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出大事了!”小琴打来电话,“张老师死了!” “谁?”曾卫国从床上跳起来。 “就张老师啊!你快点来吧!” “好!” 曾卫国立刻想到给张老师的女儿打电话,“张总,哦,我是曾卫国。你爸去世了。哦,你快点来吧!” 挂了电话。没感觉对方有悲痛的感觉,好像预期之中的事。 接着给殡仪馆打了一个电话。对方说上午车排满了,要等到下午。 “起来了!”曾卫国把小梅叫起来,“起床啦!马上回家。” 在去山里的车上。曾卫国给筱雨发了一个信息:家里有事,不去你哪了。 筱雨直接电话打进来:“出了什么事?” “住我那里的房客死了。我现在在车上。” “哦,” “我先挂了。有事再联系。” 英子哼哼唧唧闹了一会,没有过多久又睡着了。 天空雾蒙蒙的。厚厚的云层档住了太阳的光芒。远处的山峦都藏在了灰色的不断移动的水汽中。司机全神贯注地盯着空广的能见度很低的路面。偶尔有汽车从后面超过去,消失在前面的雾霾里。 车里很安静。谁都没有说话。曾卫国的脑子里想起了张老师那瘦长的满头白发的脸。想起了母亲缩着身子步履蹒跚的样子。想着自己八十岁的样子…… 平时一个小时的车程开了两个钟头。太阳已经从云层的空隙中把一绺阳光投射到半山腰的的房子前面。 房子前面围了很多人。 “你可算来了。”小琴跑过来,心有余悸地说,“吓死人了。早上我把饭端到床前,以为他还没睡醒呢,就拉他的胳膊,可是冰凉冰凉的,油腻腻的……” “人呢?”曾卫国打断小琴,“还躺在床上吗?” “嗯,还躺着呢。”小琴说,“可怎么办呢?我的手摸过死人的手。” “你多洗几遍就好了。” “我洗了好多遍了,总感觉腻腻的……” “没事的。有什么关系?”三叔说,“都是心里作用。” 曾卫国来到张老师的床前。张老师安详的像睡着了似的,只是脸色有点灰白。嘴唇已经是紫黑色了。 死体并不可怕。曾卫国在单位上班的时候接触过四次。三次是溺水,都是孩子,一次是六十多岁的心肌梗死的老人。四次都是出诊,明明知道不行了,还是程序化地做了心脏按摩。有一次还拿着长针往心脏里注射了一支肾上腺素。 曾卫国把被子拉上来盖住张老师的头,“小军,你来一下。咱们把他抬到楼下吧。” “我不行,”小军退到了三叔后面,“我害怕。” “我来吧。”三叔说着,走了过来。 两个人把张老师卷在被子里抬到楼下。 房间里所有张老师的东西都搬到了搂下。在床头柜的抽屉里发现一张信纸,台头写着遗书两个大字。 遗嘱:我死了以后,不立碑,不建墓。不麻烦任何人。遗体捐献给红十字会供医学研究。遗产七十平米老房子一套,赠送给李小琴,以感谢她临终前的细心照顾。存款两百八十万,儿女平分。 “床要搬下去吗?”三叔问。 “床?应该没事吧?” “按习俗,死人用过的东西都要烧掉。”三叔说。 “我爸睡过的床也没烧。” “烧就烧吧,也没多少钱吧?”三婶说,“谁睡上面好像也不吉利。” “烧!烧吧。”曾卫国把小琴拉到一边,小声的说,“张老师把房子送给你了。” “真的?!”小琴有点惊讶。“怎么会?” 曾卫国把遗书给小琴看。 “可以吗?他家里人不会同意的。再说了,伺候他也是应该的,人家付钱了。” “从法律的角度考虑,应该是可以的。他家里不同意可以打官司。” “算了吧,不是自己的,我不要。” “七十平米,值一百万呢!你再想想。” “不想!不要。” “柱子肯定会要。” “你别和他说吗!” “好!好!不说。” 张老师的女儿电话打了进来。 “到哪了?”曾卫国急忙问。 “可怎么办呢……”电话哪边传来了哭哭啼啼的声音,“我路上出车祸了,腿断了,现在在医院呢!我哥在美国,赶不回来。哎呦,真的是……唉——” “没别的人了吗?没人来可不行啊!” “老家在东北,这边真没人。我都急死了!怎么办啊!” “你爸有遗嘱,我拍照发给你。” “怎么会把房子给李小琴?李小琴是谁?” “我们这里专门伺候你爸的。” “我不是付钱了吗?我爸是老糊涂了吧。这个不可能的。” “还是想想你爸后事吧。下午殡仪馆有车来,先保存在殡仪馆吧。” “保存要很多钱的,我一时半会也好不了……” “按你爸说的捐献红十字会?” “绝对不可以!” “你说了算。下午殡仪馆车来拉走好了。没我们什么事了。” “大哥,求求你了!殡仪馆的车拉走,叫他们直接火化了,骨灰你帮我放着,到时候我去你那拿。” “不妥吧。” “多少钱我给。我再给你一万。” “不是有殡葬服务公司吗,你找他们好了。这个真帮不了你。” “给你跪下了,求你了,大哥……” 曾卫国把电话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