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东方,寒泉冽正受嗜、噬二使围攻。寒泉冽右手晓寒刀,左手冰霜玄刃,刀刃舞得精妙,冰霜之力运得自如,但见他脚下履霜坚冰,周身彻寒银砌,身前冰冻泉封,刀寒人寒气势寒,四种冰霜功法,能硬敌二魔。 二魔围攻几合,并无便宜可占,心中皆震,噬使者暗恨:“此人修为一月千里,如何了得!”嗜使者思量:“他越厉害,古护法越不能留他,如何是好?”欲要生擒,已是无望,又恐蚀使者起杀心,便道:“老四,他身边冷寒之气甚,我的‘沸血斧影’不好用出,看你的了。”“看吾施为,你寻机伤他。”于是噬使者使出噬尸以蛊第七术“污秽灵堂”,但有阴风四涌,斑驳白芒乱窜,动荡得寒泉冽的冰霜道心起皴,冰霜之力难以顺畅,嗜使者便又动“嗜血昏沉”,要如上次,以萦绕纷飞的红光让寒泉冽忆起伤心事,以情伤他。 在“污秽灵堂”、“嗜血昏沉”双重术力下,寒泉冽刀法渐乱,眼看道心轩然大波将起,心湖中央,一柄非凡之剑冉冉升起,无边灵寒涌来,随之心湖荡起粼粼冷辉,一瞬间驱尽血红,赶走斑驳,霎时道心重新冻结,复如平镜,寒泉冽见此欣喜:“是‘冰泉粼辉’!”何晓冰昏迷之前,虽未使出过第四重冰霜之力“冰泉粼辉”,却曾向寒泉冽讲述过她对此的领悟,眼下,寒泉冽的心湖感受到熠熠生辉又粼粼泛冷的冰霜之意,自能认得。“师妹,你在哪??!!”可望遍心湖,并无师妹身影,唯有那冰泉剑缓缓没入湖底,寒泉冽这才明白是冰泉剑相助,想到这,心中期望多了几许,晓寒刀又成沉稳不乱。 这段小插曲刚过,陈灵玉、贺祝、白芳以及冷北穆赶来身边,五人合力,逼退嗜、噬二魔,齐望东去。 可刚逃出五、六里,忽见三路尘埃动荡:一抹赤红血光从东路飘忽窜来,一堆赤煌煌线团从北路纠葛滚来,一团蓝绿色幽灵之火从南路轻飘飘扑来,正是血煞三术第七的“血光惊鸿”、“厄降噩临”、“孤独磷火”。 寒泉冽立劈晓寒刀,“冰霜凛冽”迎向南方,冷北穆急挥穆寒枪,“北雪狂刀”拦去北路,陈灵玉忙舞灵寒剑,“寒雪凝玉”荡去东路,三道寒气各敌一术。 “寒雪凝玉”挡赤红血光,前者化作闪亮明玉,将赤红血光折返高空,可“血光惊鸿”毕竟是第七术,陈灵玉久战之人,虽勉强使出第三重寒雪之力,却不能化去赤红血光,那抹血光飞去高空,化作血雨,倾盆而下,贺祝、白芳各使“冰霜冻结”、“芳菲雪练”,才免五人受血雨之患; “北雪狂刀”迎赤煌煌线团,冷白之刃破开“厄降噩临”,虽化去一半术力,可另一半却化作乱哄哄一群赤炼蛇,望五人游离来,冷北穆不敢令其近身,催生枪中朔雪浴灵寒气,将赤蛇一一拍落在地; “冰霜凛冽”遇“孤独磷火”,凛冽肃杀之意直击幽灵火,将后者杀了个丢盔弃甲,可磷火不甘饮恨,竟分出成百上千,更成明灭不定,萦绕五人上蹿下跳,要讨他们性命。原来此术有汲取道力之效,磷火之所以能分出百千,正是汲取了冰霜道力。 与此同时,十几声飞龙恶吼四方传来,寒泉冽打眼一看,古辛率炼使者、残、暴斥候挡定东去之路,罹使者率负、独斥候从北路围来,蛊使者率孽、否斥候从南路围来。而西边,还有方才的三使六斥候远远赶来!北地五人已是插翅难飞。 望着妄图逃出生天的北地人,一直对木瑾心心念念的蛊使者有些不满:“可惜,不见那北地佳人!” 比起属下的心有不满,古辛早杀意难忍,做个抹杀的手势,罹、蛊、炼三使领命,率负、独、孽、否、残、暴落下飞龙,从三路围逼过去。 寒泉冽知不可再等,横刀在手,“冰舞泉上”涌出,无数冰晶飞旋战场,片刻之后,眼前一切隐在白茫茫之中。 “冰舞泉上?!”贺祝忙对冷北穆三人道:“师父是让我们先行撤退!” 