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天魔要为此战收尾了,功法一停一纵,虚晃冰雪门人一回,忽然再起功法,只听玉碎冰破,冰雪门人个个口鼻溢血,又听数声闷哼,良穆都八俊杰伏倒白鹤。 闷哼之声惊动了梁城主,他停下“固本培元”,开眼一看,左边是香汗淋漓的雍妙,右边是脸色苍白的海无风,身前是自己的八位弟子——都已昏倒在白鹤上,而八位弟子身前,是腥风血雨,有电闪雷鸣,其中隐约有八人挺立,可八人的身影再如何隐约不明,梁城主也足够看清,正是冷北穆、陈灵玉、贺祝、白华、薛之慕、白芳、薛之颂、贺祺——冰雪门八人势若颓山,却咬牙苦撑,誓死不倒,为身后人力抗魔功,丝毫不顾自身形势大危、乾坤旗扯得大急。 “呵,梁城主醒了。”灰使者明明喜悦,却要假装讶异。 “正好让他死个明白。”霆使者令下:“送他们上路!”众魔魔心大动,同挽魔兵,大动第七术,五道术法齐出并进,要取众人性命! 见此情形,梁涓苍髯戟张,为之震怒,这次震怒不仅是因为自己命在顷刻,生死一线,不仅是因为自己率领的北路人一败涂地,他颜面无存,不仅是因为良穆都八俊杰重伤不醒,虽然八人中六人是嫡传弟子,两人是亲生骨肉,不仅是因为冰雪门人即将遭难,这样会让冰雪门对他误会更深,还因为任何九牧的损伤,他再也不想看到。梁城主双掌齐拍,土之力涌出掌心,化作五块磐石往前旋转而去,正是土之力“他山之石”。 “他山之石”分作五路,要对抗五道尘飏术法第七术,这可惹得霭使者眼窝更凹,他深深嗤笑:“凭这也想挡我魔功?” 岂料他山之石还在半路,梁城主双手作虎爪状,道一句:“移形换影,土定三魂!”继而暴喝一声,这声暴喝惊裂磐石,五块磐石从内破开,齐发一声巨响,磐石顿作齑粉散落,可这声巨响犹如惊雷,仍在苍穹响彻,立时有苍茫大地与之呼应,一阵“轧轧”声起,瞬间地动山摇,眨眼间平原上开出一道裂痕,五道金灿灿光束从裂痕射出,此间的腥风血雨、电闪雷鸣竟在一息间倏忽不见。 众魔受此功法,个个呆若木鸡,短期之内竟不能动。片刻过后,几里外忽然狂风大作、大雨倾盆、雷电轰鸣,五道功法竟然都莫须有地打偏得不能再偏! 此间还清醒的冰雪门人、驻暮城人、海无风、雍妙,个个望去梁城主,但见他周身依次大绽白色、银色、黄色、蓝色、紫色,五种色彩一闪而过,最终定格为一圈五色玄光,五色玄光漫溢周天,遍布全身,竟让尘埃热浪也远远趋避! “厚土之力!”此时此际,目睹此幕的冷北穆只有这一声感叹而已! 梁城主这一功法,正是厚土之力的“石破天惊”。多年努力也没能领悟厚土之力的他,因为这些年的愧疚懊悔,因为真人、景胜美、四位门主的毫不保留的信任,因为前度所见真人所使的“斩荆棘”功法,因为真人不计前嫌的救助,尤其因为方才冰雪门人对良穆都人一视同仁的舍命保护,在那一瞬,百感交集,会于一线,使他对九牧的爱尽出心扉,这份爱毫无私情,不分界限,故能使他的怒直冲九霄,惊动天地之道,终于在年过花甲之际,证历先天之境,领悟了“厚德载物”的厚土之力。 厚土之力是土之力的至高道,已窥探到法则之力,威力非同凡响。“石破天惊”之所以能属于厚土之力,就是因为它能够“移形换影”。五道尘飏术法之所以忽然消逝,正是因为被“移形换影”去几里之外,五位使者正是因被“土定三魂”,故直至此刻不能动弹。 过了片刻,众魔惊魂甫定,终能动弹,霆使者道:“看来要用‘尘无定常’会会他了!”其余四位使者纷纷点头,五位使者交叉错开,蓄力片刻,正要使出所谓的“尘无定常”术法,会一会九牧人口中的厚土之力时,忽然远处白鹤振翅声响,打眼一看,真人、景胜美各乘白鹤从南而来,东方昭、南宫恒同乘一鹤,西风正、北辰明同乘一鹤,四人两鹤从西而来。 