚蒂。”伊凡抱头剧烈地呼吸,似乎要把巨大的恐惧抽离,“你们不可能认识莫里亚蒂,这时候我的女朋友是……是……”他想了又想,还是没想起那个女生的名字,那个身材单薄的娃娃脸在他脑内闪现,但名字却一点都想不起来。 “她是你的同学!我们……”女人叫嚷着解释,但更接近于搪塞。 “不可能!”伊凡大吼,泪水马上就要夺眶而出,“你们早就——” 他听不见自己在说什么了,一切声音都听不见了。一道可怕的裂缝从烛火中出现,迅速延伸到房间中的每个角落,甚至女人的脸上。伊凡的整个视野碎成了千百万块闪烁的碎片,他的身体继续向下穿越,向下坠落,在无边无尽的黑暗中。 然后他猛地睁开眼睛,扑面而来的是带着阴风的利爪,和灼人的幽蓝狐火。 一滴血从狐妖的爪上滴落在石板上,她讶异地看向自己的对手。在千钧一发之际,他竟突然动身躲开了致命的攻击,最后只抢到了胳膊。 “你是怎么做到的。”狐妖睁大眼睛问道,“这么快从幻术中挣脱出来?你本该沉沦在……” “抱歉,小姐。”伊凡笑了,笑容无比惨淡。一阵冷风吹过他正在滴血的伤口,带走那张长桌旁最后的一点温存,“或许那种美好不适合我。” “这怎么可能!”狐妖发疯一样狂叫,那张姣好的脸在萦绕全身的狐火中拉长,变成一个毛茸茸的金毛长嘴狐狸脸,露出满口的尖牙。 “すみません,我不是furry控。”伊凡双手合十,“能请你变回去吗?” “哦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狐妖仰天长嗥,四条尾巴气势如虹,舞得虎虎生风。 狐妖回身甩尾,貌似坚固的冰障出现一道裂痕。伊凡面色骤变,突然明白狐妖的用意根本不在自己,在这幻术的一来一回中,对方和自己的位置已然交换! “啊啊啊啊真是让人不爽!但只要毁了人柱,就还是我的胜利!”狐妖大吼道。几团狐火飞向中岛身边,被他所造的最后一道屏障挡住,但恐怕也扛不住多长时间。 “……五分钟。”中岛用尽了力气大喊,“神崎小姐!我只需要最后五分钟了!”回应他的是一道黑色的喷薄火流,狐妖不得不回身防守,火焰与火焰再次相撞,擦出一道绚丽的焰华。 “真是难缠!”狐妖咬着牙,她已经快被气疯了。但另一边也同样窘迫,伊凡不敢再与她近身对抗,而这种法术对轰最后只会暴露他的脆弱。 一局棋兜兜转转,最后又回到了原点。就像是经历了一波各显手段的对局,互相吃掉几个棋子以后又回归到谨慎的试探和纠缠——只不过比起之前,现在的每一步都可能成为关键。 伊凡闭上双眼,感受血液在血管中流淌。他眼前闪过幻景中的烛火,只一瞬的迟疑,魂牵梦萦的温存也变成指尖喷薄的魔力。 “哀叹巴比伦的园廊,歌颂赫梯之回响。”伊凡念诵着古埃及语的诗句,翻手覆掌,指尖还带着从胳膊上沾染的血迹,“血祭赛特神之城墙,渴求战争之荣光。” 周围的空气逐渐振动起来,转瞬间连树梢都在颤抖。它们被疯狂地吞噬着,卷集起猎猎的风,而那风暴的中心正是伊凡手中的刚刚形成的阵眼。他的衣角纷飞,像是风暴中断线的风筝,以一种近乎狂乱的频率抽动着。 敝目的幽蓝狐火扑面而来,看来对方也已经亮了底牌。但这前所未有的强力狐火转瞬就被风暴撕碎、俘获,最后为它染上几抹惹眼的幽蓝。 伊凡听不见狐妖的叫声,世间的一切都在风暴中消逝,唯余耳边轰鸣的风声。“哦……”他忍不住呻吟,这是他第一次在实战中使用不以冰或火为主元素的魔法,从魔网而来的反噬使他感到身体被穿透般的疼痛。 赛特之眼,强大的古埃及风元素魔法。它曾一度失传,直到伊凡·卡列金前段时间在埃赫塔顿地下城中找到了记载着它的《翠玉录》。经过了两个月的解读和练习,他仍没有把握尝试施法,可现在的局面已经容不得他胆怯。 