陈灵玉道:“这怎么可以?” “师妹,我们要相信师兄。快放空心神。”冷北穆正说之际,寒泉冽的远行咒语已出“旦游重山,暮至东海,万里之行,瞬发息至!”冷、陈、贺、白四人身形蓦然消失,等再出现,已在五匹骏马前,贺祝与白芳忙替骏马解了四蹄上的旧布,四人乘上骏马,带上寒泉冽的坐骑逾晖,在冷北穆使出的召唤道“苍驹过隙”的帮助下,飞速向雪山驰去。 众魔同心协力,很快便将“冰舞泉上”破去,等视野重回,只见眼前只剩寒泉冽一人,冷、陈、贺、白四人竟不翼而飞,炼使者惊了个呆:“人呢?人呢!” 古辛也不敢置信,四处寻望一番,并无踪迹能见。 “古护法,四个人不见了!”炼使者忙过来禀报。 “我看到了。”古辛冷冷回了一句,蚀日吞月轮指向寒泉冽:“他们去哪了?” “北地人七年未过九嵩山,他们想去山那边看看而已。” 古辛记挂天魔尊,暗道一声不好,可很快明白寒泉冽是诓骗他:“只有北地四人,哪敢入我魔域?”骂道:“姓寒的,你好歹也是一门之主,三番五次偷袭我等,今日又满嘴胡言,你说我是小人,可你所作所为与我有何不同?待会,我会叫你好看!”自尘卷平原以来的这段时间,寒泉冽先后用“履霜坚冰”、“冰霜禁咒”、“冰霜凛冽”出手相助己方人,共计三次,因此古辛的“三番五次”也并无夸大之嫌。 “君子有君子之道,小人有小人之道,寒某与你等之间,难道有道义可讲?” 古辛一时气得不能说话,没有眼力见的炼使者上前道:“护法,他们必定是往东逃去。” “若是东追不到,岂不白忙!”古辛正值盛怒,语气怎会好?可他常恐不能服众,因此常对属下和和气气,此时也察觉自己语气不好,便硬生生又加了“炼兄弟”三个字。 刚刚追来此间的嗜使者见炼兄弟触了霉头,忙替他说话:“古护法,虽然是以一换三,可寒泉冽与陈灵玉、贺祝、白芳不同,以他逼北地人臣服,必有收获,如此一想,这笔交易也算不错。” “虽然如此!可不能白白便宜他们!”说罢,古辛缓缓举起蚀日吞月轮,念道:“‘污秽腥腐,厄噩孽否’!” 六使者大震:“‘噬尸以蛊’术语!”“污秽腥腐,厄噩孽否”八个字,含包血侵尸八位斥候的名字,正是等同于九牧咒语或者召唤语的天魔术语,古辛修为本就不及尘、花护法的层次,加之前度伤势还未完全恢复,因此这噬尸以蛊第九术“血之觊觎”他不得不依靠术语与蚀日吞月轮催动。 古辛吟出术语,蚀日吞月轮已举在头顶,再道:“血之、觊觎!”魔兵上便不断飞溢出血珠,在半空密密麻麻乱排乱列,三息后,聚形方成,才得窥全貌,竟是一个竹篮大小的血色眼珠,那眼珠滴溜溜乱转几圈,窥探到方才“远行咒语”遗留下的道力踪迹,“呼”地一窜,去到西北四、五里外的房屋,就这一瞬,就将路上遗留的道力吞噬一空——此术法正是依靠吞噬道力才得以辨别出北地人逃离路线。 “六位兄弟,姓寒的交给你们,十二斥候随我去追!” 罹使者念及古护法伤势未复,恐他深追遇险,忙道:“护法,寒泉冽强弩之末,留下两位使者即可,请让我等为您掠阵左右。” 古辛点了点头:“也好。”才急驾飞龙望血眼所在飞去。 “老五、老六,解决寒泉冽!”吩咐罢,罹使者率三位使者、十二斥候紧随古辛。众魔来到血眼处,正见那眼珠直勾勾望去北方。古辛左袖一挥:“去!”那血色眼珠一路吞噬冰霜道力,引着众魔望北追去。 “他竟能寻到蛛丝马迹!”寒泉冽心中惊骇:“必须尽快打伤一魔,前去会合!”想罢,晓寒刀迎上嗜、炼,二魔各持魔兵交战一处。 然他已战非短,尘埃热浪影响逐渐明显,强败二魔已是不能,只好应变,晓寒刀周旋嗜使者,“履霜坚冰”专攻炼使者,炼使者忙调术力抵挡;接着,寒泉冽以晓寒刀发出冰霜寒气,逼退要来攻他的嗜使者,再以“冰冻泉封”攻去炼使者。