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门子建议李县令,就定下吴君闻勾结山贼土匪打家劫舍,看他怎么说。如果挨不住刑全都招认那就只能做个冤死鬼了,挺得住的话那就看他们家怎么表现了,是不是勾结山贼还不是一句话的事。过了一堂吴君闻挨了四十板子,打的那叫一个惨,皂吏看他细皮嫩肉也没下狠手,那也是皮开肉绽了。县令只是问他如何勾结山贼土匪,以至于杀了苏巧儿一家两命的其他来龙去脉一概不问。吴君闻知道如果说出来文誉升栽赃给慧岸,范府横行霸道打死人命的事,县令也不会去范府抓人,白白的把好朋友文誉升搭进来受苦,再说梦里边不但盗用了文誉升的卷子得了榜眼,还把他发配边远的地方去了,现实里绝不能做不仁不义之事,皂吏两旁站里威严无比,明镜高悬的匾额下坐着尖嘴猴腮的李县令,吴君闻心中觉得好笑,一个个的都是明白人却是要把案情往糊涂里断,咬牙挺住四十板子,就退堂收监。接下来就看吴老爷子的表现了。吴府的管家宋诚骑着马日夜不停的赶路终于找到了吴父的住处,把吴君闻被抓的事情说了一遍。至于来龙去脉他也搞不清楚。于是心急如焚的吴老爷子坐车,宋管家又马不停蹄的跟着回来。一来一回宋管家也是累的要死,傍晚到家倒头就睡。老婆子给他端来饭菜,他就吃了几口又睡去了。吴老爷子到了家之后休息一晚。次日先找了贾义了解情况,贾义跪着给吴老爷子请安,吴老爷子赶紧让家人把他扶起来,就问情况。贾义说路上碰到公子,一起走到城门边捕快就说等了他一天一夜,然后就锁起来了,到了大堂上听人说少爷勾结土匪杀人越货。吴老爷子叫人赏了银子,站起来一阵天旋地转差点摔倒下去,跑了一路水米未进。家人都惊慌失措,吴老夫人更是泣不成声,颤抖着双手只叫“这可怎么好……”贾义在旁边说道“有没有糖水给老爷喝几口,马上就能好”吴家人都是丰衣足食,从来没体验过饿的头晕目眩的感觉,贾义家里穷吃不饱穿不暖的事经常有,对突然眩晕还是有经验的。下人赶紧去端来了一碗水,放上糖等不及溶解,搅拌起来给吴老爷灌下去。不一会吴老爷子感觉好多了,就叫宋管家和自己一起去县衙。宋管家与吴父的年龄仿佛,同样累的不行,还没休息好又被丫鬟叫起来,心里气恼“你家的那个猴崽子出了事,他是你儿子可不是我儿子,又不会给我养老送终,折腾我干嘛呢,每个月给的那几个钱还让我卖命不成”到了厅上见到贾义在旁边,就推脱说自己老了不如让这个小兄弟一起去吧,从少爷被抓也是他们一直在一起的,比较了解情况。看着事不关己的宋管家吴父有些怒气,对宋管家说他一个小孩子知道什么人情世故,家里出了事你做管家的不辛苦辛苦怎么行,少爷回来后自然有你的辛苦钱。宋诚见推脱不掉只能一起来到县衙门口,吴老爷子迈步就要进去,宋管家一把拉住“老爷我们还是先去走走门子,看看有啥情况然后再做处理”吴老爷子关心则乱,口中说着“不错,不错”。绕过大门,路边的柳树绿的最早,抽出新芽欣欣向荣的样子,水池里面的鸭子不时的潜到水里,突然又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有的扑腾直翅膀嘎嘎乱叫。景致虽好吴老爷却满心烦乱无心欣赏,急匆匆来到侧门,宋管家上前敲了敲门。吱呀一声门开了,正是罗门子。知道这两天有事寸步不曾离开,一前一后二人,后边一位宽袍大袖,穿着高筒袜浅面鞋,一看就是个乡绅富户,一抱拳“找哪位?有什么事吗?”吴老爷子只见面前的人和其他官吏服饰相同却是全新的,光鲜亮丽。上前请安,说道“小哥,鄙人吴中有,吴君闻便是犬子,请问尊姓”罗门子不等说完,已经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他等了一个晚上,把吴老爷子让进门房。做了个自我介绍,二人对面坐下后,罗门子也没有任何客套,也不献茶。吴父了解了一下情况,点了点头。罗门子看着吴父,心想“你知道的都是我想让你知道的,布政使的范公子你是犯不着知道,对他小子外号就叫犯不着”吴父说犬子虽然不才,家资还算富足,不至于与山贼勾结打家劫舍啊!我家的房子也被打砸,侥幸犬子没住在里面否则也难逃一死,为什么会怀疑到他身上呢!罗门子好像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其实早就轻车熟路。看来上次县令帮助慧岸敲诈吴君闻的房子,他父亲似乎并不知情。开口道“这个我会和老爷提及,这本身就是一个疑案,按理说没有苦主的事情很好办。