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卡迪亚【星历】381年,名为【浪潮】之灾害出现于这个被神明所舍弃的大地之上。彼时,数之不尽的恐怖巨物们自星空的裂缝之中而来,将其种子撒遍于整个阿卡迪亚世界之中,蹂躏、践踏、毁灭诸多国土生命,甚至整块【青空大陆】因此而彻底覆灭。 阿卡迪亚【星历】400年,【索菲亚大陆】被毁灭,名为【工匠村正】的绝世天才与战士们汇聚于索菲亚大陆的遗址之上,锻造出千百把拥有无穷异能的神兵利刃,并依仗这些刀剑自吞噬万物的魔物浪潮口中夺回一条生路,这些手持神奇武器之人,就被称之为【勇者】。 而现在,在阿卡迪亚【星历】803年,距离勇者们第一次挥舞起【传说武器】的四百年过去之后,在这勇者所建立的城堡【三圣联盟】的王都之中,命运再一次的拨动了它的指针。 阿卡迪亚星历803年10月26日,【极渊任务】宣告失败,主动接取此任务的勇者【龙狩大公】阿尔伯特·亚克承认自己于此次任务之中“负有不可推脱的严重指挥过错”及“严重误判任务凶险程度”,“造成大量经济损失及恶劣影响”,因此而一度被勇者殿的官僚们以毫无意义的政治手段、法律条文所骚然,难以脱身。 星历803年11月3日,三圣联盟,王都城外,绯红玫瑰庄园。 穿着层层堆叠的长袍大袖锦缎衣衫、腰间悬着一柄锏类武器的黑发女人忽的停下了脚步。 她身边的灰土之中,一对脚印也由此显现了出来——随后,才是慢慢的出现于人的感觉之中的呼吸声、衣物的摩擦声,但在这脚印显现出来之前,尽管是紧跟在他们身后的勇者第二队队长贝洛狄特,也完全没有自己身前还有一个人的印象。 女人名为【百华葬】,依照三圣联盟勇者殿的勇者身份登记来算,她是神器觉醒等级抵达第三次觉醒之领域的现役勇者,只是由于其所传承的神器乃是罕见的并无攻击能力而专精于治疗、辅助一侧的类型,因此得到特别关照能够不接受战斗任务,只需要坐镇在王都惠普城中,为有需要的勇者、官员和别的什么人物提供她那独特、强大的治疗能力。 因为其神器之名为【何必岐黄】,乃是能够逆转伤口之状态、将伤势予以转移甚至推后、前移的时间操作能力神器,尽管这能力从根子上来说甚至不能够愈合哪怕一片伤口,但是只要逆转伤口处的时间状态,就连斩首这样的恐怖伤势,她也能够为其拖延时间。 她虽然停下脚步,但面对着贝洛狄特的“您怎么了”的疑问,女人并没有回答,只是把目光转向了位于庄园主栋三楼的一间房间,那房间窗户紧闭,内里的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不露出一点房间的布局,连窗棂上都已经结起了小小的蜘蛛网,沿着窗沿生长的爬山虎攀爬在墙砖之间,看上去虽然有些怪异,但大体还算正常。 “......” 她最终并没有说自己是为什么要眺望那里,只是收回了目光,问了一声。 “那房间——是那个【黑铠甲】吧。” “——是的,那是法雷尔的房间。......不过,他从回来后就一直不......” 说到此处,贝洛狄特也吞吐起来,显然这不是一件多么轻松和光彩的事情。 “我想请您也顺带看看......” “没那个必要。”百华葬毫不客气的拒绝了,“那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不过,这倒也不一定是什么坏事,时间会修复一切的。” 她没有说自己为什么抬头去看。 但全身都被笼罩在永久的不可见光迷彩之中的亚伦·墨瑟却知道她为什么要看过去——凭借着高位勇者那渐渐已经不能算作是人类种的敏锐感官,他注意到了在那大宅的房间之外,那攀爬满整栋房屋的爬山虎唯独在法雷尔所处的房间之外显得长势怪异,外表看去还没什么太大的分别,但亚伦·墨瑟已经感觉到,那窗棂之外的爬山虎生机已然断绝,虽然还维持着苍翠的形体,也不过是因为水分和养分尚在维持表象,只要多等几天等到水分蒸干,爬山虎就会迅速的枯萎掉落,仿佛被大火焚烧过后的残渣。 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的汲取了那植被之中的生机。 ——不,那不像是汲取,而像是被什么东西感染一般...... 