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的正好,我有问题问你,”张老师拉住曾卫国的胳膊说,“你也是当医生的,你说一点五厘米的磨玻璃结节是癌吗?” “你这个问题问对人了,”曾卫国自夸道,“我肺里有一个磨玻璃结节,我系统地研究了磨玻璃结节,磨玻璃结节基本都是原位癌,但是,基本都是惰性癌,医学界有两派,彼此之间互相争吵,一派认为既然是癌,应该早手术早割掉,另一派认为,虽然是癌,但是是惰性癌,生长慢,只要定期复查就可以,如果发现不对,比如边上有毛刺,中间有血管穿过,对胸膜有牵拉,突然之间增大等等,你什么情况?” “体检发现多发磨玻璃结节,最大的在左边上面,有一点五厘米大,医生说我这个年纪不适合手术,建议三个月复查一次。” “医生说的对,一点五,要是年轻的话,可以考虑手术,你年纪大了,根本承受不了。也许是惰性癌,已经存在了很多年,你以前做过CT扫描没?以前有发现没?” “以前拍的胸片,没做过CT,以前都为了省钱吗。” “其实胸片没有什么用,做个,CT,现在就可以做个对比。不过你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也许十年二十年都没有什么变化,不必纠结。” “万一是癌呢?我经常感到胸痛,呼吸困难,胳膊疼,腿也疼,活着真是受罪哦!还不如和我老婆子走了算了!” “想开点,退休工资一万多,正事享福的时候!” “享福?老了儿孙满堂,全家合欢那叫享福,你看看我,老太太走了,我孤家寡人一个,享那门子福?都说养儿女防老,老太太死了一个都没有回来……” 张老师老伴七十八岁,得新冠死的,死的时候两个儿女都没有在身边。 儿子在国外,很少回来,今年春节也没有回来。 女儿在上海工作,嫁给了上海人。 “女儿在上海,怎么没回来了?”曾卫国一点不解。 “那时候上海新冠爆发,封城了。她的公司和沃森合作研发新冠mRNA疫苗,忙的要死。” “mRNA疫苗我知道。那时候买过沃森的股票,以为mRNA疫苗上市能大赚一笔。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也没上市。美国辉瑞很的短时间内就上市了,赚的盆满钵满。”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她也有叫我买点沃森的股票。幸亏没买。”张老师说,“我都一把年纪了,买什么股票?给你看看我女儿一家子的照片。” 张老师打开手机相册给曾卫国看。 “这个是女儿,这是女婿,这个是外孙女。”张老师说。 “妻子去世后去女儿家住了一个星期,受不了女婿的冷漠和脸上明明白白写着的讨厌的表情。所以老话说的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草窝。” “你女儿很漂亮啊!有点像你。” “女儿很乖,也很懂事。”张老师说,“读书很好。考试年纪段一直保持前三名。大学是在上海复旦读的。博士是在美国斯坦福读的。” “你女儿真了不起!”曾卫国感叹道,“人才啊!” “儿子直接到耶鲁读大学,博士毕业留在美国不回来了。” 张老师拿过手机,打开儿子一家的照片。“在个是儿子,这个是媳妇,这个是孙女。” “混血孙女真好看!您去过美国吗?” “没去过。儿子一直叫我过去。我到外国能做什么?人生地不熟的。老了也叫人讨厌的。何苦呢?” “儿子没回来过吗?” “结婚的时候带洋媳妇回来过。这个,是当时拍的全家福。这个是我老婆。” “真是让人羡慕的一家人!儿女读书那么好!工作、家庭、事业……”曾卫国羡慕的说,“读书真的能改变命运。我要是读书好,就不会混的这么惨了!” “你哪里知道?托尔斯泰怎么说来着?幸福的家庭都很相似,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我倒是希望儿子女儿都在身边,儿孙绕膝。” “您的想法我理解。我儿子毕业的时候,我们希望他回来,可以相互照顾。就是儿子不愿意。” “你老了可以去儿子家住。” “别提了。就像您住您女儿家的感觉一样一样的。” “不至于吧?” 曾卫国突然拍了一下大腿,“您看,光说话了,正经事忘了。您能不能给你换一个小一点的房间,客人多了没地方住。” “不行!我就住这里,哪也不去,钱要多少都行!”张老师说,“这个房间多好啊!早上起来可以看见对面的山,看着太阳从山顶上冒出来,听到山沟里溪水的哗哗声。要不,你可以在我这里加两个床啊!晚上我也有一个伴。” “哦,再说了。” 曾卫国退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