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众人将秦阮再一次推到了无形的寒潭之中。 “祝白乐官前程似锦。” 秦阮耳边一遍遍地回响着这句话,心也一点点地凉了。 人群里的吴先生也垂着头,没有看他。 “一块美玉应当仔细打磨。看来你的司长也是这么想的,”玉不念就像已经预料到了似的微笑着,“他都发话了,我看你也就应了吧。” 秦阮垂眸。 白乐官这三个字听起来是如此滑稽可笑。但他现在却觉得一些人比这三个字更加滑稽可笑。 在众人看来,在这两重压力下,秦阮一定会答应玉不念的条件。 可秦阮偏却没有。 “玉先生的好意,晚生心领了。晚生愿将总乐司之职退还,从此不再踏入总乐司一步。请玉先生恩准。” 这—— 众人顿时哗然。 各种惊疑、赞叹、嘲弄交织起来,让整个场面一时热闹非凡。 现在轮椅后边的白鸢露出了赞赏之色,轻轻拍了拍秦阮的肩膀。这才是他白鸢的兄弟。 秦阮已经想得很明白了。 于公于私,都不能和玉不念这类人打上什么交道。他既不想和玉不念合起来欺负阮乐司,也不能再挂着总乐司的名头,自取其辱。以他一人之力,又如何与整个总乐司的人对抗呢? 那就只有放弃总乐司这一条路可走。 而这也正中了玉不念的下怀。 俊美无双的年轻男子听了秦阮的话,惊讶之色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是明灿的笑容。 “很好,你倒是个有点傲骨的人。就冲你今日这句话,今日本官就给你们阮乐司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 他又看了看秦阮。 “至于你,虽然已不是总乐司的人了,但这盛会头名的荣耀也是不可抹杀的,岁末的国宴照常来参加便是。到时候自有车马来接送,不必挂心。来人,赐座,再添碗筷。” 秦阮和白鸢退到涤心台一角,那里已为他们摆上了桌案座椅,佳肴与美酒也已备好。 只是两人谁也没有心思去看这些。 “这消息如果让娘知道了,她一定不会好受。”秦阮低笑,脸色有些苍白。 可他不会后悔作出这个选择。 “不必担心,”白鸢低声道,“你是对的。若真进了总乐司那种地方,只怕你会被这姓玉的连皮肉带骨头地嚼着吃了。他向来挤兑阮乐司的人,绝不可能让你在总乐司里展现自己,平步青云。” 秦阮叹息一声。 “国宴归来后,我想四处去走一走,开开眼界,再写几首曲子。天下之大,总能寻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白鸢低笑道:“你要一个人出去的话,家里恐怕没人能放心。那些该滚刀山下油锅的拐子最喜碰见你们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娃娃了。” 涤心台下,乐声已起,清泠似水,入耳即明。 “好!”玉不念抚掌而笑,“以《绿腰》入首,音色清明,听之忘尘。” 司徒明月不咸不淡地道:“谢玉先生夸赞。” 他回头看了一眼秦阮,心里既有感激,也有无奈。 他真的看低了这个孩子。秦阮与心机极多,八面玲珑的庐月不同,许多为人不齿的事情他断然是不会去做的。 这样也好,与其让秦阮的才华和志气被无情的深宫吞没,倒不如让他自由自在地闯荡。即便成不了天上展翅的鹰,也不能做那笼中与人调笑的八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