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迪力克所言,囚食就摆在厨房最显眼的地方,没有遮盖,没有温藏,毕竟那只不过是一份‘囚食’。 这是给囚犯用的食物,换句话说,就是在这片灰色地带,存在着一处连特乐依尔司法机关都不曾过多建造的极端设施。 那便是监狱,用来关押犯人,改造罪人,最终得以复归社会,或者被打上社会不适应而得以永久流放的地方,那儿的‘住民’就称为囚犯,而囚犯吃的则理所当然是囚食。 但除了司法机关,又有谁有权利将人审判,归为罪犯,甚至将其监禁? 这下所谓的灰色企业,可算是跟黑色牵扯上了联系。 一盘丝毫没有热气,第一眼的印象竟然是雪的白粥,以及如同墓碑一般半插在白粥中央的馒头,不知道已经被粥水侵蚀了多长时间,糜烂得像一块发了好几天霉的豆腐,躺尸在白色无味的‘死海’之中。 但充盈在鼻腔中的清淡香气又是从何而来? 失去了主人的的厨房,只见坐落在远处角落的汤锅持续产出热腾腾的白气,桌上摆着刚出炉的面包,比起昨日朴素的员工餐,今天的面包各有各的颜色,香味窜动食欲,品种琳琅满目,看起来像是幼儿园里会发配的午餐。 刚才在与迪力克前辈寒暄套话时,余光扫到食堂内,有几名谈不上名字的员工,颤抖着手,味如嚼蜡般啃着的面包,或许那正是从这堆五颜六色的堆中来的。 “天哪,今天怎么又是‘轮盘’啊,真是倒大霉啦!” 突然,温蒂从身后连跑带跳地进入厨房,对着这片颜色的天地大失所望,仰头轻微地呐喊了起来。 “温蒂?” “苏恩你可算是碰见罕见事了——啊不,可能最近几周挺频繁的,这就是厨师长完全没有征求过任何人意见,开发出来的,名叫‘超级变态辣轮盘’的带有游乐性质的早餐,正如其名,这堆像是奢侈症发作,一股脑胡乱烘焙出来足够几天分量的早餐,不知为何,里头暗藏着几枚能把你辣到怀疑人生的地雷!” 温蒂用最小的声音在沐阳耳边传达自己的震撼之情,警惕着不知道跑哪去的厨师长,看来从前是没被厨师长折磨。 ...这未免过于专横了吧,这是把自己当女王了么! 对辣没有耐性的沐阳,不禁感同身受发出肺腑之言,但将话吞进肚子里,看着温蒂那小心翼翼便秘一般的表情,他也开始警惕起来,生怕宵语已经从她的要紧事鬼来,又刚好撞见这一幕的抱怨。 “对了,你知道这盘是什么东西吗?”沐阳试探性地询问了那特制的囚食,那还得专门用蒸笼蒸的一块馒头,以及还得用罕见的稻米来烹制的白粥。 “嗯?不知道,难不成是猪食一类的?不过好像也没听过这儿有搞牲畜业啊...” 看来这被他看成团字的囚食,并没有让大脑空空的他响应出什么有用的情报,毕竟打从一开始也没太多期待,自然失望不起来,端起那盘被称为猪食的囚餐,独自往外走去。 “唉...?苏恩你不吃早餐吗?今天的工作量可不能小看呐,别看我这样,我也是经历过好几次音乐盛宴的人了,就算是苏恩你也会累趴下的!” “别担心,我不过是得先处理点杂活才行呢,你也不想你最喜欢的玛尔小姐,对我大发雷霆吧。” 温蒂那金鱼一般隔几分钟就会重置的记忆力,这才想起自己还发配过这活,慌忙赔笑点点头。 离开厨房,途径食堂,里头原本还在用膳的员工们已经不知所踪,不大的内部空空如也,却也带来几分宽敞的错觉。沐阳不禁感叹道,如此重要的日子,到头来个个都在睡懒觉,他又开始怀疑所谓音乐盛宴到底办不办得起来,还是说那压根就是骗人的幌子。 然而就在这时,环绕着走廊回荡起数十人的脚步声,一瞬间便占领了沐阳的耳蜗,在大脑中成群结队地打砸抢,反射性地赶紧贴住墙,让出道路,眼神死盯着拐角,望着那泛黄的墙皮被人影化形成的黑龙吞噬。 未见肉身,典雅通透的女性说话声便如棉丝一般钻进耳洞。 