嗜使者见寒泉冽独攻炼使者,猜到他别有图谋,于是使出“血色弥漫”要逼寒泉冽撤回攻势;寒泉冽注意已定,不会作罢,以“彻寒银砌”护住周身,硬抗“血色弥漫”,同时又以“冰舞泉上”更攻炼使者。 炼使者被寒气三攻,不知不觉要运功抵挡,身体从渐热已到大热,可他不是退让之徒,吞一口吐沫,赤焰锤猛甩弧线,使出“血光惊鸿”反攻寒泉冽,正好嗜使者也使出“沸血斧影”,两种嗜血以炼第七术同攻寒泉冽,寒泉冽形势堪危。 危急之际,寒泉冽仍旧沉稳,轻吟:“大直若诎,道固委蛇。”咒语道“寓清于浊”今日使出,此道有反制道力之效,但见“血光惊鸿”的血光忽然左拐右拐,竟绕过寒泉冽往前而去,如雪泥鸿爪一般,留下一串尘埃动荡的痕迹,昭示着那里的确有过术法存在的痕迹,而不是人的幻觉。 “血光惊鸿”绕过寒泉冽,直扑嗜使者方向,去路上,与“沸血斧影”狭路相逢,同是天魔术法,也要互争高低,最终平分了秋色,只剩下数之不尽的练血半空落下。二魔遥望吃惊,难知端倪。 寒泉冽使出“寓清于浊”后,可无空闲去看那些落下的练血,运转回收道力之法,收归方才使出的三重冰霜道力重回道心,蓄势而待发。一瞬间,此间的冰霜道力尽数不见,炼使者的浑身之热便成了无法发泄,只觉燥热难耐,无心再看那练血落下之好景,索性一把撕下本就敞开的血衣,尽裸上身于外。 寒泉冽正待此时,尽发道心寒意,努力使出傲雪老人的第四重冰霜之力“冻天结地”,凛凛冰冷更现天地,一股脑从炼使者七窍侵入体内,刹那间的内热冲撞,顿让炼使者不能承受,一瞬便成了七窍出血,一声重响,赤焰锤落下尘埃,炼使者被冰封原地,可七窍之血仍在流出,漫过脸上横肉,溢染冰晶,情形实在可怖。 嗜使者见炼兄弟如此情形,眼前不断落下的练血仿佛成了炼使者的一般,让他着实心疼,也终大怒:“寒门主,我战战对你容忍,你却伤我兄弟?实在令人心寒!”嗜使者怒火大生,彤衣翻动,竟在此时领悟了自己的嗜血以炼第八术——“血尽阑珊”。 嗜使者翻开双掌,露出白嫩细腻的掌心,接住仍在落下的练血,使劲一攥,手背青筋暴起,手臂姑姑蠕动,猛的往前一抓,青筋竟破臂而出!窜出体外的青筋就如蚯蚓一般,往前一探,钻入地下,复又窜出,已盘踞上寒泉冽身体。 寒泉冽被两条大蚯蚓死死缠结,如何挣扎也不能脱,反使得晓寒刀脱离右手,落在地下,而那蚯蚓猛地一箍,湿滑的身上竟生出许多毛刺来,刺入寒泉冽体内,汩汩吮吸起来,寒泉冽浑身鲜血便这样从蚯蚓被吸去嗜使者体内。 嗜使者露出浮夸而又的确享受的神情:“男人的滋味,也真不错!”发出这声感慨后,他将自己的往事讲给了这个即将死去的儒雅之人。 原来,嗜使者起初不是很喜欢这嗜血以炼之术,更觉得生啖血肉很是恶心,可直到有一次,在一方天魔即将荼毒的大千世界中,他遇到了一个形貌十分美丽、体态很是婀娜的女人,他动了心。起初,那女人的确对面如冠玉的嗜使者有托付之意,可当时的护法血煞不愿属下为情所碍、误了魔域大事,因此带着那女人看了一场红色的演出。最终,当女人看到那个不眨眼睛就屠戮了一整个村庄的人是嗜使者后,她好难接受,就此逃离无踪。虽然后来,嗜使者费尽千辛万苦,终于在即将离开那方大千世界时找到了那个心心念念的女人,可女人却与他连一句话也没说,无论嗜使者如何诉说着他对她的日夜思念,又如何许诺终生不渝的两厢厮守,女人始终没有理会。嗜使者终于灰心,也明白带她同走无望,可这样无疾而终的爱情,让他发狂,于是和着泪水,将女人的血一滴不剩的喝进肚中,而后踏上了下一方大千世界。从此,他再也没对女人动过心,有的只剩下恨,因此只会寻找细皮嫩肉、血味滋美的少女嗜血以炼,也正是因此,嗜使者才会变成现在这幅阴柔女性的面孔与性格,哪怕他在那不久后就知道了这一切都是因为血煞血护法。 