一时之间,众魔不知九牧还有多少援兵来,霆使者不敢乱来,忙道:“坼使者受伤,走为上策!”众魔只好从长计议,绕开真人、景胜美与四位门主,赶赴西冰四郡与血属天魔、花属天魔会合。 众魔刚走,真人、景胜美率先下来白鹤,可二人犹如看不到梁城主等人一般,径自去了某处,不一会,却见景胜美走去远处,而真人就地盘膝而坐,运转起功法来…… 万霓问祝暧、岳盛、陈旺道:“三位师弟,按理白鹤只剩两只,既然真人、景城主乘了,怎么四位门主还能有白鹤?这凭空多处的两只白鹤哪里来的?”三人摇头难知究竟。 冰雪门八人、驻暮城四人看了半晌,觉得眼熟,陈灵玉问:“北穆,我怎么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冷北穆道:“是真人前日救治梁城主时的一幕。” 就在这时,忽听薛之慕道:“大家快看,真人、景城主怎么消失了?”雍妙也惊道:“师父他们也不见了。”众人望去眼前,真人、景胜美不见,再看去西方,四位门主身影业已消失,霎时如在云雾,都难明其情。 梁涓到:“此事稀奇,先回西冰再说。” 众人皆踏回返西冰之路,可白鹤还没飞出几里地,却远远看到东方昭、南宫恒同乘一鹤、西风正、北辰明同乘一鹤又出现在视野中,薛之慕喊道:“大家快看,四位门主又出现了。” 众人惊奇难明,等两方人相逢对面,梁涓试着开口:“四位城主,你们……你们……”纵使是梁城主,一时也不知如何表达。 东方昭问:“梁城主,什么事让你如此惊疑?” 陈灵玉道:“四位门主,不仅梁城主惊讶,我们也是。不久前,我们就看到你们来了,可忽然又消失了。” 四位门主互看一眼,东方昭道:“我四人的确刚刚至此。”虽大惑不解,却只能暂且抛下:“真人、景城主他们很是担心,我们回去再说。”众人齐返西冰营地。 回在营地,真人、景胜美等见北路人个个带伤,良穆都人都昏迷不醒,忙问详细。 梁城主讲述一遍,可当说到最后有关自己,却不好意思去说。 陈灵玉便道:“是梁城主领悟了厚土之力,好像是用出了‘移形换影,土定三魂’,我们才能活着回来。” 景胜美道:“竟是厚土之力‘石破天惊’!” 众人闻言又惊又喜,都道:“恭喜梁城主,恭喜梁城主!” 梁城主谦逊道:“都是各位不计前嫌,梁某才得以证历先天之境,可说来其实汗颜,虽然领悟厚土之力,可若不是最后的怪异之事,恐怕我们难逃魔爪。”顺势说了一番最后的奇异景象。 真人道:“我和师妹的身影,是前不久的一幕,四位门主的到来却是当时还未发生的事,这么看来,刚才发生的事,是某种奇异的功法使然,这功法不但能分毫不差的重现过往,还能半点不错的预知未来。” 梁城主道:“真人说得有理,可梁某竟从未听说过如此功法,真人、景城主、四位门主你们可有听闻?” 几人都摇头道:“未曾。” 可陈灵玉却忽然想起什么,望去冷北穆,却见冷北穆也以同样的目光望他,陈灵玉悄道:“十年前,小雪曾说,那个救了极沐寒、杀了天魔五个斥候的人曾让她重见父母。” “她也对我说过。”冷北穆说罢,用眼神示意陈灵玉去看贺祝、白华、薛之慕三人若有所思的神色,再道:“寒师兄必定知道内情,等有闲暇,我们去问他。” “你不是不待见他吗?”说到这,不等冷北穆回答,她发现了更值得她关注的事:“我们?” “当然,你要想自己去,也不是不行。”说罢,冷北穆又踱去一边,抱臂静坐,不再言语。 众人不知究竟,只好作罢,四位门主再将西冰发生的战事给梁涓等说了一遍。听到最后是景胜美相助真人,才得以使出“斩荆棘”,梁涓悄悄望了真人一眼,道:“或许明日天魔又有动静,可原城主、郁城主还有两天才能到,当务之急,是先互相帮助,恢复元气,以拒天魔。” 