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遇大赦的吴君闻,心中慌慌如漏网之鱼,在贾义的面前还要装沉稳,慢悠悠的迈着方步,从佛光禅寺山门口出来,稍微的定了定心神。贾义也跟着吴君闻走了出来,回头看看慧岸,慧岸正在打开扇子正反面瞧着,一步一恍的往寺院后堂走去。转过身来告诉吴君闻那个和尚走了,我们也快跑吧,一会追来不知道会不会打我们。吴君闻今天本来是兴致勃勃的出来游玩,本已经打算好了,游玩后就请他们去之前经常去的那个酒馆喝点酒吃点饭,经历这件事吴君闻也知道了,这些无义之人根本不值得做朋友,从今以后这不是朋友了!归去来兮,请息交以绝游!不由得想起了这句古词。又走了两步回头看了看贾义,“怕挨打还不快跑!”贾义早就想跑的只是不及那些人反应快,贾义心想这些人见事不妙,跑得比兔子还快,也不叫我一声。听了吴君闻的话,就加紧了脚步从后面超过去,刚要跑起来就听吴君闻在后面说“臭和尚把我象牙扇子扣下了,就只那把扇子就值二千两,他还追我们干嘛,跑吧你,贾义呀假义!”早就想跑的贾义听到这,刚抬起的脚又放下了,跑回到他身后,“嘿嘿!吴公子真是财大气粗,拔下根毫毛比我腰都粗,那原来是把象牙扇子呀!我说那个和尚拿到扇子就放了我们呢,就剩我们两个了,我陪着您吧,我可知道好几个有趣的地方呢!”吴君闻听了财大气粗几个字就有点不快,这个贾义年龄小,不知道怎么说话,也不懂得怎么奉承人,只有把别人背后议论吴君闻的话给当面说了出来。“哼!他们就是这么评价我的吗?财大气粗,每次吃饭都我请客,只要陪着我就有好处对不对,就算讨不到赏钱,也能混点吃喝对吧?”贾义不假思索的就点头,“对对!这帮子人没一个讲义气的,都是来讨吴公子欢心,混点赏钱的,你看一出事比兔子跑得还快!”越说吴君闻心里越愤怒,那些人不讲义气就他一个好人。抬头往前一看发现寺院围墙拐角的另一面有人探头缩脑的,就走过去坐到墙边,故意提高声音“贾义过来坐这儿,我问你如果那个和尚出来打人你能帮我抗几下吗?”贾义刚刚听说,那把扇子是象牙的,那和尚得了便宜不会跟来又是一个表衷心的机会,就告诉吴君闻“吴公子,我可不像刚才那些人,一个个的都是无情无义之辈,混吃混喝的就都来了,你看现在,是不是剩下我一个人陪着您,如果哪个和尚真出来要打人的话,那就打我好了,你先跑。”吴君闻呵呵冷笑一声,心想就凭这几句话,墙角那边的几个人打你一顿是免不了了!“你是不知道啊!那把扇子是假的,如果那个和尚仔细看就能分辨出来,一会出来抓人也不是不可能”贾义听罢一惊又是一身冷汗,一个是十五六岁的孩子,另一个是胖大的和尚,比贾义要高出一头都不止,那拳头都有贾义的半个脑袋大了。贾义慌张的回头看了看山门,“吴公子,那我们快跑吧!别等着他追来了”吴君闻说“我的住所和名字已经告诉他了,往那跑啊!不如让他打一顿心里舒服了就不会找我家人了,就辛苦你了,帮我挨几下”贾义眼珠一转,“吴公子,你看我这身板也不行啊,既然早晚都得发现是假象牙的,要不回家等着吧,挨打还是越晚越好,万一发现不了不就混过去了嘛!实在不行您看我这裤子刚才弄脏了,我回去换一换再过来啊,等我”,绕过吴君闻的脚飞也似地往山门下边跑去了。看着跑出一溜烟的贾义,摇了摇头“出来吧!哥几个!”这时候墙角后边的几个人讪笑着出来了,点头弯腰的满脸不好意思,也不知道是被贾义说中了,还是因为刚才逃跑过意不去才不好意思,也有可能是两方面原因都有吧。其中一个过来接话道“哎呦,吴公子这么快就出来了,您看那个和尚又高又胖的我们空手肯定是打不过,我们几个这不是出来找点趁手的家伙吗,棍棒砖头也得捡几块再回去救你,没想到啊这么快就出来了,别听刚才那个小崽子乱说,没看他裤子都尿了吗”吴君闻心说,等你们来救我我都得让和尚打成肉饼!一行人不欢而散,吴君闻回到家也是忧心忡忡。 话说慧岸和尚,拿着这把扇子翻来覆去的看了不知道多少遍,喜欢的不得了!至于毁坏的金身佛像倒是没放在心上,反正有施主掏钱修自己也不用出去化缘。