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霁尘道歉道:“对不住,我不该说你。但是李初真的不是个呆子吗?我看你是个机灵的,不如跟我们一起玩。那个呆子的呆病是会传染的……” 这一次,那孩子得到了两拳,一拳一只眼睛,最后顶着两个乌青眼哭着回了家。 然后孩子父母带着孩子登门问罪,当着那孩子父母的面,沈玄度又是一拳,直接打在鼻子上,一时间劝阻和那孩子的哭喊声响遍整个院子,场面甚是混乱。 最后也没说清缘由,沈玄度罚跪祠堂算是了结。 跪到后半夜的时候,李初悄悄摸了进来,给她带了披风和吃食。 李初见她裹了衣服,捞个蒲团示意她坐过去,捧过吃的塞进她手里后,跪到沈玄度方才跪的位置上。这一连串的动作,默契的很。 “为什么打人?”李初问她。 “没什么?” “打就打了,做什么还要守着人家父母的面打?” 沈玄度气哼哼的道:“他不仅骂我傻,还骂你呆,这顿打,他是挨得一点也不冤枉!” 李初知道自己性格不讨喜,多半那孩子骂的是自己。但也不戳破,只小声道:“他想说便说去,理他干什么,平白挨这一顿罚……” “这个林霁尘天天跟别人说你是呆子傻子,你喜欢听是不是?”沈玄度突然来气道。 “打就打了,别生气……” “吱呀”一声,有个矮小的身影推门走了进来,沈轻舟先是小声喊了句“姐姐”,见一跪一坐的两人,嘟囔道:“姐姐,你怎么又让哥哥替你罚跪?娘亲说过,这样不作数。” “我说作数就作数,你来干嘛?”沈玄度警惕的听着周边的动静。 “怕你饿,我偷偷藏了糕点给你……” 沈洛白从小长在磐安,也是在磐安娶得齐望舒,两个孩子也是生在磐安。即使乾京有府邸,但对他们一家人而言,磐安才算得上真正的家。 往年只有沈洛白回京叙职,齐望舒和孩子们是一直在磐安的。这次举家回到乾京,一时间前来拜访的人络绎不绝。 沈洛白和齐望舒笑脸相迎各路宾客,但带来的礼品一概登记在册,而后封存进仓库。之后,沈洛白将礼品册暗中呈送到皇帝跟前,并陈明了礼品封存情况。 这时候的沈玄度趁着父母无暇顾及她,又有初来者对京里情况的好奇心,于是寻着李初的空闲,硬扯着他东逛西逛。 两人就这么混在一处,爬树逗鸟,上山下河,好事坏事都有他俩的身影。李初沉闷的性子日渐开朗,只是嘴巴越来越毒,时常能把人噎个半死。 这时候李君不同他们在一起,李君比他俩年长许多,此时在淳安跟着爷爷奶奶历练。 而挨了沈玄度几拳的林霁尘,依旧在四处跟李初作对,偶尔身上挂了彩,不用问,问就是沈玄度打的。 那时候的沈玄度除了玩和打林霁尘,其余的精力全在练武上。 她极其迷恋拳脚功夫,小小年纪就开始展露出她练武的优势。除了身体素质过硬以外,她的脑子简直就是为各路武术生的,招式上一点即通,关键还刻苦。 其实李初比她练得更好更扎实,到底是男孩儿,功底也好,但没有沈玄度领悟的快。 沈玄度不服气,每每与他比试总是略逊一招半招。这个时候李初会宽慰她,“一招半招的不算什么,毕竟我比你大两个月。而且,那套拳,你比我打得好。” 沈玄度听了也不计较过多,笑嘻嘻的:“什么打得好打不好?我爹说了,我身上流着老沈家的血,天生就是练武奇才。但我们要尊重百家,不要总是比来比去,没多大意思,本事练到自己身上才是真本事。假以时日,我相信我会变得更厉害。到时候,我就回到磐安,把那些北州人打回娘胎里。” 李初怔愣的看着她,眼里有同样的渴望,更有对沈玄度的欣赏。 另一个得意的人是沈洛白,觉得女儿得了他的真传。每每听见教习师傅夸赞,嘴上谦虚,但脸上的笑就没断过。 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沈玄度不再喊绥宝哥哥,天天挂在嘴边只剩“李绥宝”三个字。 但有一种情况除外,就是她弄不到的玩意儿求到李初跟前,会装模作样的胡乱叫上一串“绥宝哥哥、绥宝哥哥……”。 有一天李初身量突然拔高,沈玄度每每都要仰头才能直视他。 李初在学塾里备受先生夸赞,文章在同龄里也是上乘。皇帝为皇孙刘宣选陪读,选了五人,李初是其中之一。巧的是,林霁尘也是其中之一。 从此之后,李初便时常出入皇宫。但他更想像祖父,父亲及兄长那般上阵杀敌,故而习武不辍。事情多起来后,与沈玄度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 自从回到乾京,齐望舒忙过最初的那阵,开始过问沈玄度的各种杂事,并着手对她进行女儿家的教导,专门宫里老人教她礼仪规矩。 