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船的船舱内，露尼娜一击未命中梅索卡特里娜。 她眼里的愤怒与不甘几乎快要满溢，但最终还是无奈闭上。 双手虚弱垂下，搭在寒冰座椅的扶手上。 林凯顺着攻击的方向，看向船舱尾部。 那里六张正常尺寸的、晶莹剔透的寒冰座椅自甲板生长而出。 除露尼娜外，布莱恩、潘、克罗斯、费德罗、杜理卡斯等人一个不少，各有各的冰座。 此外每人身上都套着一层冰壳，使他们看上去如同冰雕一般。 包裹露尼娜的那层冰壳手部的位置碎裂，她刚才就是这样施法的。 现在露尼娜似乎陷入了昏迷，如同冰封的沉睡公主。 不只是露尼娜，其他几人也都处于昏迷中。 此情此景，林凯自然有很多疑问，但他并未发问，而是一屁股坐在船舱地板上。 五心朝天，开始冥想。 * 魔法师的冥想的作用有二： 一是冥想时调和精神，从而一定程度恢复精神力，其效果仅次于深度睡眠。 二是冥想时推演魔法，从而极微量提升魔法修为，其效果远低于魔法实战。 调和、推演两种冥想相互冲突，效果不可兼得。 冥想调和还是冥想推演，都是越专注越好，不过并非完全不能说话。 此外冥想没有规定的姿势，只是林凯自己单纯想试试五心朝天的姿势有没有额外效果。 他刚摆好姿势，魔戒啊哦那不识趣的声音响起：“嘿，梅索卡特里娜，你在干什么？” 林凯睁开双眼。 只见梅索卡特里娜不再纠缠被冻在墙上的玛姬，而是站在船舱正中间“顶天立地”充当柱子的黑暗骑士曼可达身前。 她头也不回地说道：“梅索卡特里娜得到授权了，‘吃吧’，红白之粮食。” 林凯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吃吧”两个字是梅索卡特里娜在复述自己在餐厅里对她说的话。 “等一下……”林凯赶忙制止，但他并非梅索卡特里娜的正牌主人，没有绝对命令的权力。 话音未落，梅索卡特里娜娇小的身体一下钻入曼可达的胸腔之中。 理论上讲，不死生物应不知恐惧为何物，但林凯确定曼可达双眼中的红芒紧缩了几分，如同人类惊恐之下瞳孔紧缩一般。 曼可达生前就是长相普通、身材普通、战斗力也普通的普通佣兵一枚。 转化为黑暗骑士之后虽然身体属性提高了一大截，但是身材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然而…… 曼可达的骨骼发出阵阵响声，随着梅索卡特里娜的钻入而不断膨胀。 胸骨、盆骨扩张，腿骨、臂骨变粗变长。 关节被拉开，空隙内生长出细密的骨刺。 再看梅索卡特里娜，在钻入曼可达胸腔时，身体融化少许，与传送时类似。 融化的部分渗透进曼可达骨骼新生长出的骨刺裂缝里。 这是梅索卡特里娜活化了曼可达的骨骼结构，并调整到一种更利于摄取吸收的状态。 曼可达这时才勉强吐出几个字：“主人……救我……” “梅索卡特里娜，快停下，曼可达是我重要的仆从！” “收到，不会弄死，开启缓慢吸收模式。” 梅索卡特里娜收回半融化的身体，同时改变姿势，脚踩着曼可达的盆骨边缘，双手各握着一根肋骨，仿佛在驾驶机甲一般。 “她说不会弄死，”林凯安慰道，“我们还要借助她的力量传送出去，你先忍一忍吧。” 如果骷髅也能表现出生无可恋的表情，那一定就是曼可达现在的样子。 林凯又对魔戒说：“我冥想一会，别一惊一乍打扰我。” 说罢，他放弃五心朝天的尝试，改为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冥想。 即，侧躺在船舱的底甲板上，搂着曼可达并冻结在底甲板上的腿，这样在船剧烈晃动时不容易被甩飞、拍到船舷上。 只要林凯愿意，一抬头就能看到梅索卡特里娜蹲坐在曼可达骨架内的景色。 可一想到梅索卡特里娜曾经是梅里这个老家伙使用过的“纯净之躯”，林凯就觉得特别别扭，完全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 * 冰船之外，深坑四周的岩石一块接一块脱落，有些直接砸到船上，砸得冰船剧烈晃动，有些则落入周围的水里，掀起巨大浪花。 