伊凡快要支撑不住了,风暴已经到了临界点,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他手中放出熊熊黑焰,任由风暴卷集其中,无尽的魔力和热量随着他手中的战神之眼一同凝聚,在一瞬间以最耀眼和汹涌的方式怒放! 那是古埃及神祇所向披靡的锋刃,也是君王孤注一掷的怒焰。风暴中蕴含着无坚不摧的伟力,一路上被卷集进来的所有东西,哪怕是石头也瞬间在卷集烈火的风暴撕扯下化为齑粉。 “呃……”狐妖被狠狠地拍在冰障上。那风暴的速度极快,范围又大的像一堵移动的墙,想躲避根本不可能。她嘴里涌出一口鲜血,身后的冰障也碎了一地——没有东西能抗住这一击,一切挡在面前的敌人都只有被风暴撕碎的命运。 伊凡步若闲庭,但他的后背也在止不住地颤抖。赛特之眼的消耗虽然远不及他曾在埃塞俄比亚释放的神愤厉火,但同样足够让他喝上一壶。此刻他也已经筋疲力竭, 中岛松了口气,袚除仪式马上就要完成——神崎小姐做到了。此时他的体力也已经接近告罄,如果后续还有战斗,恐怕连他的生命安全都有危险。 “胜负已分。”伊凡冷冷地说,他踩过被风暴摧毁的残砖败瓦,即使身上的精致和服被撕扯成了破碎的布条,也丝毫无损他君王般的威仪——这是属于强者的从容,一个人类,用语言,撕裂了风暴和大地。 “我给过你无数次机会离开了,对吗,亲爱的。”他轻轻捧起狐妖那张漂亮的脸,后者此时连最轻微的反抗都做不到。 狐妖面无血色,满是伤痕的身体不停颤抖,大滴大滴的眼泪从她的眼边掉出来。黑焰再次在出现在伊凡·卡列金举起的左手中,在狐妖颤抖的瞳孔中一点点靠近。那不是火,那是烈火般的死亡。 “何其低贱,何其脆弱。”伊凡·卡列金叹息似的说道,“到最后你什么也做不成,你只是助长恶意,延续灾厄,到了最后轻轻死在这里。” “告诉我,你的生命有什么意义?”他轻声询问,温柔的像是对情人的耳语,“让我来帮你体面地结束吧。” 他落下了手,黑焰本该落在狐妖的脸上,把她连皮带骨熔成一阵呛眼的炭灰。但那只燃烧的手却被一根金色的尾巴抽开,黑焰随之消逝,本该被遮住的脸庞带着不屈的神情,那双杏仁一样的眼睛狠狠地盯住他,眼神中带了最后的决意。 “就算是死……我也不会让你——”狐妖尖啸起来,前所未有明亮的幽蓝火焰在她身体的每一处燃烧起来。 伊凡一愣,一面冰盾顿时阻挡在他面前,但狐火的目标却根本不是他——在他错判的这短暂时间,第一团狐火击碎了中岛脆弱的障壁;第二团狐火将中岛本人击倒;而最大最明亮的那团火焰,直直地冲向马上就能被袚除成功的杀生石。 夏洛蒂喘着粗气,这是她第三次更换武器了,她把已经卷刃的两把打刀扔在一旁,从水缸中捞出两把新的握在手里。 这般若鬼的生命力属实顽强,他们已经打了个快一个小时,即使它已经伤痕累累,但力气却一点都不见减小。若非马拉松披风的力量,她早已累得连刀都挥不动了。 但渡边没有。 他身上没有强化体能的魂器;他用的刀只不过是人类打造的上品;他控制的只是人类的身体……但他却一直那么云淡风轻,除了武器崩坏的瞬间,他甚至……毫无破绽。 夏洛蒂打了个寒战,这个人真的太可怕了,他简直就是一台不折不扣的战斗机器。从这一晚就能隐隐窥见他从尸山血海中杀出的身影,这就是传说级的妖怪猎人,刀刃之下有的只是对手的落败。 渡边突然停下了出招,他往后退了几步,站到夏洛蒂身旁。 “怎么了?”夏洛蒂问,“你终于打累了吗?” “不……”他的回答使夏洛蒂失望,“是般若……它的状态……不对劲。” 他的脸上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在他身前,般若正趴伏在地上,它的每块骨头都剧烈地颤抖着,像是在遭受巨大的痛苦,震天动地的鬼哭让夏洛蒂直感觉耳朵被叫得生疼。 “它这是怎么了,你捅到它麻筋了?”夏洛蒂不明就里。 “……杀生石。”渡边面色如铁,“可能是杀生石出问题了。” “不应该啊……那边不是有伊凡……”夏洛蒂惊呼出声,“莫非他和中岛出了什么事?” “……我们顾不上了。”