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行动再一次超出了沐阳的预期,她不厌其烦地又掏出一根针,本以为还想折磨沐阳,结果却随地一甩,把那根尖锐的针头刚猛地捅进了脚边的铁片之中,当然那块铁片并没有立刻发光,变化来到了沐阳的左脚,就如摆脱了嗜酒家暴男,从美梦中觉醒的淑贞妻子那般,自由的甜美如干旱时期天降甘霖。 这个房间,可能是故障也可能是机关,有两块铁片会同时出发惊人的吸力,被吸住了,靠人力无法摆脱,就算女向导那般的母猩猩也一视同仁,只要她还怜惜自己的双腿,不拿出砸碎整只脚掌玉石俱焚的决心,那她就没法对脚下的铁片展开直接攻击,只要保险不拉起来,再怎么凶猛的机枪也没法倾泻火力。 只不过这机关并非无敌无解,就女向导方才一连串投掷攻击,那些凄惨,被她贯穿的铁片就帮忙证明了沐阳脑中的推测,不需要近乎人类的重量,只要被触碰后,原本如新生黑洞一般的吸附铁片,也会正式杀青,将吸附的职责转手下一任接班人,发出的光就如同拼死拼活到退休拿养老金时那般令人欣慰。 而女向导甩出的第三根针乃是莫名其妙中的不可理喻,因沐阳的坠落所踩踏到的铁片正好为两片,而女向导脚下的铁片也均亮起了白光,她明明可以像一头脱缰的野马,凭借怪物一般的脚力,一蹦一跳,就连重力都管不着,不落地地将拳头糊在沐阳脸上,根本不需要再用针头去点亮铁片。 这个举动仅为沐阳带来一根结结实实的救命稻草。 这家伙,在演我吗?留我一条活路?? 但从她狰狞的嘴上,只能体会到野兽一般的杀意,这并非善举。 沐阳曾从书上见过,有种神奇的人种,揣有所谓骑士精神,从不偷袭,仪表堂堂,只求最公平的面对面对抗,心不狠手不辣,慈悲为怀,哪怕对手是个罪不可赦罄竹难书的大恶党,也能尽显风度,哪天横死接头都不会让沐阳感到诧异,没法从书页中走出来的小天使。 尝试把这女人的修罗之容与之匹配,也不难发现,从头到脚乃至指甲发尾,都没有多余的缝隙去用天真的慈爱填充,就连每一处的毛孔里也都是血红色的漆黑,期待她有目的地放水,那还不如祈求时间倒流,回到过去,让童真再一次包裹破碎的心。 那怎么说?难道...难道她真的没有搞明白这个房间的逻辑吗? 低估在任何时候都不是沐阳策略上的方针,把自己放在假想中的高位,往往会看不到脚下的情况,但只要亲眼见识过这女人凌驾于本能的攻击欲望,势必没人会去怀疑她的大脑会暗地里计算着不入流的小伎俩。 她的下一招,就是理所应当的下一招,也是决定的一招。 女向导两腿的肌肉已经蓄势待发,还未始动,沐阳就已经从正面感受到如铁道列车爆速而过时卷起的烈风般强势的压迫感,除了着急投胎的,没有人会往铁轨上趴,沐阳自然也不例外——如此紧张一刻,他却感到了一丝庆幸。 从大局观上看,宵语匆忙离开,眼前的女向导没有选择躲藏在门后,反而自曝身份,执意对自己下杀手,她的选择,至少跟沐阳一样,是云里雾里中琢磨打爬的情报弱者,少得可怜。 果然还得去门后... 如今从天花板坠落,那门框上明明沾着沐阳数秒前的指纹,如今却如隔了一个世纪一般远古,就凭他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肉体,如何把重力一同带到4米高的高空去。 本来面临着众多课题,而这些消极之情与难解之惑,通通在女向导莫名其妙地赐予沐阳一只脚的自由后,得到了飞速地溶解,一只脚的有无,可以让必死的未来,迈向新的维度。 就算是疾驰而来的火车,也能为沐阳当做垫脚,跃向天空—— 化为箭头化为子弹,超越光与音,模糊着残影甚至把空气扭曲。 她发车了。 沐阳在心中默默地道了个歉,他突然觉得,把这团怪物比作火车似乎并不合适,毕竟她两脚悬空,在触碰到沐阳前那势头必会只增不减,这可是附带了飞翼的核弹头啊!