半个小时以后，冰船的主甲板上的上层建筑之类已经被完全砸毁，桅杆尽数折断。 单单把冰船看做随波逐流的逃生舱的话，少了主甲板上那些东西，整艘船在冰雹般落下的岩石中，反而变得更稳定了。 简单来说，冰船变秃了，但是也变强了。 约二十分钟后，林凯的精神力恢复了少许。 不得不说这具身体真的是非常顶，不仅能在冥想时加速精神力恢复，还能在剧烈摇晃的船舱中保持着一定的平衡，而不破坏冥想状态。 林凯一边继续尽量维持冥想状态，一边抬头问道：“梅索卡特里娜，你离开这里还能使用传送魔法吗？” “可以，但是距离只会有一两码。” 林凯难免有些失望，他又接着问：“如果贴着深坑侧壁水平传送出实验室，你最多能传送出多远的距离？” “十到十五码。” 十到十五码……比预想的还要近得多。 在寂岩城生活了几周之后，林凯通过各种渠道，已经对度量单位有了一定了解。 对比后发现，受到位于沙隆坦大陆北方的斯高图帝国影响，大陆多数地方的“码”基本等于林凯认知中的“米”，而“尺”则基本等于“分米”。 此外还有一种长度单位叫做“臂”，等于三分之一码，主要用于建筑中。 每每想到自己在与受伤的石化蜥龙战斗时，还特意问魔戒啊哦怪物距离自己多少步，林凯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而关于斯高图帝国，林凯有很多疑问，却很难在寂岩城找到想要的资料——准确来说是以他现在的身份无法接触到那些信息。 * 林凯开始思考。 十到十五码的距离就是十到十五米左右。 这座被一些人称为“风水岛”的湖心岛本身是一座水下山丘，露出水面的山尖部分就是湖心岛。 露出水面的部分被炸毁90%，但水下的部分还基本完好，而梅里的实验室就是倒插在岛中心的一座倒立的魔法塔型建筑，被炸穿之后才形成林凯等人被困的巨坑。 现在巨坑周围在不断坍塌，且湖水不停灌入。 如果传送只能传送出十多米的话，那大概率会卡在岛周围的岩石内，就算运气好，传送到水流中，也会被冲回巨坑内。 露尼娜他们原本的计划大概是凭借着冰船主体的坚固，承受住水流的冲击和落石的威胁，最后自己浮到湖面上。 就算地下实验室没有完全坍塌，导致他们被困在下面，等到坍塌平息，凭借三名高阶魔法师共同努力，也肯定能想出别的办法。 不过露尼娜他们没想到深坑顶部有一条灵界通道封顶。 此外这些人的昏迷应该也不在他们的计划中。 林凯暂不清楚其中缘由，但不用解释自己为什么能突然传送到冰船内部，这倒是挺不错的。 “梅索卡特里娜，有没有可能你连同这艘船一起传送走？”林凯犹豫着问。 “没可能。” 林凯抬起右手，又问魔戒：“啊哦，如果人落入到灵界会发生什么？” 魔戒啊哦答道：“啊，这个嘛，灵界可以说是精神体的世界，只有少量特殊物质存在。实界里的物质，像人类啊，魔戒啊，在没有防护的情况下进入灵界，会逐渐被同化或者分解的哟。” 林凯不由得再次看了坐在寒冰座椅中的杜理卡斯一眼，对方正处于昏迷之中。 如果杜理卡斯没有破坏会客厅天花板，导致整个实验室崩塌迅速加剧的话，那么等到灵界通道自行关闭，再从顶部最接近湖面的位置传送，安全性会大大增加。 林凯抬头，避开上方的曼可达和梅索卡特里娜，透过构成甲板的冰层，看向显得有些模糊的灵界通道。 第一次看到灵界时，林凯还觉得灵界有几分美丽与壮观，可现在他知道那里很可能是自己的终结。 灵界通道一直在缩小，现在仅能覆盖巨坑顶部不到一半的面积。 灵界景色褪去的部分，露出一大片遍布裂隙的岩石，裂隙的边缘似乎呈现出一些融化的迹象。 根据林凯的理解，原本顶部结构从上到下应该是： 湖心岛露出水面的部分 迷宫魔法的顶部 地下实验室的天花板 梅里打开的灵界通道 爆炸发生后，向上的能量撑坏了灵界通道。 其中大部分能量进入了灵界少部分能量没有被灵界吸收，而是穿透了灵界通道。 继而炸坏了实验室天花板和迷宫顶部，并摧毁了湖心岛的绝大部分。 实验室天花板没有蒸发，只是像出现了大量裂口，这也足见其坚固。 “梅索卡特里娜，你能从没有被灵界通道覆盖的地方将我们传送出去吗？” “不行，灵界通道是迷宫之术被击穿后的残留，从概念上封禁了向上传送的可能，封禁范围比通道本身要大得多，所以才说是概念性的。” 梅索卡特里娜的解释和之前魔戒啊哦给出的解释基本一致。 * 该了解的都了解得差不多了。 林凯结束冥想。 冥想的最终成果不是特别理想，但再放几个魔法应该可以。 林凯站起身，在船舱上甲板上面敲敲打打，很快便找到通向主甲板的舱门。 舱门有点小，因为整艘冰船是按照一艘三桅帆船按比例缩小的，各个构件都显得有点迷你。 不过以林凯的体型，打开舱门，还是能勉强把上半身探出去。 “喂！灵界生物！你要干什么！”魔戒紧张地大喊。 “总不能坐以待毙吧，”林凯对魔戒啊哦说，“现在开始我要争取最大可能。” “啊，你这灵界生物突然发什么癫啊！” 发癫？开什么玩笑。 林凯现在清醒得可怕，他在已经分析了现有的全部已知信息。 他的嘴角上扬，笑道：“所有路都封死了是吧？不能侧向传送出去，也不能从上面传送出去，还什么‘概念性’封禁。” “喂！我可是在你右手上，你发癫可别连累我啊！我说的都是真的！”魔戒啊哦完全不顾形象地叫嚷，“不能从概念上封禁传送的话，那迷宫作为外围防御还有什么意义？ 稍微高级点的魔法师入侵者直接就传送进来了好嘛？待在船舱里，没准灵界通道能在水灌满之前自己就关闭了。” “根据我的计算，灵界通道不会关闭得那么快，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直面它。火球术（igkun obi）” 一枚火球在林凯手中汇聚。 蓄势到极致。 瞄准顶部灵界通道已经退去的部分，林凯掷出火球。 在漫天落下的碎石瓦砾中，火球逆袭而上。 火球不偏不倚，命中深坑顶部。 如果说整座实验室是由倒立的魔法塔改造而成的话，那么天花板其实就是魔法塔的最底层。 原本就已遍布裂痕的深坑顶部崩裂出一个篮球大小凹坑。 “可恶，威力还是太小了，这顶部怎么这么硬，”林凯抹了一把汗水。 “喂！就算天花板已经碎裂，也不是你这种级别的魔法能轻易打穿的！” “不需要打穿，你先别嚷嚷。极寒特妹的标枪-强化版！”林凯抬起左手。 冰系魔戒“霜魂轻语”亮起蓝色光芒，寒冰汇聚于林凯的掌心，先是构成一小段圆柱形，随后向两侧延伸，构成一根通体透明、散发着寒冰魔力气息的冰枪。 林凯发现，自己成功晋升二阶以后，冰枪散发的气息明显更加犀利，此地充足的水汽也为冰枪提供了少许加成。 继续集中注意力，将自身精神力转化为魔力，再将魔力引导至冰枪内。 冰枪再次长长了一节，精美的霜冻花纹在枪杆上蔓延。 成功了。 “蓄力爆发”描述是：完成魔法后，可以忍住暂时不释放，进而继续提升攻击力、防御力、范围、持续时间等。 其中没特别说明通过魔法物品施放的魔法不算在内。 试过之后，果然可行。 林凯一偏头，躲过一块掉落的巨石，再次瞄准巨坑顶部。 “喂！灵界生物凯，你就算这样也没法炸开顶部的！快回船舱里去！” “闭嘴！”林凯右手一拳砸在甲板上，甲板冰层的表面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骷髅戒指形状的凹坑。 又有几块巨石自坑壁脱落，砸在积水里，船身再次剧烈晃动起来。 自巨石脱落的地方，又有几股汹涌的水流喷出，冰船距离灵界通道越来越近。 之前几次打扰林凯冥想的摇晃，这次却让林凯嘴角挂上了微笑。 船身猛烈摇晃时，林凯借势投掷出了冰枪。 枪出如龙，一飞冲天。 强效极寒标枪在巨坑顶部石板上炸成了一朵绚烂的冰晶烟花。 下一刻，冰晶漫天落下，顶部石板上则多了一个直径五米左右的半圆形凹坑。 “啊，看吧！”魔戒悻悻说。 “足够了，”林凯露出得意的笑容，“你看，没有被灵界通道覆盖的区域并不没有阻碍冰枪，就是说冰枪成功穿过了灵界通道入口所在的那个平面。” 魔戒没反应过来：“啊，那又怎样？我没骗你啊！封锁的是传送魔法，冰枪能过去不代表我们能向上传送出去。” “你看着好了！梅索卡特里娜！别舔我的曼可达了，一会准备干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