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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话 情,因何而落(下)(1 / 1)

南宫晴终于得知东方朗原有天赋一事,她既感震惊,又觉失落,连带着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怨天尤人。当年,她也曾试着改良“大四象阵法”,并以此参加阵法天赋测试,但最终,被作为考官的父亲批得一无是处。今日,她却得知,东方朗改良后的“大四象阵法”竟让四玄门门主都震惊不已,她怎能不震惊、失落、怨天尤人呢?可当听到她和东方朗原是孤儿、听到东方朗为了她宁愿违拗父母时,她又好觉感动,那一刻,她犹如梦中,可转眼也和东方朗一样释怀:“有这样的亲人陪伴,我并不孤独。”不由想起她和东方朗惺惺相惜之爱,那一刻,爱情的冲动险些冲昏她,她好想冲进去告诉东方朗:“我一点也不在乎,只想你陪着我。”可冲动毕竟只是冲动,若她真地说出这句话,将会挡着东方朗追寻另一方天地,使一个好男儿从此平淡一生,她哪有勇气,又哪有资格?南宫晴转身离开了,那件说或不说都不妥当的事也终于不用烦扰她了。 这样的结局真是可叹,可叹他们有着相同的经历、相同的性格,以至他二人从来没想过,终此一生也不知道,若是开诚布公,他们既可相守,亦可在几天后同修阵法,而不是三个人的悲剧逐渐上演。可叹世事多变,命运无常,谁能说得清相爱之人性格是相似好还是相悖好?性格相悖好,他们岂能携手至今?性格相似好,岂该落得这样的结局?这样的说不清道不明或许正是情爱误人的来由,直让人不得不叹:“命运弄人!” 南宫晴迈开步伐,在清冷的街道上孤独地奔跑着,似乎这样,就可让迎面冷风吹干泪痕,吹走不舍。 南宫晴回到府中,黑夜中,只有一间房屋的灯还亮着,那是父母的房间,忽然伤心更伤心,花大力气努力压下,才敢推门进去,正见父亲对着一张发黄的纸张叹息。 南宫晴认识那张纸,正是在天赋测试当日,她交给作为考官的父亲的“大四象阵法改良策”,忽然,伤心再也难忍,扑到父亲肩头,哭道:“爹,您要注意身体。” 南宫恒诧异转头:“今天怎么关心起我来了?” 南宫晴闭上双眼,让无限难过只在耳边打转:“女儿真地好没用,只会拖累你们!说些一点用也没有的废话!” 南宫恒眼中忽然泛出老泪,可紧闭双眼的南宫晴不能看到,他拍了拍女儿的手:“怎么会呢?爹最需要的就是关心的话了,从前有你娘,现在又有你,可惜爹听不了几次了。明日之战虽然关系重大,但也影响不了你和朗儿这小儿女之事。” 南宫晴怎能如实说她要取缔她和东方昭的婚约?早已想好说辞:“爹,女儿不想离开您。” “荒唐,男婚女嫁天经地义,再说,你就嫁出去几里远,哪说得上离开不离开的?朗儿虽然没有修道天赋,可我看着他长大,他是值得托付一生的人,爹很放心。好了,爹要休息了,你也快去休息吧。” 南宫晴将走之际,忽然问道:“爹,有没有一个叫任平生的人找过四玄门,他又住在哪?” 南宫恒道:“怎么忽然问这个?” “女儿虽然没有天赋,可怜悯之心还是有的。” “哎,他们的事你帮不了。” “我当然知道,但还是想去看看他们。” “他们住在城中东南角的民屋里,那里原来住的人已经逃离家园了。” 南宫晴默记在心,出去关上房门后,心中暗道:“爹,请您原谅女儿,女儿这样的性格,这样的平凡,真的不配连累师兄。” 房中的南宫恒望着关上的门,又将手中的“大四象阵法改良策”看了一阵,才站起身来,却并不是去休息,而是出了房门,望着女儿房间,深情道:“爹想说声对不起,不,一声不够,要说两声。”说罢,跃出府外,朝东城门奔去。可去了之后,忽然大惊:“是谁已将‘大四象阵法’改动?!”