现在你要看贵公子能过几堂了,如果挺不过刑承认了,那也只有当替死鬼了,衙门的事冤死鬼多了去了。不过这冤死鬼嘛……多半也都是穷鬼,那些皂吏没有好处,用刑那是一点也不含糊。贵公子不至于,我自会尽心的”吴父已经听出了弦外之音,表示自己儿子的事,即使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谁知这个意思表达后,罗门子眼前的吴父已经变了一堆堆的银子,闪闪发光。罗门子又故意惊讶道“哎呀!只顾着说话了您看我这也没给您沏茶,我这也没有什么好茶,略坐一坐”说着就要起身去沏茶。吴父赶紧拉住也站起身来,说着不麻烦了,我这就去兑银子,还得麻烦您给手下的兄弟们分一分,让兄弟们手下留情,我老来得子,也是命苦之人啊!其实这些话不该与这些做公的人说,清廉的听了不以为意,贪腐的就试探着你的家底,不搞个倾家荡产的是不会放手的,这罗门子就是众多贪腐衙役之中的魁首了。多少年也碰不到一个有钱的人犯,这回算是能发一笔小财了。吴父本是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的做生意,不能说世事洞明,也有平常人不能比的伶俐。拿出一千两银子的银票,塞到罗门子的手中,罗门子躲躲闪闪最后还是收下了,说自己给皂吏们分分。看着罗门子的表情,眉头微蹙,似乎是在嘲笑又像是鄙夷,大家大户居然只出一千两,吴父赶紧说“这些都是罗老弟的,买点好茶叶喝喝。皂吏们的银子我另去兑换现银”罗门子的眉间舒展了,吴老爷的心里也有了底,却不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开了门,宋诚慌忙的站直了身体,里面的话他都偷听了个大概。罗门子送出大门就回去了,宋管家就说吴老爷说错话了。在这些人面前只好哭穷,怎么能说家资富足,又说还有一处房产,又说老来得子。这岂不是让人家敲你的竹杠吗!吴老爷现在也定下神来,想了想宋管家说的有道理,口中不服输“你惯会偷听的,也不早来教我”去兑换了一千两现银分包好了,等傍晚叫宋管家送到罗门子手中。又到监狱去探望吴君闻,狱卒说没有县令的命令怎么可能让你探监,自己怕担责任。吴老爷拿出二两银子悄悄的塞在狱卒手里。狱卒语气也软了下来,指着那里面桌子边上喝茶的一位,说那个是我们头,你和他说去。吴老爷问了下姓名,狱卒告诉他叫李头就行了,开了大门吴老爷进来后门就吱呀呀的关上,又哗啦哗啦的上了锁。这里是狱卒们休息的地方,吴老爷走到了李头儿的旁边打了个招呼,李头儿抬头看了看吴老爷,问他什么事。吴老爷说想看看儿子,李头儿说“你就这么来了?”吴老爷以为又是要钱,赶紧说道“那借一步说话”,李头儿说这里面都是兄弟,有话尽管说。吴老爷也不知道一共有几个人,给多少银子合适,又掏出二两银子放桌子上。李头儿说“你这是行贿啊,有规定不准探监,让你进到这都是天大的面子了,谁放进来的给我轰出去”一拂袖子把桌子上的二两银子,丢到地上。刚刚那个狱卒赶紧过来,推推搡搡的把吴老爷推到门口,小声和他说“李头儿的意思是你起码带点饭菜,被褥之类的也有话说,你就想看看儿子还把银子放在明面上怎么能行呢,你晚上再来吧李头儿肯定在,你找他就行,没事!晚上肯定行!”掉在地上的银子,也没捡起来就被推出门,里面又上了锁。生意上处处逢春,一与衙门打交道,那是时时严霜。狱卒把地上的二两银子,捡起来放在李头儿桌子上。李头儿笑了笑,说“这个老吴头,有钱的很,就给我也二两,这是看不起我啊,我能要吗?这二两你们买酒吃茶去吧”一忙起来时间过得比较快,吴老爷吃了点晚饭。带着平时儿子爱吃的东西放进食盒,带着棉被让贾义背着一起去探监。宋管家带着银子去找罗门子二路同时出发。到了监狱门口敲门找李头儿,李头儿拿着小茶壶嘴对嘴的喝着茶,见了吴老爷“怎么又是你,怎么说?”吴老爷还没开口,贾义说道“大哥,我家老爷想探监给工资送点吃的用的,又劳您了把事先准备好的银子包送了过去”李头儿掂了掂,嗯了一声开门放他们进来,到了里面又开了一道锁。告诉里面带到四号去,等吴老爷进去又锁了门。这些狱吏一个月,也就能赚不到一两银子,吴父来了一趟都发了笔小财。吴父辛苦经营一年,极好的时候也就赚个一千两,今天一天就花去两年赚的钱。好不容易见到了吴君闻,他趴在一堆稻草上,无声无息一动不动。吴父老泪纵横,喊了声儿子。吴君闻动了动,屁股疼。觉得父亲不可能这么快就来看他,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又不动了。