在嗜使者讲述之际,寒泉冽仍在拼命挣扎,可除过更痛苦外,并无其他作用。等嗜使者讲完,寒泉冽已陷入巨大的昏沉虚弱中,他已知逃生无望,只得劝慰自己道:“师妹,天上兄弟一定会救醒你,你要好好活着,等冰雪门重现,不要忘了将这喜讯分享在我坟前。”虽有劝慰,可想到今日生死一别,阴阳相隔,再也不能见到师妹,仍然好生不舍,忙望道心看去,期望那里能有何晓冰的影子,可奇迹没有发生,反倒是心湖上似曾相识的冰封泉上之象,让他更想起寒泉边二人的过往,想到就是在似曾相识的地方,师妹的血一滴又一滴滴在水中,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虽是回光返照之见,可那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仍然足以触动心弦,重奏伤心事,使无限伤悲直达彼岸,让他从未平复的冰泉蓦然解封,心湖随之轰然决堤,忽然之间,冰泉剑从湖水腾飞而起,数不清的冷寒从剑上放出,顷刻间,让那早空空荡荡的道心尽充斥遍狂暴的冰霜之力! 嗜使者正恶狠狠瞪着寒泉冽看,忽觉那里出现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冷寒之意,这份冷寒既与寒泉冽的功法相似,又有所不同,正惊疑之际,只见冷寒之意狂暴四涌,已在寒泉冽周围随意堆砌出四、五块冰晶,随着几声震天动地的巨响,冰晶一一爆裂开来,其威九牧少见,遑论天魔?直让两条大蚯蚓直接从中断作两截,随后,四、五处冰晶爆破发之威互相激扬,混叠成一圈冰浪,所过处,热浪辟易,尘埃俯首,天地寒气尽皆叛乱,化作一股睥睨众生的无边森寒,以寒泉冽为中心向四方乱荡开来! 已受青筋断裂之伤的嗜使者被掀翻五丈远,半天不能起,本被冰封着的炼使者更落十丈外,头下脚上的昏迷着,当然,那冰封着炼使者的冰晶寒气也加入到叛乱当中,但那股森寒仍在往外荡去,毫无休止之兆!! 刚从濒死边缘回返的寒泉冽看到此幕,脸色大变:“邪恶冰霜之力‘冰霜浩劫’!”猛想起师父之言:“凡‘冰霜浩劫’所到处,冰霜之力再不能现!”若教它们蔓延开,哪怕冰雪门圣祖到此,也不能使出冰霜之力!若无冰霜之力,北地人凭何重夺冰目原??犯下弥天大祸的寒泉冽,自知罪责,急忙忙大动道心,要将无边森寒收归体内,但并不能够! 寒泉冽随之心寒,寒意传上地上的晓寒刀,让神兵无限神伤,发一声叹息后,晓寒刀忽然一亮,一缕缕霜白氤氲不断涌出,飞速绕去了冰浪之前,将它的前行之路,死死封锁住!这霜白氤氲正是晓寒刀之意“破冰拂晓寒蕴”。当日木瑾前去雪山之巅,也发现了若雪救天上时发现的那道藏于叠雪厚冰下的暗流,于是取暗流置于雪山巅,雪山大冷,经历一夜的暗流冻结成坚冰,木瑾在破晓的晨曦洒在其上时,以乾坤旗破开坚冰,化一夜寒气酿成“破冰拂晓寒蕴”,寓意封存何晓冰的冰终会被破,寒泉冽也将会迎来新的一天(作者自注:新的一天便是何晓冰的“晓”)。 一刻过后,已蔓延出两千米的冰浪终于完全消失,而晓寒刀上,也再无半缕霜白氤氲逸出,散尽破冰拂晓寒蕴的晓寒刀也从霜白变作苍白,此后形存而意亡,再不能称为神兵。依靠神兵之意的牺牲消亡,“冰霜浩劫”终于消弭。 寒泉冽深叹一声,盘膝休养。三刻后,伤情稍稍有复,见眼前二魔仍倒地上,欲要上前结果,可又恐余力杀了二魔,难以施展“远行咒语”,只好作罢,强吟“远行咒语”,去北边与人会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