当晚就带着扇子曲曲折折走进了一个县衙旁边的小院,不走正门在后门敲了几下,里面有个老妇人的声音接道“哎呦老爷今晚来也不提前派人通知一声,老身这酒菜还没预备呢!”话里话外透露出不胜的喜悦。“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前“哎呦!吓死我了,我以为谁呢,这么晚了还来干嘛呀?”这老妇人的笑脸立刻就变了,变脸比川剧戏子变得还快!老妇人转身进去了,慧岸把门带上跟着进屋。老妇人朝楼上喊了句“媳妇,下来吧舅子来了”噔噔噔的楼板响声,从楼梯上袅袅婷婷的走下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的妇人,未见其人先听见环佩叮当,未闻其声先有幽香扑面而来,披着衣服一只手还在整理着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哥,你来了,有什么事么,这么晚了”说这话坐在了桌子对面。只见这个女人姿天然风流蕴藉,如柔荑,肤如凝脂。尤其是晚上卸了妆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更是显得楚楚动人。如果二人站在一起谁也不会把这两人联系在一起,更别说是兄妹关系了。老妇人站在楼梯口看着二人,也不招呼也不沏茶倒水。很显然这个慧岸并不受欢迎,慧岸清了清嗓子,“月娥,哥哥这次来是有正经事找你,向来都是叨扰妹妹,自从上次县太老爷把我介绍到佛光禅寺出家,就算是时来运转了,好久不曾来看望贤妹”年轻妇人打断慧岸,“行了,说那些有什么用啊,我家官人已经是走了很久了,现在留下我这么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每天靠着什么生活你也不是不知道,但凡你有点出息,能到现在这个地步吗?房子也没有了地也没有了这不都是拜你所赐吗?”说着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慧岸一张脸涨得通红,“妹子我已经不赌了,现在做了和尚每个月还有香火钱,吃喝不愁,而且我最近得了一件宝贝,买房置地不在话下”慧岸未出家时候整天的混迹赌场,把自己家里地契输了个精光,把父母都气的一病不起,没几天就归西了。没有父母的管束越发的肆无忌惮了,妹子每次管他又不听。索性找了户人家把她嫁了,嫁的这户人家颇有钱也知道他为人,但是相中了月娥的样貌。月娥嫁过来没多久,慧岸就把自己家房子当了,结果又是输了个精光。刚开始大舅子来家里吃饭住几天,都是好酒好肉的招待。时间久了热情劲没了,也不叫他吃饭了。开始厌烦起来,月娥的公公就有了想法找到儿子商量,这么大的一个人整天在这白吃白喝的怎么行。月娥的相公也是一个窝囊人,和慧岸说了给他点钱想把他送出自己家。慧岸临走把他家的地契房契偷了出来指望翻本后买房子安身,自作孽不可活结果又输了!直到逼债的到了月娥家,大家才知道自己的房子地都没了。月娥的公公着急上火,一辈子辛苦经营全没了,没几天一命呜呼。月娥相公也气的病倒在床,搜刮家底找慧岸把房契赎回,房契到了慧岸的手里,不信邪的慧岸又是一夜之间血本无归。月娥的相公得知了消息第二天就死于非命,断气前给月娥两个巴掌,月娥哭的死去活来,只剩下婆婆和月娥两个人无处居住,慧岸就租下了现在这个住处,由于在县衙左近,出来进去的不是做官的就是有钱的。月娥就在楼上往下看,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来,愁肠百转坐在楼上唉声叹气,正巧县太爷和几个朋友在对面酒楼吃饭,一眼看到月娥美人依窗卖俏,眼角眉梢流露出淡淡愁容,更显得美艳又有内涵,寻个机会找了个牙婆来说。婆婆巴不得来个有钱有势的看中月娥,总比做个人尽可夫的暗娼好,就这样县太爷时不时的来两次,给点钱也就够家里开销了,知道有个不争气的大舅子就介绍去寺院里当和尚。今天一直没脸回来过得慧岸得了象牙扇子,就直奔妹子这来了。月娥听说就叫老妇人去烧水煮茶,一直在旁边看着的婆婆,就怕又是来借钱什么的,一听不是也就放心了,更不敢违拗月娥的吩咐,就去煮茶了。