佣兵后脑重重撞击地面，表情痛苦地喷出一口唾沫，失去了意识。 虽然制伏了两名佣兵，但佣兵都在前往顶层撤离的途中，而刚才不寻常的枪响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高处远远传来复数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声音严肃的问话，许多佣兵正紧急赶往这里。 艾登看向手机倒计时，距离底层定时炸弹只剩三分钟不到。 他抓紧时间搜刮出一把步枪和人质楼层钥匙，开了锁后一脚踢开楼梯间的门。 里面的人质比想象中要少，更多人恐怕已经葬身火海了。 艾登迅速给人质松绑，而被松绑的人质也去帮助剩下的人，很快全员都被解救。 做完这一切，艾登将嗓门提到最大声吼道：“从楼梯逃跑！不要回头！” 人质全员撤入楼梯间的同时，艾登看向手机倒计时，时间只剩两分钟不到，楼梯间上方佣兵们的脚步愈发清晰。 艾登留在队伍末尾断后，一边跟随前进，一边架好步枪，防止佣兵追上人质队伍。 但人质数量众多，狭窄的楼梯间限制了逃生速度，艾登明显能听出双方的距离在急速拉近。 很快，一名脚程最快的佣兵追上了人质队伍，他冲出楼梯转角，举枪对准人质队伍：“全部停下！” 艾登早已瞄准好了楼梯转角，随着手指扣下扳机，佣兵中弹倒下。 但临死前，佣兵同样扣下了扳机。 两发子弹贴着艾登脸颊飞过，而第三发子弹，打中了艾登的肩膀。 艾登本就因失血过多体力虚弱，剧痛瞬间夺取了他的思考能力，眼前变得恍惚，痛感也模糊了，身体脱离了掌控，向后倒在地上。 艾登本能感受到一件事——死亡。 “我要...死了？”意识逐渐模糊的艾登这样想到。 出乎意料地，他并没有感到恐惧，反而有股莫名的释怀。 连他自己也不清楚，是什么驱使他做这么多，甚至不惜以生命为代价。 他早就知道自己是个无力又愚蠢的伪善者，强行逞英雄就该是这个结局，也只会是这个结局。 但是，他明明知道，却无可救药地不愿接受，就算是无力的抵抗，他也别无选择，只能在迎来结局前，去做他唯一能做的那件事——前进。 耳边的声音愈发模糊，佣兵的脚步声只剩数层之隔，若是没人挺身而出的话，剩下只会是血与火。 “还...不能倒下。”艾登一次又一次剧烈深呼吸，强行拉回意识，挤出力量。 他费力地举起步枪，对准楼梯转角扫射，逼退了刚要冲出的佣兵队伍，为人质逃生又争取了一点时间。 他艰难站了起来，脚步不稳地追向人质队伍，长时间的失血令大脑越来越疲惫。 下一次楼梯转角的伏击时，艾登再次扣下扳机，但步枪没了反应，弹匣已经清空了。 趁着佣兵队伍还在因步枪威胁时犹豫时，艾登扔掉步枪，拿出手枪，急忙追赶大部队。 倒计时只剩下一分钟不到，但下方就是最底层，下方就是所有人得救的希望。 艾登猛地撞开了底层楼梯间的门。 眼前并非逃生的希望，而是人质们一动不动站着，双手整齐举着，在他们前方，是一名持手枪的佣兵。 佣兵立刻将手枪移向艾登：“放下武器！” 艾登反应也很快，立刻举起手枪，枪口和对方同时对上。 局面瞬间陷入僵持，艾登发现这名佣兵身上战术装备破损大半，皮肤焦黑染血。 他想起之前两名佣兵对话曾提到，有一名佣兵卷入爆炸失联了。 但是，双方的撤离方向是完全相反的，底层的定时炸弹马上就会爆炸，此时双方都不会退让。 近距离对峙下，艾登能清楚看见佣兵脸上的动摇，听见对方因恐惧急促的呼吸，但这一点艾登也是同样的，他的体力不断从肩膀中弹的位置流失，持枪的手微微颤抖。 背后楼梯间的脚步声急速靠近，剩下的佣兵马上就会赶到，僵持局面很快会转变为艾登的败北。 这时，艾登手机响了，倒计时走到底了，滑稽的音乐回荡在这异常安静的大厅。 时间可能存在些许误差，炸弹还没有爆炸，但肯定也所剩无几了，也许十几秒，也许更少。 