哪怕不依靠【白夜眼】一类的魔法道具,在亚伦·墨瑟的光之视觉中,那窗户之后的房间也宛如一个正在阴森的密林深处慢慢腐朽的怪胎,扭曲错乱的精神波动毫不掩饰的扩散着、又向内收缩起来,疯狂、痛苦、抑郁和绝望于精神的泥沼之中生根发芽,苍白贪婪的怪物藏在黑暗之中,舔舐着牙缝之中的肉渣。 而今已经超乎人类之境地的亚伦·墨瑟,对这情况也唯有苦笑无能为力,即便他所掌握之神器觉醒第五层次的能力名为【法身巨乘摩萨诃】,他也终究并非是能够倒转时光、全知全能的佛陀。 他不禁回想起几天之前的那个时刻。 那个他一层层打穿不知名金属所锻造的厚重门扉,穿过幽深的金属隧道,踩着满地被莫名毒气所感染致死的帝王亚种之尸身,看到在那魔导科技的水晶灯光聚焦之下,浑身是血、唯有一双目光灰暗阴沉得叫人胆寒的男人的时刻。 几天前。 三圣联盟,王都惠普。 在图书馆的光弧之中,首先出现的是身着灰暗铠甲的巨人。 正是有着钢灰色头发和钢灰色瞳孔的巨人勇者萨尔拉斯,他的头盔已经不知去向,身上铠甲也有诸多破损碎裂之处,最为严重的伤势恐怕是一片异常修长的、仿佛什么动物的爪牙一般的灰色断爪,死死的嵌在他的小腹链甲之中,贯穿了环片状的腹甲和锁子甲,最终被坚实的肌肉紧紧夹住,使得他没有因为这个伤口流血过多。 尽管受创严重,眼耳口鼻之中都有着血液干涸的痕迹,但萨尔拉斯的精神竟然还算不错,踏出光弧时的动作缓慢沉重,压弯了地板发出吱呀声,但还能自主行动,另一只手则仍旧连在光弧之中,搀扶着第二人。 被他搀扶着的是已经失去意识的斯拉夫女人,索菲娅的手臂上被包扎过的伤口又一次的崩裂开来,前端渗透出的血液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地板上又沿着地板缝隙渗透下去,她身上的大衣已经多有破损,看伤口就知道也是被帝王亚种所袭击,只是不知道她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气、怎样的恐怖意志力,才能够孤身一人在那漆黑的极渊之中支撑到亚伦·墨瑟的到来。 许久之后,第三人走了出来。 跟着踏出光弧的是身上溅满黑色血液、但看上去依旧神采奕奕、面上还带着笑容的亚特特,尽管队友的状态看上去算不上多好,但是他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把那根棍子当做是拐杖拄着地面一瘸一拐的走着,甚至嘴里还哼着不知道是什么路子的调子。 勇者们只是等待,在那极渊之中唯有化为流光的亚伦·墨瑟能够自如穿行于复杂的洞穴迷宫之中,搜寻到他们并将其带回维度门的通道入口处,那些一度令勇者们陷入苦战的帝王亚种们在那柄看不清具体形体的武器之下化为再脆弱不过的松散碎屑...... 一次挥斩就能将其从头到尾砍成两片,高温瞬间灼干所有附着于武器之上的杂物,那些黑色荆棘甚至来不及生长出来就被灼干成一片片飞灰,一次横斩连坚实的洞穴石块都被完全摧毁,那本该在洞穴之中受到限制的长兵器完全无视了周围厚厚的石壁,轻而易举的吹飞了帝王亚种的尸块,只留下地上微微泛红、仿佛被烧得几乎融化的石块上纵横无数的伤痕。 高位勇者的力量之恐怖,即便只是在勇者们面前展现出冰山一角,也足以叫人胆战心惊。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个个勇者开始从那光弧之中踏出。 背着大剑的伊莉雅、背着菲斯特、手上缠了厚厚绷带的花咲太郎,乃至于十根手指全都被弓弦割开、就连鬓角都被什么锐利的东西刮去一大块露出伤口的贝洛狄特,显然每人都在极渊之中遭遇了帝王亚种陷入苦战,人人带伤,但还好暂时没看到人员伤亡...... 但随着那笼罩在光芒之中的亚伦·墨瑟拖着一个人走出光弧,然后对着维持维度之门的克罗地亚·劳班九世点点头,说出其可以关闭维度之门的话语时,意识尚且还算清醒的贝洛狄特伸手拦住了他——弓手腾的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眉头紧紧的撞击在一起。 “还有一个!” “法雷尔在这里,那还有米莎在地下!” “你找不到就让我去找——还有一个人!” 