慧岸拿出扇子,放到月娥手上,“这个是象牙的扇骨,少说也能当得一千多两银子,把我们家的房子地都能置办回来,也省的住在这租的房子里多不方便,那个老不死的就带回去做个老妈子也行,让她伺候你呗!” 一更刚打过,慧岸喝了口茶正要起身出门,只听后门有人敲门,月娥急忙站起身来,说到老爷来了,我得上楼去化化妆迎接一下。慧岸一时也没有办法躲避只能站在旁边,因为自己进来时候未把门上栓,县太爷敲门后直接就推门进来了,老婆子迎接不暇。县太爷刚进门就说道“这么晚了,门也不上栓难道是等着谁不成”老婆子赶紧解释,说是大舅子来了。慧岸一身俗家衣服带着帽子,迎上去给县太爷请安。县太爷似乎是刚在家里发了脾气,到这发现门没关更是气冲冲的进来,见到的确是慧岸在这,气消了一半。吩咐老婆子准备酒菜我和大舅子喝两杯。慧岸赶紧表示佛家五戒不准饮酒。只见县太爷一身便服见到慧岸呵呵一笑,本来就是一张满是皱纹的脸,笑起来后更是显得老态龙钟。“唉!没关系,到家了陪我喝点,请上座!”慧岸哪敢上座,谦逊了半晌县太爷坐了主位。老婆子酒菜没上来之际,县太爷就瞟见桌子上的扇子,拿起来把玩一番,对着灯光仔细端详了一会“嗯!这个做工可以呀,但不是象牙的,我都差点被骗到,这要是白天的话不打开看不出来是假的,晚上对着灯光倒是好分辨了”慧岸听后就坐不住了“这个是假的?不是象牙吗?上当了,我找他去”这慧岸上街没捡到就算丢的主,那能受这个气。这时月娥从楼上下来了,给县太爷请个安,坐在旁边,对着慧岸“我就说你吧!不知道从哪里弄来把破扇子,还要买房置地,真是异想天开!”县太爷就问这扇子的来历,怎么有人敢骗我家舅爷。慧岸就把扇子得来的过程说了一遍。县太爷若有所思,又像是自言自语“嗷!吴家,大财主啊。到任以来也没见他孝敬过我什么,这不就来了机会了嘛!”嘿嘿一笑对慧岸道“无妨,假扇子也能买房置地,你明天来县衙后堂找我,我教你个法”慧岸赶紧跪下,“谢谢县太爷,那今天小人就不打扰了”有了县太爷的承诺,吴家的霉运就开始了。 这天吴君闻正在自己的小楼窗口望着对面的摇头晃脑的背书,慧岸有意的路过门前看到吴君闻,敲了敲门吴君闻从楼上往下一看,慧岸也正看着他。下楼开门让他进来,慧岸一看这雅致的住所只有吴君闻一个人,胆子大了起来四处打量着。随后抓住吴君闻的手,“吴公子你的假扇子我给你送回来了,钟鼓楼的金身佛像可是刚修的,就让你给砸了你看这事怎么办?”吴君闻回家后想好了就和他死不认账“这可跟我没有什么关系,扇子是真是假也在你手里,去哪里找了个一样的假货还我,真的那把让你卖了吧!”慧岸原想吴君闻会承认假扇子,一切都好办了。吴君闻演了这么一出无中生有,倒是自己没想到的。“吴公子就不请我进去喝杯茶吗?恐怕不是待客之道吧”吴君闻闪身一旁让过慧岸只在楼下宾主落座,慧岸装出一副可怜相道“吴公子,我刚到这佛光禅寺做知客僧,就碰到这件事,我真的很难和长老交代,一时起了贪念就留下公子扇子,现在我完璧奉还,这金身佛像公子能否布施些,让小僧能在长老面前能交代过去”吴君闻看这慧岸五大三粗的也有低声下气的时候,心里不由得有些得意告诉慧岸“我家也是笃信佛法,家父也是爱斋僧布道,现在他不在家出门做生意了已有月余,家父回来以后再做打算”慧岸得知吴父不在家,又是一喜吴家该当破财,还装出一副可怜样,“吴公子如此小僧恐怕寺院立身不牢,把刚才说的写个凭据让我带回寺院长老处交差也好”吴君闻处处防着慧岸,不可能给他写。这时慧岸看到中堂挂着一幅字上书: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慧岸走过去夸赞不绝,得知吴君闻手书,更是赞不绝口,执意要让吴君闻送给他。吴君闻书法哪有那么好,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就送给慧岸带走了。第二天一早,吴君闻还没梳洗就被当差的把门砸的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