众人都道:“正是上策。”于是布下“镇魂阵法”、“凝神契约”、“养心召唤语”、“培本固原”等恢复功法,众人皆在其中恢复元气。 第十五日,尘、血、花三属众魔聚在一处,尘属天魔说了北路之战最后功败垂成的原因:“九牧又有许多援兵出现,因此未能建功。” 罹使者却道:“不可能,且不说他们白鹤不够用,光是时间就来不及,他们六人刚离了我们视野,怎么可能下一刻就出现在北路。所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天上在一旁搞鬼!”众魔听了,都骂道:“可恶天上,就知道在暗处偷偷摸摸!”“若有一天落在我手,定要他尝尽苦头!” 第十六日正午刚过,众人元气大复,料天魔更是如此,为防天魔分袭,众人在西冰几里外摆开阵势。放哨的天魔斥候窥见形势不好,回返西冰为众魔禀明此事。 众魔听了,都蠢蠢欲动,罹使者遂开口问:“坼使者,伤势恢复得怎样?” 早已醒转的坼使者回道:“伤势几已复原,若大家要想一战,我无意见。只是大家须得与我同进同退。” “你是说要听你号令?” “并非此意。”坼使者虽然就是这个意思,可不能直说,以免罹使者与祭使者下不来台。 “那是何意?” 一时之间,坼使者没有好的说辞,因此陷短暂沉默。 祭使者听二人言语不好,忙圆话道:“坼使者,若是你进,你五位兄弟以及麾下斥候自会随你,为免你等孤军深入,我们自然也要随;若你们退,我们与血兄弟们自然不是他们对手,也只能退。与你同进同退理所应当。” 罹使者容色好转了些:“既是理所应当,那就同进同退。” 于是众魔齐出西冰,在平原与九牧遥相对峙,有一场大战,即将拉开序幕。天魔一方,罹使者率先动手,其余血属天魔随即跟上,尘属天魔、花属天魔也相继而动。 梁城主命:“冰雪门人负责扰乱天魔,其余人先居守势,务要齐心协力,互相应援,不能被天魔以点破面。”众人从之。得益于梁城主合理的安排,九牧在实力上虽然不低,形势上虽落下风,可短期之内却也无一人受伤。 众魔迟迟不能攻破,心中急躁,罹使者道:“祭使者,何不让九牧见识些我们的厉害手段?” 祭使者道:“你若有意,我等愿意佐助。” “那就多谢了。”说罢,罹使者命:“用‘血煞精魄’!”岂料话音刚落,却听坼使者道:“先撤!”竟立刻率麾下回转西冰。 罹使者怒目圆睁,可他不敢率众犯险,只好随之而退。众魔又如潮水般退去。 众人不解:“天魔怎么忽然走了?” 真人望西南道:“因为原城主、郁城主来了。”众人虽然不能看到,可也连忙聚来真人、梁涓处,共迎两位城主。 不出一刻,原城主、郁城主率十八位俊杰以及若雪、夕然共计二十二人,各乘白鹤出现视野,几息后,下了白鹤,一位老人快步走向真人、梁城主,亲切问候道:“梁城主,景城主,真人,四位门主,许久不见,几位神采不减往昔。”他的年纪约莫与梁城主相近,虬髯胡须如同松针,身宽体胖,衣背雕梁画栋,九根木柱显分明,金线描就作栋梁,高高柱起能擎天,乃是原睦邑城主原向荣。 真人、景胜美、梁城主、四位门主迎上前道:“原城主雄姿亦更胜从前。” 原城主身后九人也都顺势见过众前辈,他们年龄在二十多岁到三十多岁之间,皆穿青绿相间条状衫,衣曰“草木向荣衣”,乃是原睦邑九位俊杰,亦是原睦邑的原氏传人:原载道、原茂春、原咏春、原盛夏、原赞夏、原萧秋、原赏秋、原临冬、原送冬。 “展大哥,四位门主,景姐,小妹有礼了。”一个中年女子款款上前来,向众人福礼致意,却见她方脸端正,肌肤白中透红,水汪汪的蓝色发簪横穿发髻,蓝白衣裙上的扭结挽成万字,碧色腰带,束缚蜂腰,身后长发,直而黑亮,后背瘦削,笔直挺拔,黑发顺而铺下,如同飞瀑,直挂峭壁,大有成熟韵味;耳边长发,有自然之卷,恰似两道河流,蜿蜒流淌至胸脯前,头发末梢处齐齐卷起,好比两朵浪花,送波耸峰,这又使她有小女人状。