说不定身后贴满了铁片的墙也要被开上一口子。 被束缚在地面上的普通人,又能有何作为?非也,只需等待即可—— 在沐阳身边不停环绕着的[落染]残片,一瞬间停止了动静,在空中一动不动。 他站在发光铁片上的那条腿,抑制不住兴奋,肌肉悄悄产生起小小的痉挛—— 就是现在...该迈出这步了!你该庆幸我没裹着烂鞋! 面对死神的镰刀,沐阳不慌不忙地抬起自由的那只脚,那看起来壮硕精干,配上这么一对一前一后,能横跨各种生死境界,这是实话,但实际上却对上特乐依尔的怪物,那就算叠十根腿也都是无济于事。 我会跳起来,把路让你,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沐阳把脚高高地抬起,越过腰际。 无论杀气多么逼人,似乎还没法光凭杀气就将沐阳弄死,他的大长腿不需要比光还快,不必比声音还要迅速,就能抵达眼前的这团风暴。 某种尖锐的东西撕扯了他脚上的皮肉,震荡他的趾骨,但也没办法撼动他一丝一点,因为疼痛根本还来不及传递到他大脑里头。而烙死在神经末梢的指令,也没有随着女向导面具里头狂躁的眼瞳与凶器拳头的接近而放弃任务,脚掌与女向导的肩膀擦过,如踩踏蟑螂一般,将脚掌往下压去—— 被火焰炙烤的灼烧感,如踩在了碳架上,如停下全速暴走车的刹车片,此番接触并非只有痛苦,此时沐阳的脚掌刹那间发出黑色的暗光,那看似如同燕子轻拍一般毫无威胁的触碰,却让导弹一般的女向导受到了数倍不讲理的重力,与地面平行飞来的势头的直转急下,她脚上的两只鞋子出乎意料地擦在了铁片上—— 沐阳左脚的铁片发出了亮光,内心大喊‘自由!’,另一只脚仍然不闲着,把女向导那柔细的肩膀当成踏板,在女向导踩中机关的被强大吸附力消耗的同时,左脚顺着女向导多余的冲劲远离地面。 虽然在准备上做了不少的功课,但这一刻沐阳预感腾空的瞬间,依旧是聪明人借力打力得逞后那得意的面孔。 赢了!是我赢了! 沐阳就差把兴奋当拳头朝女向导的逐渐远去的面罩上扣去,而这时才从脚掌上传来的撕皮痛骨裂痛还有火烧痛如一颗爆弹爆发,完全扭曲了正打算微微一笑的势头。 两人之间没有一句话,却都把双方相互的情绪冲撞了个彻底,这说不定便是最原始最根深蒂固的交互形式。 但沐阳未免高兴得有些过早了,唐突的两声巨响,打碎了沐阳脸上的表情,扯破了女向导脚下的铁片,就连那仿佛有一整个吨的吸力也没办法完全抵消女向导暴走的势头,其中一片甚至被撕扯了下来,而她愤怒的一拳也算留了半成功力,毫无阻拦地输出在了沐阳的侧腹上,一瞬间沐阳都以为肚子里的肠子全都送进了绞肉机里去, 这下沐阳的小算盘不但落空了,脚上的伤也让他苦不堪言,整个人如同被卡车赚翻的暴走族,在空中翻转身子,像一坨烂泥般拍打在了门框边的墙体上,后背、手腕、还是尾龙骨传来报销般剧烈的疼痛,集中在一瞬间爆发出来的白光,顶着沐阳的裸体肆无忌惮地在后方闪烁,他就像被剥光衣服送上火刑架的恶犯,只不过火光是赛博风的幽白。 或许大部分铁片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到被后脑勺和屁股点亮。 绝望的吸附力从腰间如蟒蛇一般盘绕,令沐阳毛骨悚然,这下更不用提该如何脱身了,几乎没在与女性的甜蜜场景中用过几次的腰骨头,又怎么能盼它怀柔这不可动摇的冰冷铁盒子呢,尽管他以裸体来坦诚相见,但身体的微暖可没法充盈整个房间。 眼神不敢往下瞄,他不想直视,被拉停的列车,会爆发出如何愤怒的气焰。 大门近在眼前,就算爬着也要到里头去!! 抓着门框不断对抗腰部的吸力,也都是杯水车薪,从身前如火灾现场般滚滚的热浪,可让沐阳享受不到活着的滋味。 没有说没有笑,接下来将是最后一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