拐角出现的第一个人,是个年纪看起来不大,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名字是啥答不上来。 而紧跟着的,也是类似打扮的女性,可以推测两人可能是夜晚干那活儿的。 这条散发着色香气的小龙并没有就此收尾,另外四个睡眼惺忪的女性延续着长度。好一个男子禁制的女子团体,而且一股莫名的精英气息扑面而来,就好像她们已经赢得了快乐的人生。 “听说宵语那家伙又搞什么辣味转盘,她脑子是不是有病啊,真就觉得这活不烂吗?”带头的女人厌恶地叫喊道。 “更年期啦更年期,她好像都三婚四婚了,这种女人脑子没病才怪嘞,难怪男人不要她,又矮又丑的。” “没准是她搞婚姻诈骗,骗完就丢哇!” “哇...好可怕耶,咱们可以爆料玩着看嘛。” “有意思!” 肆无忌惮的发言,根本不像是在厨师长主场该有的言行,周围的女人也都跟着起哄,生怕厨师长听不到。 这疯狂毫无理智的气氛,说她们打了一通宵麻将都说得过去。 她们连一点小眼神都不屑献给沐阳,就这么在面前通过。 而在队伍的最末,是提着一篮子蔬果的满脸凶相的莱茵,以及一脸平静,抱着平板的梦美。 而那仿佛打理又或者不打理,都绽开了一头狮子鬃毛一般丰满头发的莱茵,余光一瞄到沐阳的刘海,那原本与黑眼圈结为一体的死鱼眼,瞬间点燃了岩浆一般的怒火,那睁得可是比被炭烤过后的煎鱼还要大还要圆,手中那一篮子的蔬果在瑟瑟发抖。 “你这家伙——”正当莱茵就差把杀害预告发言挂嘴上,杀气腾腾得就往沐阳脸上冲时,梦美一把扯住了莱茵那茂盛的发尾,但怎奈何拉着的可是堪比雄狮的蛮族,甚至带着梦美拖行了一段距离,尖锐的摩擦声强暴在场所有人的听觉,把美梦的鞋跟都给磕破了。 望着地上的划痕,那便是梦美此刻的心境 “你发什么神经!把水果都整地上有你忙活的!” “可,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滚!” 就像在打发自家看门狗一般,挥挥手就把莱茵这头刚还在亢奋的‘雄狮’推入失落与沮丧的深渊,灰溜溜地便跟着女团队走掉了。 为什么早起的员工会像干了孟婆汤,着急着过桥投胎一般,急忙略过清晨。 而本来应该属于员工所有人的饭厅,却如包场了似的空空如也。这些疑问,在遇到这群团体后,迎刃而解。 “为什么这时间会有男人啊,莱茵大姐头?” “没什么为什么不为什么的...” 丢了魂似的莱茵将团队带进食堂,走廊仅剩梦美一人,她盯着沐阳看,饶有趣味地舔了舔下唇,道: “有男人很奇怪吗,落花又不是只有女人,你说是吧,苏恩先生。” 她棕色的短发下绣有樱桃红的白嫩细脖,在冷色光线的折射下浮荡着桃色之美,沐阳就算特意偏过视线,最终都会被周围的光影诱导回去。 之前的恩恩怨怨就仿佛是发生在梦中一般,她散发出的氛围简直像极了相亲时起了劲来了兴趣的女方一般,眼神里奇幻地带着一丝渴望。 就算以世间那般最普通最平常的方式认识,沐阳也绝不会视她为友,更不会与她有深入接触,又有谁会把蛇蝎摆在床头共枕,至少沐阳没那份包含天地万物的大肚子。 于是沐阳打算无视,端着囚食往出口走去。 “嘿,有劳你了,有劳了。” 在经过梦美的那一瞬,耳边缠绕起湿润的低语,令沐阳毛骨悚然。 留下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梦美背对背地进入了食堂,食堂里头响起了掌声。 “什么有劳了啊...我可不记得又给你干过什么。” 疑云再次包围了梦美这个女人,而沐阳此刻只希望她不要再与自己有任何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