其精致妆容,使她与景胜美可堪争妍,曼妙身材,与夕然能较高下,正是雨幕府城主郁淼真。 真人颔首回礼,四位门主拱手,景胜美听郁淼真口口声声叫真人“展大哥”,醋意大生,撇过脸去,并不愿理会。 郁城主门下九俊杰,也都上前见过众人,他们所穿服饰上半空阔,下半勾勒道道碧色波浪,寓意海阔天空,名为“碧波蓝天衣”,弟子分别是郁清水、郁清波、郁清浅、郁清澹、郁清源、郁清泽、郁清江、郁清津、水芍药,年龄二十出头到三十出头不等。前八个男性弟子,乃是雨幕府郁氏传人,他们名字的最后一个字组合起来是“水波浅澹,源泽江津”,正是雨幕府建城之初的追求。 梁城主道:“两位城主亲率俊杰远道而来,一路辛苦,先回营地再议天魔事。” 原城主道:“天魔方才狼狈而逃,我们何不趁势追击,夺回西冰?” 梁城主道:“天魔十八使者、三十六斥候尽在西冰,要想夺回,诚属不易。” 原城主道:“今日四城五门再次聚齐,若不赶走天魔,恐叫冰目原百姓大失所望。” 冷北穆冷声道:“冰目原人识轻重缓急,并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原城主望去冷北穆:“这是……哦,莫非是凌霜老妪的二弟子冷北穆?你此言差矣,若非事情紧急,真人怎会唤我们来此?” 这两句话可让此间北地人不悦,薛之慕悄对白华道:“这老东西说话真不好听。”又凑在若雪耳边问道:“小雪,你这几天是怎么过来的?” “哼,我不理他就是了。” 梁城主道:“原城主,天魔之事的确急于水火,可非是真人唤你们来此,而是梁某请你们来此。”听了此言,郁城主心中已有猜测。 陈灵玉不想破坏这等四城五门和好如初的契机,道:“不管如何,晚辈替冰目原百姓多谢两位城主。” 郁城主道:“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这是应当的。” 梁城主道:“原城主,郁城主,天魔对整个九牧虎视眈眈,梁某与真人也很想尽早赶走他们,可天魔实力大有精进,纵使今日四城五门再次聚齐,也未必能胜。” 原城主问:“大有精进?” “不错,就是我,也只能略胜一个使者。” 郁城主问:“这不又和当年征伐天魔域时的形势相近?” “不但如此,尘属六位使者,血属六位使者,花属六位使者,都能联合使出威力极大的术法,若是这术法施展出来,我们恐怕绝无胜算。” 原城主、郁城主大惊:“竟有此事?” 梁城主再道:“幸亏一众英才、俊杰已经成长起来,若是大家能摒弃嫌隙,凭借人数上的优势与这几日对天魔功法的了解,利用天魔惧冷的缺点,设法扬长避短,或许我们能有胜算。” 真人道:“可为免当年一人昏迷、两人失踪、无数入门弟子牺牲的悲剧重演,前些日子,我们已奉梁城主为首,五门也继续愿听梁城主号令。” 景胜美道:“荆木邦也愿惟梁城主之命是从。” 原城主、郁城主道:“原睦邑、雨幕府自无二话。” 梁城主道:“既如此,梁某却之不恭。先回营地再议万全之策。”于是四城四十九人:良穆都梁城主与八位俊杰、御兽门五位老师、五位弟子,原睦邑原城主与九位俊杰,雨幕府郁城主与九位俊杰,荆木邦景胜美与九位俊杰;五门三十二人:荆棘门荆棘真人与三位英才,林川门四位英才,冰雪门冷北穆、陈灵玉与七位英才,四玄门四位门主与七位英才,驻暮城四位英才;外加夕然,九牧共计八十二人回转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