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确性,错误价值观。沐阳从来都不把正确一词作为目标,而是反过来,让目标经由自己的手,变得更加正确,在世人眼中保持正面印象,或者激发超出正确这词本身的价值。 而当他听到温蒂如此谈吐,便清楚自己已经稍微触碰到了他内心的世界,那孤独的夜路,唯有月光与莺鸣相伴,他不知道自己向往何方,仅仅按照鸣叫声的方向走去,脚印是他的脚印,路却不是他的路。 “对与错,基于不同的人,不同的时间,不同的时代,都是各异的,我无法以你的角度鉴别,你只能扪心自问,向自己的脑子里的自己,向着镜子里的自己质问。” 暂时还不打算感染温蒂的根,沐阳只能如此推脱的答道。 温蒂听罢,站在窗边,望着远方夜空,捂着心窝感慨,嘴里咕哝道:“‘如果黑云遮蔽了双眼,那就揉搓眼睛,挥开迷霭,再不行,那就到没有黑云的地方去’,父亲也曾教导我不要以卵击石,走最舒坦的路,找捷径而行,将困难留给他人,他还说要是自己当上了区局长,就带我出城,突破这层渺小世界的壁垒,带我去见真正的太阳,而不是由傲慢的科技,产生的虚假冷暖。结果反倒是他,违背了自己的教诲,亲临险境,以至于此。” 只可惜,真正的太阳终究是虚影。 沐阳感到了惋惜,由于先天对外来者的歧视与偏见,认为乌云密布的天空才是心中的湛蓝,而自己才应该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没有人想看从灰黑色浓云之外射下的那抹亮光究竟为何物,诸多本地人都是大同小异的傲慢想法。 这种妄想到特乐依尔之外的世界去的奇妙意愿,就如肮脏的砂子里混迹的一微克黄金,极为罕见,万中无一。 温蒂失了力气地跌坐下来,一副抱歉地向沐阳哭丧着脸道:“如果最终寻找之路的终点,那仅仅躺着一具冰冷的尸体的话,说不定就如苏恩所说,我得履行身为儿子的义务,找到凶手,来一命换一命了。” 然而,他无助的眼神,再次粘附在了沐阳身上,而沐阳也不意外地预知到了他嘴中即将流出的话。 “你愿意接下这个委托吗?” 找人的委托,转眼间就变成了杀手委托,来得并不突然,来得很有人情味,但沐阳又怎么会因此违背自己的初衷,他干的事业里,就算要当一个律法中的恶棍,主角也不该是他来当。 “我不会亲手夺去目标的性命,这件事,只能由你来完成。” “我明白了。” 温蒂立马就接受了现状,也没有对沐阳死缠烂打,甚是平静。 两人在感到倦意到来之前,各自拥抱着沉默与寂冷,怀抱空虚,任凭时间流失,望着天边的五颜六色渐渐淡去。 他们之间需要更长时间来磨合,才能把互相心中的一切烘托出来。 而后,两人并排躺在地面上,温蒂有一层自己地铺,而沐阳则用落染的衣物来充当床单与被褥。 听着远方的吵闹声,温蒂不久后便打起了鼻息,沉入了短暂的梦乡里头。见温蒂睡去,沐阳这才紧紧地闭上双眼,享受这来之不易的休息。 嗡~嗡~ 这是一个由无数铁盒子与白屏幕组成的广阔世界,嗡嗡声不间断地催眠着昏昏欲睡的心灵。 这里没有风的流动,也没有聒噪的噪音,以虚无铸成的世界,常年静止在同一个时间之中。 然而今日,寂静被轻柔的开门声打破,脚步声随即支配了这个空白的空间。 没有言语,没有情感表露,只有回荡在空中的脚步声,在不停地冲击着主权。 随后,脚步声戛然而止,滴滴滴的按键声之后,白色的大屏幕显现出一副影像:一个穿着高贵,长着一头黑色短发的男青年,正与一个戴面具女人,在赌场内缠斗的画面。 作为一场看热闹的下酒菜,且不说武打打得不怎么样,也没有见血,没有死伤,不愠不火,甚至没有修饰炒作的价值,也没有传播的必要性。 从屏幕中传出嘈杂声,模糊的叫声,打斗声,音质很差,连他俩嘴边漏出了什么话,都没有拾取到位。 然而,这片影像播完后,立马又被手动开始了重播,完了又重播,这轮回一般的闭环操作,一个不超过十分钟的影像,足足轮播了253次,才被手动按停。 脚步声的主人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一直安静地盯着屏幕,就连呼吸声都与太平间躺着的死尸无异。 