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格并没有注意到艾登的心理活动，继续着上一个话题：“我有看过凯尔纳递的报告，上面提到你在中心区不顾劝阻，执意从马斯集团手中救下市民，这股支持你行动的情感，难道不够特别吗？” 被福格提醒，艾登想起了他在中心区时，看见马斯专员正要朝一对年幼兄妹下手，于是选择挺身而出，当时凯尔纳十分不支持，甚至说了不少抛弃自己之类的狠话。 艾登表情有些苦涩，回味起这段记忆，他只能感受到极强的割裂感，他无法理解自己当时为何会如此冲动，他从来都是行动前偏向于思考的人，甚至现在冷静的他更赞同当时凯尔纳选择视而不见的观点。 仔细一想，其实自己并没有挺身而出的理由，不过是一时冲动，就不考虑后果冲了出去，也许真如凯尔纳所说，那时出现的，不过是廉价的情感罢了。 “我不知道...但那时更多靠的应该是运气吧，要是我没能成功全歼马斯专员，或许更多人会因为我的鲁莽付出代价...如此的不经考虑，如此的...伪善，不过是廉价的感情罢了，不能称为特别。”艾登摇头否定，吃掉了威胁最大的黑方皇后，他觉得这场棋已经胜券在握，赢下来不过是时间问题。 “告诉我，你是如何定义特别的，在我看来，那时所有因素都将你推向逃跑这个选择，但你的内心感受到了不同的东西、某种截然相反的东西，除了特别，我想不到其他词来形容。”福格捋了捋胡须，提起黑车，再三确认棋局状况“成为英雄，真的需要什么条件或理由吗...我很好奇，当你选择挺身而出的那一刻，你看见了什么？” “将军。”还不待艾登回答，清脆响声响起，黑车被稳稳放下，福格的声音毫无波澜，像是在宣布理所应当的事，以至于艾登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艾登呆呆看着那和白王处在一条直线的黑车，愣了几秒才发现自己被将军的事实。 他很快冷静了下来，不过是不小心被将了次军，做点防守就行了，前期建立的优势还摆在那里。 艾登刚想提起白王躲开黑车，手就僵在了空中，看清整场棋局的他心里一惊，额头留下一丝冷汗，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被将军的真正原因。 福格早早选择了王车易位，落后一步棋加上本身就是后手，自然就陷入了被动，而艾登也是因此选择了积极进攻的思路。 几轮交锋之后，艾登的优势不断扩大，他同样考虑过王车易位，但这样可能会被福格挽回劣势，于是他放弃了这个想法，虽然他现在十分后悔自己贪了。 但这样导致的结果就是，棋子都用去进攻，王身边几乎没有保护。 直到现在，艾登才理解了对方的战术，福格就是在等自己将棋子全用来进攻的这一刻，然后再展开他那编织已久的反攻网。 福格的防守就像是蛛网，艾登急于进攻，越陷越深，当他察觉不对时，身上早已缠满蛛网无法动弹。 但此时艾登已经无能为力，只能被迫保护白王，完全丧失了主动权。 “将军。”福格再次无情宣布道，将黑兵顶到倒数第二格，刚好和白王对角面对面。 虽然艾登很想吃掉这个黑兵，但它被黑马护着，他不得不让白王避开这最弱的棋子。 “嗯...居然让个黑兵走到了最后，谁能想到呢。”福格诧异扬了扬眉，拿起黑皇后替代了黑兵。 升变是国际象棋的特殊规则，只要兵走到对方的底线，就能变为除了王和兵之外的任何一个棋子，而选择升变的，通常是威胁最大的皇后。 仅仅一步，艾登就从大优变为大劣，黑皇后虎视眈眈，要是棋子有自主意识的话，白王肯定巴不得拔腿就跑。 艾登面露难色，要是他前期同样选择王车易位，白王肯定不会像这样仓皇逃窜。 主动权是决定棋局胜败的关键，但走出去的棋就像泼出去的水，就算艾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心里万般后悔，也只能被迫防守。 黑皇后在防守薄弱的后方横行无阻，艾登几乎每两步就有一步必须移动白王，福格乘此机会不紧不慢地一步步蚕食着白棋的阵形。 艾登付出了相当惨痛的代价才拿下了黑皇后，而作为交换，福格让黑棋数量占优的同时，也拿下了棋局的掌控权。 福格很快将反攻网收至尽头，被将军的艾登再次提起白王，但思考了几秒后又默默放下，因为他发现所有逃跑路线都被封锁了，这场棋局是他输了。 “很遗憾，结束了，真正的猎人总是以猎物的姿态出现，最后才亮出獠牙。”福格回头看了眼茅斯离开的门，然后开始收拾起桌上的棋子“茅斯那家伙差不多也快回来了。” 福格收拾完棋子的同时，茅斯刚好推开了那扇门，手里拿着根外壳严实的三棱柱形状注射器，侧边的开口能看见里面灌满的蓝色发光液体。 福格接过茅斯递过的注射器，打开了注射器头部的盖子，轻轻挤压底部活塞。 他推了推眼镜，眯眼确认针头能流出液体，然后将其甩掉：“手臂露出来放桌上。” 身穿白大褂的福格颇有几分老练医师的风范，看起来十分可靠，艾登乖乖照做，挽起袖子，手腕朝上摆在桌上。 完成注射后，蓝色发光液体在艾登的静脉中流淌，很快扩散消失不见。 差不多明天日落，艾登将忘记这段痛苦的记忆，‘教会’和‘猎人’的争端也不再和他有关联，他抿了抿嘴，不知该作何表情来面对这一事实。 福格重新盖上注射器，将其丢入专用的垃圾桶，然后抬起手臂挽起袖子，看了眼他古典的手表：“差不多到时间了，仪式和抑制剂将在你体内逐渐生效。” 艾登沉默点点头，最后看了眼即将被忘记的福格和茅斯的脸，长舒一口气起身打算离开，但快要走到门边时，沉默的福格突然开口叫住了他：“等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