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曾卫国正在洗碗。 八姐打了一盆热水给母亲洗脸。 “卫国,”内室传来八姐轻柔的呼唤,她的声音在静谧的空气中回荡,“阿姨叫你呐!” 曾卫国闻声走进母亲的房间。母亲的头发花白,皱纹深深地刻在额头和眼角,一只皮肤松弛的手正握在八姐的手里,用毛巾擦着。 “妈,什么事?”曾卫国轻声问道。 母亲微微抬起头,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柔和期待光芒。她轻声说:“你去我家,以前你们用的梳妆台上,有一个鞋盒子里边有安眠药,你帮我拿来,我晚上睡不着。” “好。”曾卫国点点头,转身离开了房间。 “要不要我开车送你去?”八姐追了出来。 “不用。你在家看看妈吧。” “是。”八姐应道。 他骑着自行车走在街上,夜色已经降临,街道两旁的灯光在黑暗中闪烁,像是繁星点点。风从东边吹来,有一点点寒意。在经过那个路口于海涛老师摔倒的对方,他还特别留意一下路边的监控摄像头。 曾卫军一个人在家。 “妈叫我过来拿点药。”曾卫国说,“你吃了吗?” “还没。”曾卫军走出来,“妈好一点了吗?” “好像都差不多。都几点了?还不吃饭?” “还不饿。” “打算吃什么?” “等会儿冲一碗方便面。” “妈担心你吃不好。要不到我家一块吃?” “不用。没事。一个人自由。” 梳妆台上叠着三个鞋盒子。第一个装的是一些感冒的药,第二个是高血压、心脏病的药,最下面有几个装药的纸袋,还有两个小瓶子,里面装着白色的小药片。标签上显示:艾司唑仑 他看着那些药片,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不知道母亲是什么时候开始存这些安眠药的,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疑惑地把安眠药装到一个大的瓶子里,决定每天晚上只给母亲两片。 他把安眠药交给母亲,母亲看着他手中的药片,有些不满地问:“怎么才两片?” “最多吃两片。”他看着母亲的脸,“您什么时候买了这么多安眠药。” 母亲没有回答,只是只顾自地说:“卫军在干啥?饭吃了吗?吃的什么?”没等曾卫国回答,接着说道,“人的生活都颠倒了。早上不起来,晚上不睡觉。一个人可怎么办呐?你把药都给我。” “再给您两片,不能再多了。” 八姐见状,也替母亲求情道:“你怎么这样!多给几片吗!别惹阿姨生气。” 曾卫国摔开八姐的手,“你知道什么?” “你凶什么?”母亲责怪道,“你不知道晚上睡不着有多难受……唉!” 深夜,八姐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依偎在曾卫国的怀里。 “阿姨叫我把安眠药偷偷拿给她。她不想成为你们的累赘……” “我猜到了。妈早就有准备了。”曾卫国抚摸着八姐光滑的脊背,柔情说道,“我妈一生操劳,总是想着别人……” “阿姨的故事我都能倒背如流了。她们那一代人真的是辛苦。我妈过的恐怕比你妈还辛苦。你想想看,生了我们八个姐妹,最后生一个老幺儿子。你现在的心情我也能理解。我妈煤气中毒昏迷一年,我无论如何都不放弃……站在局外人看,人没有尊严地活着……” “如果换成我,我不会吃安眠药,”曾卫国说,“我会选择烧炭。到时候就怕像老妈这样,没了选择的能力,想死都没有办法。” “你可不能死。你瘫痪了我………呸呸!我这乌鸦嘴!你罚我吧!主人!” “你一口一个主人,你真当我是你主人?” “当真!” “我要是瘫痪了,叫你烧一盆炭,你会吗?”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