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下午,琴酒和林轶两人在街上走着,无人说话,耳边只有街道上散落的喧哗,和机车呼啸而过的冰冷机械声。他们彼此间间隔着10公分左右的距离,不远也不近,动作一致地将双手插进风衣口袋,米色的丝巾缠绕在两人手腕上,隐约可以听见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偶尔会有行人擦身而过,用或疑惑,或戏谑,或古怪的眼神偷瞄两人,但很快又会移开目光。 林轶不为所动,半分也不在,旁边的一位更是如此,甚至如果不是还能走路和呼吸,林轶还以为自己是在拖着一具尸体呢。 她抬头看着周围耸立的高楼大厦,灰蓝色的玻璃窗户将投射下的阳光散落向四面八方,原本和煦的微风似乎也裹挟上了它灰色的寒意。 这条街她还在上学的时候就已经走过无数次,匆匆地走,悠闲地走,炎热地走,寒冷地走,一个人,来来回回,反反复复。一切都没什么变化,人还是那些人,店还那些店,好像没什么不同的,除了她自己。 这次多了一个人陪自己一起走,林轶感觉似乎也没什么不一样,但又好像还是有些什么是变了的。 额前的碎发微动,拂过林轶漆黑的眼眸,像是流淌在死亡之地的冥河,无声而冰冷地冲刷着亡灵的骸骨。 不知道为什么,林轶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自己很久很久之前学过的一首诗。 飞光飞光,劝尔一杯酒。 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 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林轶无声地笑了笑,笑容中充满了讽刺和倦怠。 她停下脚步,顺手拽住了还想接着往前走的琴酒。 “黑泽,这么好的天气,我们去喝一杯吧。”林轶看着转身望向她的琴酒,笑意浅浅,“好歹也认识这么久了,都没有好好坐下来聊聊。” 琴酒静静地看了她片刻,随后移开视线:“我有拒绝的权力?” “当然有。”林轶表情丝毫未变,仿佛没有听出琴酒口中的讥讽和自嘲,松开抓着他衣袖的手,依旧微笑地说道:“不想喝的话,我们可以回去。你来决定。” 难得的,琴酒犹豫了好一会儿,不过最终还是冷硬着语气答道:“现在可没什么开门的酒吧。” “没关系,我知道,我带你过去。”林轶垂在身侧的手臂轻轻抬起,手不自觉地想要抓住什么,却还是不着痕迹地顿了一下,把手放回了风衣口袋。 “走吧。” 两人亦趋亦步地向前走去,依旧像刚才一般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只有一条米色的丝巾连接着双方,远远看去似乎融化在冬日的寒阳中,似有若无。 …… “叮铃。”一声清脆的门铃声响起,坐落在偏僻巷口的小酒吧,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白日的酒吧里格外冷清,除了林轶和琴酒在没有其他的客人。吧台上的老板还是很敬业的在收拾整理的酒具,看到有客人进来,也是很有礼貌地向前招呼着。 琴酒很熟练地点了一杯金酒,倒是林轶坐下后反而问起老板,这里有什么酒可以推荐的。 琴酒诧异道:“你第一次来酒吧?” 听老板描述完,林轶犹豫着没有选择他推荐的几款适合女孩子的酒,点了一杯金汤力后,支着下巴一边看着老板调酒,一边理所应当地答道:“对啊。” “那你怎么知道这里的酒吧白天开门?” 林轶疑惑地瞥了他一眼:“又不是一定要来过来能知道。” 问了个蠢问题的琴酒被噎住,扭头喝了口酒,熟悉冰凉的酒液划过喉咙,琴酒感觉自己自从遇到这个女人就岌岌可危地智商勉强恢复了一点。 气氛变得古怪而沉寂,林轶恍若未闻,目光期待地看着老板送上来的酒。 她小心翼翼地闻了闻,有一股清苦的中药味,混杂着微微地柠檬香。林轶觉得这味道很好闻,让她有种安心的感觉。 她喝了一口,瞬间皱了眉头,充盈的泡沫裹挟着辛辣刺激的酒精在口腔里炸开,虽然冰块和柠檬汤里水中和了部分辛辣感,但还是让林轶有些不适。 随着酒液被林轶吞咽下去,慢慢地杜松子的清苦芬芳才爬上了舌尖,林轶舒缓了神色,仿佛此刻才感受到品酒的乐趣。 紧接着又喝了几口,杜松子味道慢慢地比过了酒精本身的辛辣感,林轶想,果然酒还是要慢慢品才好喝。 旁边的琴酒一边喝着酒,一边偷偷关注着林轶的神情变化,看着她从一开始蹙眉忍耐,到越喝越上瘾的架势,嘴角不自觉上扬。 “你,不会是第一次喝酒吧?” 