渡边说,“一旦杀生石真的被破坏,所有能量都将灌进般若体内,这段时间般若会难以想象的强大!” “莫里亚蒂君。”他说,“保命为重。”然后就飞身向前,大太刀被刺刺拉拉地拖在地上,带出一道划破黑夜的火星。刀刃随着渡边钟摆般甩动的手上捞,而后又如彗星陨落般下落。渡边完全是冲着砍断般若的小腿去的,那由惯性甩动的锋芒足以斩断生铁。 中世一刀流·逐星,作为古典一刀流的正统继承者,其攻击的要点在于所谓的“切落”,也是瞬间而精准的爆发力。渡边的刀刃深入骨缝,但他竟再拔不出自己的武器——般若的伤口正飞速地愈合,新生的血肉在它身上发疯般的滋长,像是长久旱季后旧逢暴雨的荒原。 “……此世,如行在地狱之上。”渡边感叹道,不到半分钟的功夫,先前所鏖战的一切成果荡然无存。 在夏洛蒂惊惧的目光中,般若再次站起身来。它全身完好如初,似乎那些伤口从没存在过。伴着令人肝胆俱裂的震天怒吼,第二回合宣告开始了。 连渡边也不敢再有保留,现在的问题再也不是般若会不会死,而是夏洛蒂会不会死。他手持一把普通长度的太刀,背上还背着两把备用,抢先挡在般若身前。在夏洛蒂眨眼的瞬间,重生的骨爪与泣水的钢刃数次碰撞,擦出一蓬又一蓬的火花,像是夏日祭时浴衣女孩手中的仙女棒烟火。 “绷”的一声不和谐音终结了打击乐般的碰撞声,渡边手中的刀应声而断。 刚才,他所使用的是刀法是天然理心流的“浮鸟极意”,是不折不扣的杀人之剑,属于新撰组的传奇武士土方岁三正是本流的门生。天然理心流的奥义在于随机应变,但又有能适用于各种情况的灵活技巧。渡边对刀法的运用堪称天衣无缝,但般若的骨爪在硬度上更胜一筹。他扭身换刀再次投入战斗,不知道这次又能支撑多长时间。 “燕返——”渡边再次挺身直刺,当当当三声,能斩落飞燕的刀刃尽数被般若的巨爪挡下。一根狰狞的手指落到地上,扯出一段粘稠的黑血——这是原本能取它性命的刀法最后能做的事。 渡边再次扔下手中的刀,它已经没法作为武器了。他带来的刀都是万里挑一的名刀,每把都能被收藏家供在刀夹和保险柜里,但今晚他自己都不知道已经扔下了多少。满地都是碎钢,像是海边的珍珠贝壳,在月光下映着隐隐的寒光。 从刚般若被斩落的伤口处转瞬就长出一根新的手指。夏洛蒂看着它昏黄而惊悚的眼睛,在心中投下又一次哀叹。她始终无法下决心对般若使用杀招,就在刚才再次使用晒日斩的那一刻,今川拘谨而羞涩的笑脸在她面前挥之不去。 是的,她或许杀过人,在战火纷飞的埃塞俄比亚。但那天她也只不过是端着枪胡乱扫上一梭子,更何况对方是曾真撵着她打的陌生大兵。但今川不同,短短几天的时间她们已经算认识,如果是昨天蒙在鼓里时还好,现在她绝对狠不下心终结今川无辜的生命——她什么也没做错,除了活着。 更何况,她也不敢贸然加入战局,刚才的对抗不过发生在几十秒内,激烈程度就已经远超先前发生的一切,她怕自己的三脚猫功夫反而会拖累渡边。 伊凡打游戏的时候总说,如果帮不上忙,别拖后腿也是好的。人家美国队长和钢铁侠打起来了你一章节小怪强度的货上去掺和什么?别到时候他俩没分出来胜负先把你的小命结果了可就太幽默了。 夏洛蒂本来是这么说服自己的,直到刀刃再一次碎裂。她看到渡边对她伸手,般若的半个身子像盖顶的乌云一样压向他被显得如此瘦小的人类身体。渡边的眼中毫无恐惧,哪怕他要面对的是能击碎钢铁的巨爪。 渡边轻轻闭上眼睛,他听着般若划破空气的风声,和少女撕心裂肺的怒吼。 他猛然睁开眼睛。 夏洛蒂从未跑得这么快过,她感觉自己的身体随时可能失去平衡摔个狗啃泥,但她没有片刻的减速。一把打刀被她掷出,力道大到陷进般若的后背里。 般若毫无反应,似乎是长久的战斗使它麻痹。夏洛蒂又一次腾空而起,月光映着她的身影。