佣兵本就精神紧绷，他因音乐受到惊吓，扣下了扳机。 艾登看出了对方的动作，就算交战对双方都是最差的选择，他也不得不扣下扳机还击。 然而双方手指还未能完全扣下扳机时，高层某处的炸弹先一步爆炸，地面一阵剧烈晃动，对峙的两人同时脚下不稳，手指被迫松开。 又一次爆炸紧随其后，爆炸位置十分接近最底层，轰鸣大到震碎耳膜。 天花板承受不住压力破开，火焰和废墟倾泻而下，最底层大厅瞬间化作一片火海。 大大小小的废墟碎石密如骤雨，一块巨石般的残骸砸中了和艾登对峙的佣兵，爆开一滩血迹，被余波波及的艾登踉跄倒地。 艾登伸手抓住了瓦砾堆中的手枪，勉强抬起头。 他视线越过黑烟和火焰，看向了出口的位置。 出口大门的亮光十分耀眼，外面隐约传来警笛声，人质大部分已经成功逃生，队伍末尾的最后几人也正穿过出口，只剩下艾登自己没逃出去了。 底层出口门框坍塌，露出了安装其中的定时炸弹，上面进行着最后的倒计时：10...9...8... 出口即将被爆炸封上。 艾登捂住作痛的伤口，稳住快要倒下的身体，跑向出口大门。 然而，外面却传来不知何人悲痛的呼喊：“救救！救救我的女儿！她还没有逃出来，她还在高塔顶层！” 艾登的脚步如灌了铅般无法再抬起，人质已经全员逃脱，这说明里面没有符合特征的对象。 他只想到一种可能，还有一人未被发现，被困在了高塔顶层，但就算躲过了那群佣兵，也没人能幸存于后续的爆炸。 7...6...5... 艾登回头看去，身后是无尽的火海，高塔摇摇欲坠，一旦返回，就彻底没有退路了。 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出现，仿佛他已经历过一次这种局面，他现在能做的只有逃走。 但若是选择逃走，那个人就永远无法得救了。 艾登不甘地低头看向腹部，绷带被彻底染成暗红色，血液止不住外渗，他已经到极限了。 他竭尽全力，但依然无力扭转现状，他终究是一个愚蠢的伪善者，而不是能拯救众人的英雄。 这时，一件东西从他怀里掉了出来，那是一根流淌着赤红色溶剂的注射器。 4...3...2... 模糊残缺的记忆在脑海中闪过，艾登早已忘记了那段痛苦的记忆，早已忘记了这根注射器代表的意义，但这些记忆碎片却流露着强烈的情感，和此时此刻相同的感情，就算记忆消散，这股情感也无法被抹去。 内心的情感驱使他拾起了这根注射器，仿佛情感承载了那些忘却的记忆。 艾登终究是一名伪善者，因此才会做出愚蠢之事，明知路的前方空无一物，但在真正走到尽头前，他都会不断前进。 就算身为伪善者的他会先一步倒下，他也会在尘埃落定之前，将自己当成一名真正的英雄。 遵从这股情感，他抬起脚步，拖着渺小的身躯，向着无尽的火海，向着截然相反的方向，发起了冲锋。 痛觉、虚弱感、无力感模糊了。 废墟、血、火焰消失了，眼前逐渐化为一片纯白。 抛去伪善者的身份，抛去改变的力量，抛去记忆存在与否，在那片纯白的前方，艾登清楚看见了。 1... 这时，艾登再度想起一个问题：“你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了...火。”艾登坚定不移地回答道，倒映在他眼中的火焰，也将其染得明亮。 0... 轰的一声，出口被崩裂的废墟掩埋，爆炸火光席卷而来。 “巨龙啊，再一次，让我成为英雄吧！”艾登将注射器猛地扎入身体。 赤红色溶液进入身体，炙热感瞬间灌注全身，道道火焰色泽的裂痕浮现体表。 那些被压抑的记忆躁动着，和巨龙的力量，和那股感情一起，化作难以遏制的烈火涌出，强烈燃烧起来。 烈火冲出了爆炸，直冲高塔顶部，烧尽了沿途的一切，挡路的废墟和楼梯间的佣兵瞬间化作飞灰泯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