忙又去南门、西门,最终在北门处,看到了一个他最熟悉不过但却在夜色中很不分明的背影,因为那人穿一身黑衣! 是夜,东方朗辗转反侧,似是在思量晚上的事,却又似并未思量。如此到了半夜,仍是毫无睡意,便起身来在院中。 时当中夜,岁值深冬,院中衰草含泪,枫树披霜,此等景象,自天之殇后许久未现,东方朗不觉心疑:“寒霜怎会忽现?”正惊疑时,忽听一声叹息传来。东方朗寻声看去,西厢房外立着一个姑娘,随着叹息声落,她收回道法,满地霜色也随之消失。 “原来是寒少城主。”东方朗这才明白,正想着要不要过去问候,却见她入神地举头望天。东方朗随之看去,只见长空渊然,新月西盼,漫天繁星,璀璨烂漫。 东方朗心道:“看来她也心中有事。”转念又想:“她也是女孩子,不妨询问于她。”正要走过去时,身后有人唤他。 “瑶琴姑娘,你也没睡?” 瑶琴道:“嗯,我长在天魔域,因此对冷寒格外敏感。” “原来如此。” “不过,我倒不是因为这个睡不着,是有事问你。”说着,瑶琴拿出一枚青莹玉叶:“这玉叶是谁的?”原来晚间她在所住客房的书桌上,发现了这枚玉叶,其上刻印着深浅粗细不一的纹路,很是与众不同。先前在天魔域时,瑶琴曾用枯叶吹出声响,但因气息闭塞,其声始终单调,后来,她尝试在枯叶上穿出小孔,这才稍能成音,助她逃离了天魔域。但枯叶难以久存,当日枯叶,已经成碎。因此见了这枚青莹玉叶,十分好奇,便拿起试着吹奏一回,没想到这玉叶制作巧妙,竟能根据气息的不同,生出许多微妙的变化,的确可称得上非同凡响,想着明日对战天魔之际,或许也会有用,她更为好奇,因此便将玉叶好生端详了一番,这才看出玉叶上的纹路,隐隐是一个“灿”字。刚才她因为冷寒而醒,坐在窗边正看玉叶时,恰见东方朗站在院中,想起东方朗曾说方灿对音律也有兴趣,而这玉叶上也是一个“灿”字,便出了客房,来问东方朗。 东方朗道:“我不知道。” “上面有一个‘灿’字,会不会是你方师兄的?” “应该是,你那间客房,师兄几月前曾经住过。” “是吗?这玉叶制作巧妙,很是难得,他对音律感兴趣,怎么会把它忘在书桌?” “我也不知道。” “那能不能借我用用,或许明天对战天魔能用得上。” “瑶琴姑娘自便吧。” 瑶琴见东方朗爱理不理,猜知他有心事,便问:“你有事找雪姐姐么?依我看,还是不要打扰她了。你要是有烦心事,不妨告诉我,或许我可以帮你。” 东方朗道:“在下的确希望有人能为我解惑。” “说说看吧。”瑶琴当然看得出来,比起想找人解惑,其实东方朗更想找人诉说。 东方朗将晚上之事说了一遍,瑶琴听罢,也久久不能平静,不过她倒不是因为东方朗有天赋而隐瞒的事,因为这件事她已经“看”出,而是因为四位门主夫妇的大情大义。 东方朗再道:“在去极沐寒的路上见到她,我实在是高兴不已。可她既然愿意给我这样的惊喜,又何以一路上未曾开颜?” “大概她看到我和你同乘一鹤,因此有些误会。” 东方朗道:“一直以来,她的心思我实在难以捉摸。虽说女人的心思本就难猜,可她一直沉闷,很多事情我若不问,她绝不会说,可我若问了,又难免引起始料未及的误会,因此我只能尽力减少这些可能的不必要。我也猜到,晴妹误会了你我,所以路上未曾开颜,所以,你和寒少城主到来后,我也并未敢和你说一句话。” “当时在君竹客栈外,你不愿和我同行,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吧。” “嗯。” “她这样患得患失,说明她是在乎你的。” 东方朗摇了摇头:“或许,她接受我是为了偿还我对她的陪伴而已,也或许,除过我,她别无选择。” “你觉得她喜欢的不是你,而是和她一样被拒之门外的人。” “这么多年下来,我看得出来,她对修道之人从心底有着疏远,若是一旦得知我也是其中之一,必定连我也会疏远。你说,要是我能看透她的心思,这该多好?”东方朗从未想过,南宫晴疏远那些人,只是为了能够更和他情投意合。