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越听越糊涂,这王家的将来不正是眼前之人吗?好好的繁华京城不呆,非得南下受罪,普天之下除了地处江南的金陵之外,还有什么好去处? 王攸也不愿多费口舌,只再三强调王熙凤不可再找张华的麻烦,更不准前往都察院递状子,否则后果自负。 瞧着王攸说话决绝,王熙凤不禁萌生退意。 合该尤二姐就在眼皮子底下,自己想怎么捏就怎么捏,她素来精明算计,只是她不知王攸会如何倾尽全力相助于她,又会助她到何种地步,这后头才是凤姐最在意之事。 然而想着王攸即将离京南下,王熙凤难免担忧起来。正当凤姐苦心琢磨时,门外此时传来一阵声响,惊得她面色大变,还以为是有人隔墙偷听。 要知道若是告状一事泄露到太太或者老太太耳朵里,那她势必会受到沉重的责罚。 “谁在外头?”王熙凤声音又尖又利,就像是一只被惹急跳了脚的猫。 屋外的人也是被惊得退后数步,然后恭敬的出声回答道:“启禀二奶奶,是我,周瑞家的。奴婢是奉了太太的命过来请攸大爷过去一趟。” 王熙凤稳定心神,抬眼看了一下正把玩茶杯的王攸,王攸听着是王夫人命人来找自己,眉头也是一皱。半个月前黛玉受诛心之论的事自己还没找她呢,她倒是先来找自己,姑妈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凤姐姐,你可要想清楚了。”王攸半警告,半叮嘱的说道,撂下话后,便是打起帘子离开。 阶下,只见周瑞家的领着两个小丫鬟,老实本分的站在太阳地里,面露笑容,齐齐给王攸作福行礼。 王攸跟着三人出了凤姐小院,又绕过粉油大影壁,往东穿过西角门,经后廊入了王夫人的院子。迎面走来的丫鬟及来往各院的婆子见着王攸,都被唬了一跳,有好奇的,有躲避的,也有上来请安问好的,当然还有去通风报信的。 行走在后廊上,看着形形色色的人,王攸不由感叹这荣国府贾家还真是一如既往地犹如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所有人都面带喜色,全然不知危险正逐步逼近。 眼前这一切皆是出自宫里那位大表姐元春的功劳,可这里的这些人却全然不知元春在宫里过得如何,犹记得自己回京述职那晚,圣上赐宴宫中,王攸再度见着贾元春,娘娘哪还有省亲时的风光,眼底里除了凄切,剩下的便只有绝望了。 从那一刻起,王攸就明白有许多事再不做就来不及了。 自己自请革职,也不过是稳住圣心罢了。彼时王子腾远在北疆,王攸不得不铤而走险,只为求得一时平安。 可要一世平安,唯有离京一条路可选。 他王家父子,只容一人身处云端,身在京城,而这也是圣意。 “攸大爷,您请!”周瑞家的声音扰乱了王攸的心绪,王攸回过神后,已然来到王夫人住处门前,周瑞家的亲自给他打起竹帘,请他进屋。 王攸不满的冷哼了一声,摔袖踏过门槛,进了屋。 屋内弥漫着淡淡的火香味,想必是王夫人正在礼佛诵经,果不其然,随着一声‘咚’的敲木鱼声落下,里间才传出动静。 没多久,一身着素色,面容憔悴的女子从里头走了出来,王攸赶忙垂目,拱手作揖,唤了一声:“攸见过大嫂。” 李纨听见人声,才反应过来屋里此刻多了一人,而且还是一名年轻男子,一开始还以为是宝玉,可细瞧时才认出是王攸,“原来是攸兄弟。” 一句客套话后便没了下文,紧接着便从屏风的另一边绕了出去。 王攸撇了撇嘴,然后直起腰,望向通往里间的门,凭着敏锐的感官王攸知道那门后还藏着一人,方才李纨说话时,那里曾传出一声异响。 “咳咳。”许是被火香味刺激到了,王攸只觉得胸中发闷,不免咳嗽了数声,这一咳嗽反倒让门后躲藏之人惊得露出了马脚,那是一只小巧的绣鞋,可很快绣鞋的主人意识到了什么,快速的又收了回去。 “好大的胆子!”王攸脸色一瞬间就沉了下来,他眼含怒气的直接转身出了大门,一个巴掌直接扇在了正看门的周瑞家的脸上。 周瑞家的作为王夫人的陪房,已经多年没有挨过打了,就是在王熙凤面前也是有三分薄面,哪里会想到今日有此劫难。 清脆的巴掌声顿时引来不少人的目光,凡是见着的都是呆立当场,不知所措。 “混账东西!”王攸怒叱道,这实在是其心可诛,其心可诛!“若非你此刻在这贾家,我定要你身首异处。我问你,姑太太当真在屋里头?” 周瑞家的捂着脸,忍着疼急回道:“在。” 王攸本打算还要继续问,可念着那绣鞋主人的名声,还是辄止不究。 “攸儿!”王夫人的声音恰到好处从里头传了出来,同样也证明周瑞家的所言不虚,并无欺瞒。 王攸冷着脸,隔着帘子说与屋里之人,“原来姑妈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