在马拉松披风的加成下,她的力气比渡边还要略强一分,双刀毫无保留地挥向般若的脖颈,威力无穷的晒日斩足以将它的头颅斩下。 但般若转过身来,动作难以想象的敏捷。它狞笑着,在夏洛蒂的滞空时间里,那一瞬间她无从躲避。般若挥臂打在夏洛蒂脆弱的躯干上,直击灵魂的冲击像是在路上被一辆时速一百三十公里的SUV撞飞。 夏洛蒂以抛物线撞到一盏石灯上,以匪夷所思的姿势接力再次起跳,直直迎向朝她袭来的般若。 一阵呼吸般的疼痛在她的胸口蔓延,这下肯定是骨折了,但她甚至顾不上擦一把口头的鲜血。热血愤怒和求生意志混合在一起,就像是被扔进汽油桶的火星,把她血管里的斗志点燃了。现在她所想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战胜对手。 佛教传说中,好斗的鬼神阿修罗常与帝释天争斗不休,双方的战斗常搅得天翻地覆尸横遍野,直到一方再也无力走出死斗坑中——这就是所谓的修罗场。 自从般若进入鸟居的那一刻起,它也就放弃了自己的退路;自打夏洛蒂跟着渡边提刀来到神门前时,她也就有了决死的觉悟。眼下已经乌烟瘴气的漫长神道就是名副其实的修罗战场,无论对错无论善恶,或许一开始就只有一方能从这里走出去,再次在阳光下行走。 刀刃从夏洛蒂手中脱手,现在她甚至扛不住碰撞般若骨爪的冲击。她狼狈地打了几个滚摔到地上,再抬头已经能数清般若的嘴里的獠牙。 她闭上眼睛。 想象中利齿噬骨的痛苦并没发生在她身上,伴着一声闷哼,她难以置信地睁开眼睛。渡边挡在她的身前,用一根手臂填住了般若的巨口,汩汩鲜血从它的牙缝中涌出。 “快走。”渡边轻声说。 他一掌把夏洛蒂推了出去,在泪水和恍惚的余光中,夏洛蒂看到他的头被般若轻而易举拧了下来,鲜血染红了他剩下的身体。 一切似乎都破灭了——今川似乎已经无可拯救,伊凡生死未知,渡边……她挨到手水舍旁边,鸟居近在咫尺。只要逃出神社,她就能脱离险境,逃离这修罗战场的梦魇—— 以懦夫和幸存者的身份。 是啊,不然为什么真有危险的时候,伊凡总会给她身边安排人帮忙,要么是他自己,要么是渡边、哈托尔这样的人。似乎自始至终,她的作用就是出现在任务中,然后活着回来,拿着一百万卢布拍拍屁股走人。 她突然感觉心脏被什么东西握了一下,一股难以言说的滋味爬上她的心头。有什么东西正在滋长,那是名为不甘的情绪,在她伤痕累累的身体中不停激荡。 她从水缸里再次捞出几把刀来,手臂上沾染的鬼血发出呲呲的响声,就像是热锅里遇水的滚油。 为了保护普通人也好,为了让自己安心也罢,夏洛蒂·莫里亚蒂再一次冲锋,亲手抛下了自己的逃生机会。这修罗战场中,只有胜利或失败,绝无苟且偷生的可能。 刀刃乱舞,绽放火树银花。般若能感觉到,自己的对手已经接近油尽灯枯,但她的斗志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昂扬。她的每一刀都越来越无力,但却没有半点退却。 “呃!”刀刃相格,擎住骨爪的重压。夏洛蒂露出不甘的眼神,她败局已定,且不说般若此刻能轻而易举地抓住她的刀刃,就算是蛮力的较量她也绝无获胜可能。现在剩下的只不过是垃圾时间,但她仍屹立不倒。就算是死,也要战至终章。 般若突然抖了一下,压在夏洛蒂身上的重压一瞬土崩瓦解。恶鬼的半个身子突然倾斜了下去,然后轰然倒在地上——它的一边小腿被人斩断了。这一刀精准而凶残,没有打底几十年的功夫是做不到这样的。 夏洛蒂惊讶地看向般若身后时,他正把手中的刀扔下,与鬼骨硬碰硬的代价就是太刀立刻卷刃,幸好战果配得上这个牺牲。 “我说过。”渡边笑了笑,“我不会出事的。”月光照着他一身还没干涸的血迹,显得他就像是从地狱归来的恶鬼武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