沈玄度很是不解,追着娘亲问为什么,娘亲笑着点她鼻子,说她心思还跟个小娃娃似的,但十六岁了,得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 沈玄度抬着下巴,问:“大家闺秀的样子能打跑北州的那群蛮子吗?” 娘亲狠狠的用指节敲她脑门,又抱住亲了亲。 被请来得老嬷嬷是伺候过贵人的,对礼仪规矩甚是严厉,也曾教导过公主。可见齐望舒是真的下了血本,满心希望有人能将沈玄度的自由散漫治上一治。 这厢的沈玄度知道母亲心思,倒也不较劲,嬷嬷让做什么便做什么,但学的像不像样另当别论。 坏就坏在她太听话乖顺,嬷嬷教了半个月的行走坐,硬是没教出个模样。想训她,又找不到理由。最后只得无奈的去跟齐望舒道别,道:“沈夫人,实在是老奴无能,没能教的沈姑娘变化一二。” 齐望舒满脸尴尬,只得道:“有劳嬷嬷半月的辛苦,这孩子冥顽不化,怪不得您。小女这样,还望嬷嬷不要……”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嬷嬷连声应了。 但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各勋贵世家间开始有沈家的传言,说沈家嫡女愚顽不灵,是个什么都教不会的石头。 有那不识趣的问到沈洛白跟前儿,说什么沈将军战功赫赫,真是为国牺牲一切。开始沈洛白只以为是同僚互捧,还连连回礼。后来知道原委后,气的脸色发青,对那几个同僚更是横眉冷对。 经此一遭,不仅京里很多人知晓了此事,就连皇帝都知道了沈将军家有个不甚聪明的女儿。 齐望舒怎会不知沈玄度是故意的,气的将她禁足房中,什么时候肯好好学了,什么时候出来。 禁足期间,林霁尘总是偷偷来找她,也不进屋,两人隔着窗户聊上几句。林霁尘会给她带各色京里时兴的小吃玩物,也会跟她讲一讲遇见的奇闻异事。 有一次林霁尘又从墙外翻进来,敲了敲窗户,等沈玄度开了窗,从怀里掏出只浑身乌黑的哈巴狗。那狗应当刚满月,被他抓在手里吓得呜哇乱叫。 沈玄度很是开心,手里摸着软乎乎的小奶狗道:“林霁尘,还是你够意思,有好事总想着我,” “那是。”林霁尘见她有了笑模样也跟着笑了,“这狗你先玩着,若是嫌烦了告诉我,我再拿走。” 沈玄度点点头,道:“我挺纳闷,你一介书生,怎么爬墙进来的?” 林霁尘得意道:“我有的是办法。” 沈玄度口里嘬嘬嘬的逗弄小狗,随口应:“是啊,林大公子的办法多的是。” “我跟你讲,现在京里对你的传言可太不利了,都说你是个傻丫头。”林霁尘正色道,“有人说你这辈子算是完了,正值说亲的年纪,偏偏得了个蠢笨的名头,怕是嫁不了什么良人了。” “随他们怎么说。”沈玄度毫不在意。 “诶呦,小姑奶奶,别怪哥没提醒你,乾京的人最会拜高捧低,现如今有沈将军坐镇,那些人自然不敢怎么你。要是……”林霁尘觉得后边的话实在晦气,停住话头后,又道,“哎,我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你这么担心我?”沈玄度看向他,玩笑道,“这么担心我,不然你娶我得了。” 林霁尘大叫起来:“你快闭嘴吧,我娶不了,我们是朋友,我只把你当妹妹!此话休要再提!娶了你,怕不是要被你打死呦!” 沈玄度哈哈大笑:“看把你吓得,谁要嫁给你!其实我娘给我定了娃娃亲,非要嫁人的话,也不是嫁不出。” “娃娃亲?谁?”林霁尘第一次听她提起这件事,脸上满是惊奇。 “李初啊。”沈玄度重新逗弄手里的小狗,“再说了,传言传去呗,我自己什么样我自己知道。” “李初?”林霁尘瞪大了眼睛,“你确定?” 沈玄度翻了个白眼,道:“你赶紧回吧,一会儿被我娘发现了,只怕我这辈子都翻不出这间屋子了。” “不行,这不行。”林霁尘喃喃道,“怎么能是李初,他跟安城公主……” 话还没说完果然见齐望舒端着餐盘过来,林霁尘忙躲开。 齐望舒进屋见沈玄度手里的小狗,皱眉问:“哪儿来的?” “娘。”沈玄度撒娇,“你看这小狗多可爱,方才我听见它在窗外叫,实在可怜,这才想办法把它弄进屋的。我保证,我一步也没离开房间。” 齐望舒也不与她争辩,将餐食放下后便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