林轶歪着脑袋,看着眼睛里流露出的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清浅的温柔和笑意的琴酒,不由地带着点孩子气的答道:“才不是,只不过之前他们带的都是什么什么的葡萄酒,嗯,酸酸的,涩涩地,不好喝。” 说完还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早知道就应该早点来酒吧,也不至于被错过这么美味的东西。”林轶现在满脸都写着懊恼和发现新大陆的兴奋。 没多久,一抹潮红渐渐浮上林轶的脸颊,慢慢地,蔓延至脖颈,手臂,以致全身。而林轶丝毫未觉般,还在和老板高声喊着再来一杯。 琴酒感觉不对劲,这家伙不会酒精过敏吧? “林轶。”琴酒试探地叫了她一声。 林轶眼神迷离,目光涣散,好半响才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扭头就看到了琴酒那张死人脸,瞬间就不高兴了,气鼓鼓地嘟起嘴:“我都带你来喝酒了,你怎么还是那张面瘫脸。” 说着就想去抓琴酒的衣服,结果身体一歪,差点摔倒在地,还是琴酒下意识地拉了她一把才幸免于难。但导致的结果就是,林轶整个人都挂在琴酒身上,好像没有骨头般软绵绵地贴在他的胸口。 感受到胸口传来的柔软温热的触感,琴酒瞬间僵在原地。这也导致他没法躲避林轶的下一步行动。 林轶双臂搭上琴酒的脖子,拉进两人的距离,眼睛一眨不眨地直勾勾地看着他。酒吧摇曳的灯光下,那双漆黑的眼眸如清晨柏林的薄雾轻渺而迷离,引诱人沉沦。 琴酒盯着林轶看了半响,微微俯身,哑着嗓子说道:“林轶,你醉了。” “……没有,我……我怎么会醉呢?” 林轶固执地摇头,就像每一个喝醉的酒鬼一样死不承认。 带着酒香的气息丝丝缕缕地缠绕在琴酒裸露的肌肤上,他的呼吸不由地沉重了几分。 “嗯?……你的胸口,有东西在打我。”林轶有些不舒服,伸手按在琴酒的胸口上,似乎想要靠这样阻止这种行为,“这是什么?别乱动。” 林轶不安分地在琴酒怀里乱动,却没有发现男人越来越深沉的眼神。 老板早就知情识趣地到后厨去,反正也没客人,还是不打扰小情侣的情趣了。 此刻,店里只剩下琴酒和林轶两人。 琴酒一把抓住林轶在自己身上乱动的手,狠狠把人往后一推,将林轶堵在吧台柜上。 林轶的后背磕在柜子边缘,忍不住吃痛闷哼了一声。正想开口抱怨,就见琴酒俯身向前,狠狠地吻上了林轶的唇瓣。 温凉的薄唇肆意地侵略着林轶的领地,混杂着淡淡地苦涩酒香,霸道地钻进林轶的口腔,仿佛泄愤般玩弄着,追逐着,让林轶只能被迫承受着这份欣愉与戏耍。 林轶被吻地昏昏沉沉,一开始还想反抗一下,后来就渐渐被琴酒带入进去,懵懂地跟着他的节奏,直到她感觉自己快窒息,琴酒才放过她。 “什么都不懂还敢在男人身上乱摸。”琴酒气息有些粗重,但很快平缓下来,“这次就当是个教训,下次,别在外面喝酒了。” 林轶还想反驳些什么,下一秒,就感觉脖子一痛,被琴酒重重一记手刀击中。本就不甚清醒的脑子很快陷入了混沌,晕倒之前,她仿佛看到了琴酒将手骨掰断,摆脱镣铐后,又迅速将骨头给正回的场景。最后一个念头就是,这人真笨……把她的手掰断不是更好吗。紧接着,就彻底昏死过去。 琴酒感受了一下左手的灵活性,基本确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后,将视线转移到林轶身上。 琴酒目光沉沉地盯着林轶看了几分钟,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般将人抱起来,离开酒吧。 琴酒就那么抱着林轶,穿过大街小巷,走过林间小路,像是抱着一片羽毛静谧地穿过岁月长河,直至夜幕西垂。 他的伤口再次裂开,殷红的鲜血在他的里衣上晕染开狭长的深痕。熟悉而刺鼻的血腥气萦绕在他的鼻尖,除了苍白的脸色,神情没有一丝变化。 他本可以将她丢在酒吧自生自灭,也可以直接叫车将她带回去,可他却还是选了最笨的方法。 他想,就当是最后一次的放纵吧。 此后山高路远,永不相见。 琴酒将林轶放在她别墅的大门外,小心地让她靠在旁边的围墙上。 他没有进到院子里,他怕他会再一次被困住。 晚风徐徐拂过两人的发梢眉尾,带来丝丝寒意。琴酒脱下身上的大衣,盖在林轶的身上,最后,轻轻地揉了揉林轶的头。毫不犹豫地起身离开,修长冷峻地背影慢慢融进夜色,消失在远方,一次也不曾回头。 靠在墙边本应该昏迷着的林轶缓缓睁开双眼,眼神清明,目光沉沉地看着琴酒离开的方向。好半响,移开视线,她叹息地抬头,看着亘古不变的星河静静流淌在天幕之上,紧了紧身上盖着地大衣,像是要汲取最后一丝温暖般牢牢地攥住。 黑泽阵,真希望我们再也不要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