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攸从王子腾外书房回到内宅已是这日未时,他心不在焉的一人独自在廊下来回踱步,且时不时长吁短叹,像是被什么事给绊住了脚,一时拿不定注意。 来往穿梭于垂花门的丫头婆子见着他这副模样,皆早早避开,免得触了霉头,落个被赶出府的下场。 思索良久后,王攸选择先去了寿华堂。 毕竟前些日子因诛心之论,弄的前宅后院鸡犬不宁,母亲难免对黛玉心生不满,就算没有,也保不齐还有别有用心之人,趁机作势,煽风点火。 为绝后患,也是为了家里安稳,王攸不得不去服个软,认个错。 只因王子腾要他明日一早动身前往长安县一趟,这一来一回,外加办事,少说要五日。 王攸不是没想过拒绝这份差事,可王子腾接下去的话却迫使王攸不得不去做。 “圣上让你做太孙伴读,你以为是一时兴起吗?还是你以为你们小夫妻二人能顺利离京?儿啊,你把镇府司的那帮人想的太简单了。” “那长安县......” “是为父替你争取的机会,长安县乃是京畿门户,你务必要将此差事办妥。如此,天子才会放心我王氏一门,才会放你离京。” “如果办砸了呢?” “办砸了,你就老实去殿下那当伴读吧。” ...... 恍神间,王攸已步至寿华堂院门口,原本值守在门外的丫头远远瞧见他,就急忙跑进屋禀报。 其时,石夫人还在里间躺在榻上睡午觉。小丫头自然不敢惊扰,只将事情说与疏影。 疏影闻言,正欲起身出门迎接,不料王攸已经进了屋。 疏影放下手中的扇子,又让小丫头站至边角,免得冒失冲撞。而她自己则是挑帘将王攸拦下,道出个中缘由。 “劳烦姐姐替我沏碗好茶来,最好是冰湃过的。”王攸顿足不前,笑着悄声说道。 “大爷还是在外间坐一阵吧,太太马上就醒了。”疏影提醒了一句,还是亲自出去给王攸备茶了。 王攸把玩了一下放在槅子架上的漆器,又品了品屏风上的苏绣图案,无意间他看到了那幅对牌,不由心下一沉。 少时,疏影从外头捧了茶进来,端至王攸跟前。 王攸呷了一口后,去了躁气,反问疏影道:“今日太太心情如何?” “太太心情很好,午前的时候还去了东头花园里和信二奶奶赏花品茗,听说中间还与众人讲了个故事。”疏影如实答道。 “姐姐你当时不在跟前?” 疏影一怔,当即答道:“奴婢当时受太太所命去了大奶奶那,是故没在跟前伺候。大爷若是好奇那故事,我去叫暗香来,她知道的真切。”说着,便要回身出门去找暗香,然而此刻里间传来动静。 疏影歉疚的看了一眼王攸,折身进了里屋。 只因石夫人醒了。 “谁在外头说话?”石夫人的声音自内传出。 王攸起身步至帘子前,高声喊道:“娘,是我。” 石夫人听见是王攸,瞥了一眼正打水的疏影。 “儿子刚从前头过来,见您在午憩,便没打扰,适才声音大了些您心里别怪罪。”王攸又出声道,同时也是替疏影辩解。 “你进来吧。”石夫人将衣服扣子系上,唤王攸进了屋。 王攸得了准许才打起帘子走了进来,他抢先夺过疏影手中的湿毛巾,殷勤的递给石夫人。 石夫人讶异的看着他,有些不解,“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 “儿子什么都瞒不过娘,不瞒您说,儿子明日一大早要出门去长安县。” “去那做什么?”石夫人一惊,但很快便意识到了什么,“是老爷的意思?这么说,你过来是想娘......” 石夫人话音未落,王攸便回道:“儿子不是让娘替我说情,父亲的意思儿子最是清楚,而是此次前往长安县势在必行,一时说不准要几日......” “原来你是担心你媳妇,是替你媳妇来我这说情来了。”石夫人算准了王攸的心思,“怪不得世人常说‘有了媳妇忘了娘’,一点都假不了。你放心,她比你懂事,这不连对牌都给还过来了。” 王攸只干笑着,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对牌你拿回去。你应该比我这个做婆婆的更懂她,你媳妇那个人不能闲着,闲着就容易多想,多想就容易生病。娘对她只一个要求,就是别拖累了你。” 看似是一个要求,可却是极难的。 何为拖累,要做到怎样才叫不拖累。 在包括石夫人的许多人看来,王攸注定是要脚踏青云,乘风而上的,所以坐在王攸身边的那个位置上的人儿也必须是要独当一面的。 林黛玉出身清贵之家,又是探花之女,虽说怙侍双亡,对王攸裨益有限,但换个角度看,未尝不是个块能让石夫人好好雕琢的璞玉。 若换作旁人,只怕少不得还要有所顾忌。 这一点才是让石夫人最为欣慰的地方。 “娘这般说,实令儿子无地自容。”王攸为自己先前的做法和想法而感到愧疚,但他不后悔。 “往年你出门,都是我和你姐姐替你张罗准备,今年你娶了媳妇,那这事就该她来做。”石夫人对王攸的态度很是受用,说到底是自己的亲儿子,哪里真会怪他不是,于是嘱咐道:“既然是老爷的意思,你自己也同意了,那我自然不会说什么,至于你媳妇那边,你自己回头交代好便是,以消后患。” 石夫人末了的“后患”二字咬的极重,既是叮嘱,也是警告。 王攸点头称是。 “出门办差,小心为上。长安县虽说离京不远,但无水路可往,自然没有官船安全便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