恭桶不时传来恶臭,其他牢房还有隐隐的呻吟之声。吴父又喊了一声“儿子!爹来看你了”吴君闻确定是自己父亲到了,挣扎着起来。勉强挤出一丝笑意,“爹,你来了!儿子让您老操心了”不经历磨难,人不会成长,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平时惹祸了见到父母总是撒娇耍赖,这次可以说经历生死懂得了养育子女的不易,自己没尽孝心中惭愧无地自容。忍痛伸出手来,帮吴中有擦去脸上的泪痕。二人隔着牢门哭了一通,比平时懂事的吴君闻让吴父更加的怜爱,不惜任何代价也要救出儿子,哪怕有人要他的心肝也毫不吝啬的拿出来。哭了一通后还么说上几句话,狱卒就前来催促,“有话快点说,说完快点走,我们这身上都带着干系呢!”吴父赶紧把食盒里面东西一件一件的拿出来递进去,让他快点吃还热着呢!吴君闻根本没有胃口对着平时爱吃饭菜勉强吃了点。狱卒又来催促让他们快点,带进来的碗碟之类易碎的都要拿走,防止犯人畏罪自杀,被褥都被检查过放到了里面,然后就拉着吴父贾义二人往外走。贾义又拿出一两左右的银子给了狱卒,可以让他们都说一会话。吴君闻让贾义去找找文誉升,看看他们能不能有什么办法。刚刚过了堂,下次用刑还有段时间。吴父说皂吏们已经打点过了,用刑也不会太受罪让他放心。吴君闻忍着屁股大腿之间传来的剧痛,给吴中有叩了几个头。泪水再也忍不住,泉涌般流了下来,吴父心痛儿子,伸手想要扶起他,距离太远身子都碰不到。“快点吧!让上司知道了,我这身衣服都得脱了”狱卒又来不催了。 吴中有离开了监狱,失魂落魄的往家走,贾义自从吴君闻送驴给他家后,就一直跟着跑前跑后。这时扶着吴父拎着食盒,就是随口问了一句“皂吏,门子,狱中都打点好了,现在就差县令了吧?”忙了一天事虽然都办成了,却把最重要的人物给忘了。都说阎王好过小鬼难缠,现在小鬼都摆平了。那阎王到底需要多少才能走通。吴父又范难了,贾义反应快,为什么不去问问罗门子。看看天色已晚先去敲敲门吧,如果罗门子在,今晚就问一下,如果不在只能明早再来。二人改变路径,往县衙方向走。不一会到了大堂门口,高大的衙门口三个大门紧闭着,门框连接着院墙黑黝黝的,门前高高挂着两个红灯笼,像是一个怪兽两只眼睛,大门像是怪兽的大嘴,整个人一口吞了,连骨头都不用吐出来。吴父打了一个寒战,夜微凉,心中更凉,凉的像是秋天的霜。罗门子没有谁,刚伺候好李县令,就来接待吴父,吴父问了下李县令大约多少银子能通融一下让我儿子早日出了大狱!罗门子略带笑意,又有些滑稽的表情说道“我们李老爷可从来不收银子的,他老人家那可是清如水明如镜的要是送银子他屋里也堆不下啊!”贾义吴老爷子二人相视无语。罗门子继续说道“银子是下品,占地方,银票是中品,如果有上级来检查也说不清,要是有个值钱的什么凭证才是上品。加上我在旁边给你说说话,下次过堂不用挨板子当堂释放也不是没有可能”吴老爷子喜出望外“有,我家有个珠子,汤圆那么大……”说了一半想起宋管家让他哭穷的事,又转为为难的表情,长叹一声“哎!那是我家的传家宝啊!那个没了吴家也就没了!”话已经说出了口,入了罗门子的耳朵,那这个珠子是剩不下了。还有几亩薄田,几处房产,做生意压下的货物,现钱已经是消耗殆尽了。吴老爷子到了家,来不及吃已经准备好的饭菜,直奔书房打开门锁,从柜子里面拿出一个小小的锦盒,打开之后里面是红色绒布包着些棉花垫底。拿来一个脚凳,去取最上层的那套《吕氏春秋》。放在桌面上吹了一下上边的灰尘,打开后中间的空洞还在那颗价值连城的传家宝不翼而飞。这一惊非同小可,张大了嘴合不上,呆坐一会。四处寻找毫无发现,此时正是掌灯时候,他吹灭了灯如果丢在地上,那颗珠子会发光比较容易找,四下漆黑一片绝对不在室内。门窗锁屋顶都没有损坏,不是被盗了,除了自己外没有人知道这颗珠子放在什么地方,不思进取的吴君闻不会去书房翻书看,钥匙只有夫人有,先去问问夫人。吴中有急忙出了书房,被门槛绊个趔趄差点摔倒,灯笼已被吹灭黑暗中摸索着回到卧房,问吴老夫人有没有看到书中的夜明珠。吴老夫人听说传家宝夜明珠丢了,也是大惊失色。因为这颗珠子自己只是见过一两次,放在什么地方只有吴老爷自己知道。现在丢了,为救儿子上下打点的钱也打了水漂,正是人财两空。吴父冷静下来仔细思考,自己平时从不拿出来给别人看,只有自己知道藏在哪里!现在丢了肯定是家里出了家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