从没人见过他情绪波动如此之大的样子,哪怕是遭遇凯夫拉那样天灾一般恐怖的敌人,贝洛狄特也只是微微皱起眉头,然后叹息一声准备坦然面对死亡而已,但现在他却拦在了这全身都笼罩在光芒之中、以太气息之高以至于完全无法确定究竟是几次觉醒层次的人面前,坚定、不可动摇的摇了摇头。 “我们还有一个伙伴!” 被无数光芒笼罩中的【无貌者】只能无奈的苦笑一声,尽管他的表情完全不为他人所目睹,但那无奈的声音还是显露了他的心态。 他一只手拖着的人只是无声无息的低着头,如果不是还有微弱呼吸,双眼依旧睁开,几乎就给人以死人的感觉了。 “所有活着的人,我都已经带回来了。” 在那光芒之中,男人吐出了残酷的言语。 但旋即,他又补充了一句连他自己也不相信的话。 “我会联系勇者殿,上报三圣器——启用那件能够召回神器的魔导阵列。” “说不定,在那极渊之底......也许还有奇迹。” 他所说的是一件被陈列于三圣首都惠普地底的魔导阵列,那是由最初的神器锻造者——工匠村正所留下来的技术打造而成的,专门用来回收那些陷入人类无法进入的危险地带的无主神器,只要其能够被召唤回来,就证明其原主已然身亡,反之,则可能还有希望。 但这希望之渺茫,就连亚伦墨瑟自己也不肯相信。 他并非没有尝试下到极渊之中,带回米莎·阿斯塔尔的尸身。 但就在他站在那极渊之旁,凝望着那幽邃无边的黑暗深渊之时,即将晋升至第五次觉醒之底部、正处于蜕变之中的神器,却给了他以极大的恐惧感和危机感,这感觉的激烈是前所未有,以至于连他的体表所笼罩着的那层永久的折光层都被从内冲破,露出他那已经没有人记得详细、更是多年未曾有人得见的真容,而唯一有这机会看到的法雷尔,只是像枯死的树藤一样呆呆的跪坐在尸骸之中,手中死死的抓着一枚形似书本的魔法道具。 要下到极渊之底,就会面临连现在的他也无法应对的危险...... 其神器是如此告知他的。 勇者们无法对这位没有索取丝毫报酬就肯进入险境营救他们的高位勇者有半句怨言,即便是这位勇者异常强大、厉害非常,勇者们也绝没有立场要求他非得去一点点一寸寸的搜寻那片危险区域,更何况他并非不尽心尽力,作为与勇者们毫无利害关系的路人,他已经做得足够多了。 也正是如此,当几天以后,这位已经渐渐从他们的记忆之中一点点消失的前辈用自己的人脉关系请来这位勇者们曾经见过一次的百华葬医生,动用神器之能力为勇者们疗伤的时候,即便是贝洛狄特这样性子一向淡漠的人也不好意思起来。 百华葬已经走出这间庄园——如果不是亚伦墨瑟的出面,以及某个很有意思的小鬼的现状让她有点好奇,她是绝对不会出诊的,这就是身为稀少的治疗系能力者的自负所在。 而亚伦墨瑟却没有急着离开,而是意有所指的看了几眼法雷尔的房间,然后才对贝洛狄特开口。 “也别对克罗地亚太过愤慨,他也只是个不知情的受害者,况且,这段时间以来,他也正在四处奔走,以弥补你们点什么......” “在那极渊之中,确实发生了超出寻常常理的惨剧......” “我们都只是有着七情六欲的凡人,越是用心之苦、用情之深,往往就会在失去的时候,变得失魂落魄,甚至寻死觅活。” “我相信,他已经用尽了自己的所有,只是命运太过残酷......” “生活总是如此。” “我们无权对他人评头论足,但就像百华姐说过的那样——时间总会修复一切的。” 显然,亚伦墨瑟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对于已经经历过、目睹过太多这样的悲剧的他来说,已经渐渐失去太多感情的人是没法做出安慰的,以至于最后,他只能说出一位伙伴曾对他说的话来。 “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 “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而同时,在他的心底,也决定把一个秘密——一个只有他这样的高位勇者才能够察觉到的秘密,深深的掩盖在心底。 在那视野之中,荡漾着的黑色旋涡,是毋庸置疑的对勇者来说不该纵容的坏现象。 “勇者意识破碎化、碎片化,失去对身体及以太之主导权,神器力量过度激发或过度觉醒......” 又或者说。 【神器暴走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