声音又再次回归寂静,寂静存在了约2小时,之后,隐匿在空虚之中的脚步声又再次盘旋在这诺大的空间之中,而回归了雪白的大屏幕,方才打斗的余音,还在银幕前渺茫着踪影。 脚步带走了杂音,还世界一份安宁。但步伐间却似乎缠绕着烈火一般的喜悦之情,一步两步,将激情留在了地面上,不知是对屏幕对面的男青年产生了反应,还是过去的情感再次燃上眉心。 总之,脚步声的主人,愉悦万分。 沐阳大约在1点左右落入梦乡,在虚无的梦境中游荡了3个来小时,还算是比较平静地回到了现实,温蒂光是在身边毫无防备地躺着,似乎就让沐阳无意识间放松了些许。 凌晨四点左右,沐阳心中的强制闹钟响起,把他从迷糊拽回到了现实。 本想拉开窗户,好好通一通外面的冷风,恍惚间想起,脚边还躺着一个不省人事的女装男,便只能放弃直接开窗——而是将落染缝制的,曾为沐阳提供高档的保暖服务的大衣,盖在了温蒂身上,而后这才拉开窗户,将室内凝固了3个来小时,沉闷还带有一丝油烟的气味散去。 靠着窗外迷失进来的光,微微照亮温蒂的脸,他就算在睡梦之中表情也没多大变化,无喜无悲,看起来像失意了数十年的绝望中年人。 悄悄拉开壁柜门,只见牙膏牙刷和杯子整齐地放在了显眼的地方,沐阳瞄了一眼还在熟睡的温蒂,嘴角调皮弯起,毫不犹豫地拿起牙膏,往袖口挤上了牛肉粒大小的白色膏状物。 整理好紧身长袖,走出门,看似单薄的内衣,却能保住身体散发出的大部分热量,魔法的力量,堪称一绝。 蜗居一般的单间,自然不配卫生间与浴室,而想到接下来得借用被千百人吐过口水的洗手盆,接过无数人尿液粪便的厕所,沐阳虽然并不会产生娇女般的公主情结,但好不好受自然还是不好受的。 本就没太期待过,不过见到厕所实景,倒还不算特别惊讶,看来这一层的住户似乎有着基本的素养,不会将水弄得到处都是,也不会撒尿越界,所以味道还算清新,作为公厕,能争取一个保洁健康的铜奖。 但当沐阳走到脸盆边时,便立马绷不住了。 只见脸盆没有配备镜子,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使用位置,也就是说,这个脸盆,是可以两个人同时使用的,而且还是面对面,就连水龙头都只有一只。 我的天。 就连早起刷牙时,都得冒着被亲吻的风险,畏畏缩缩,畏首畏尾的,这一天从这般状态开始,人生往后的12个小时被形容成走刑场也不为过。 厕所的单间倒是有3间,男女也有别,甚至连淋浴间都有4间,偏偏这个洗脸盆却只配备两块,实在令沐阳看不太懂。 幸好凌晨时间还没有人光顾这个地方,沐阳立刻操纵落染,在袖口生成一支简易的牙刷,抹上刚才从温蒂那儿偷来的牙膏,用手掌接着从水龙头流出来的水,送入干涸的嘴中,求上一润,清新的一天便从刷掉昨晚没刷掉的食物残渣开始。 然而好景不长,将牙齿内侧都清理干净,刚轮到外侧时,却听见厕所外传来了慵懒迷糊的声音。 只见一个肥胖的男人,拖着啤酒肚,歪着被酒精迷失了自我的颓废猪头,嘴中念念有词,挪步到了沐阳前方,也就是沐阳洗脸盆的对侧,盯着沐阳的脸,颤抖着双唇。 他明明可以选择隔壁的洗手盆。 “我,我怎么...变帅了啊。” 他以为沐阳便是镜子中的自己,浑圆潮湿的瞳孔中,跃动着异常的耀斑。 然后—— 便朝洗手盆中吐了起来... 温蒂睁开眼时,只见沐阳蜷缩在门边,单手拿着那本温蒂父亲的手册,头发湿润,发尾还还滴水,好一个出水芙蓉的魅惑美男。 “苏恩?” “哦?你醒了,睡得怎样。”沐阳合上册子用衣服捂着头发,发力揉搓,头发竟然干了三分,不再滴水,而且衣服上却没有湿痕,诡异的很。 然而,温蒂刚起了半边身子,却又倒了下去,呼噜声立马响了起来,像极了想从恋人嘴边获得一枚晨起之吻,而耍赖的伴侣一般,不同的是,温蒂是真的又睡过去了。 沐阳无奈地叹了口气,从地上爬了起来,由于光线昏暗,一脑袋撞上了天花板,痛得他捂着头叫苦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