他也从未察觉,自己一直也在疏远着那些人——为了能够更和南宫晴情投意合。 “若是能看透别人心思,或许可以解决一些事情,可也会平添烦恼。” 东方朗苦笑道:“或许吧。”说到这,又叹道:“其实,她还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自己亲近的人。如果她知道真相,必定进退两难。若是进,她选择继续和我成婚,可她必定认定我不入此门是因为她,余生她怎会好过?若是退,她不愿与我成婚,可我们已有婚约,若是悔婚,有害名节。那时,我也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可我大概猜得到,她一定会惩罚自己、也惩罚别人。” “你早已决定隐瞒下去,对不对?” “诚如父亲所说,情义二字,在乎心诚,这件事我本该早告诉她。可我既然已经隐瞒了这么久,不妨继续隐瞒下去。” “可你觉得这件事你能瞒得住吗?女孩子最不喜欢的就是欺骗,我想南宫晴也是。” “我也为此烦恼,不然也不会夜不能寐了。”说到这,东方朗举头望天,再道:“可哪怕我长夜不寐,一夜时光也恍然而过,明天起,我又要带着忐忑不安去面对她。这如影随形、挥之不去的阴影,就是对我太过懦弱的惩罚。” “既然知道自己懦弱,为何还要懦弱下去呢?”若雪的声音忽然传来。 二人寻声望去,分别道:“寒少城主。”“雪姐姐。” 若雪走近几步:“九牧多灾多难大家都有体会,南宫姑娘也是世家子弟,你确定她是这般不通情达理的人吗?” “当然不是,可我长久来欺骗她,我都觉得不安,这才担心她会误会我对她只是同情。” “你觉得她会误会你同情她,难道确定她不是因为同情你而和你在一起?” 东方朗瞬间一怔:“难道她也是同情我?” “你能为此事烦扰如此,显然不止同情,哪怕起初是同情,如今也不再是。我想她大概也是,若你早些敞开心扉,又怎会有今日的进退两难?” “我害怕,我害怕结果不是我所预期的,那时,我必会失去她。”东方朗何尝不是患得患失、追求完美的人呢?不然也不会自作囹圄,如今进退维谷。 若雪道:“该来的始终要来,不要再逃避了,以免情投意合发展为两个人的遗憾。” 东方朗长叹一声:“看来我对她的爱还是不够,不然也不会只想着拥有着她。” 瑶琴道:“谁不想和相爱的人相守呢?”说罢,悄悄地望向若雪。 东方朗犹豫许久,终究道:“等永牧州之战结束,我就会亲口告诉她。谢谢两位的开导。”转身将回屋之际,又问了一句:“寒少城主,你是因什么不能成眠呢?” 若雪微微笑道:“我可没那么多心事,只是觉得,这样的夜色若无人欣赏,多少有些辜负。”说罢,率先回屋去了。 见此,东方朗对瑶琴道:“瑶琴姑娘,你也请吧。” 瑶琴道:“你相信雪姐姐的话?” “看上去不像说谎。” 瑶琴望着若雪走远的背影:“欣赏怎会是这样的心情?想必她和你一样,也是患得患失。”说罢,转头望了望夜空:“什么样的人才能令你如此?” 次日,东方朗晨省过后,见父亲比之昨天更显憔悴,以为是因为自己的事,心疼不已,忙道:“父亲,孩儿已有了决定,等此间事情结束,就告诉南宫师妹事实。” 东方昭道:“为父思量整夜,觉的昨日说的话有些太过,没想到你这么快也明白为父的用意。” “孩儿明白。” 东方昭开怀一笑:“那就好,虽说小儿女的心思不易看透,可你二人我是看着长大,有些事只是你当局者迷而已,孩子,勇敢一些。” 东方朗道:“谢谢父亲,孩儿会记在心里的。父亲,请!” 东方昭抚须点头,起身离椅,东方朗随在身后,父子二人出厅门,径往永牧州广场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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