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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十六 洇(1 / 1)

我想他本就是自我矛盾的、自以为是的,可若真欲求那些完美少年,又有何人呢?且顾周身,也仅满是他这样的人,而那白月光也许只存在于梦中吧。 雪的日子就像其生命一般飞速流逝,让人根本挽留不住。期末学测很快来到了。在经历了年前最后一次大考,学生们终于放了寒假。所有人就像离巢的雏儿,不顾而飞。谁都想好好享受这个假期,留下再归时足以细细品味的回忆。 “来年见。” “……来年见。” “来年真的会再见吗……” 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余志远渐渐与汪诗羽相处得更加融洽,而毛一博之事,他并不想再入心。 “该回去了。” 自从去年冬天起,他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了。他总能听到祖母讲述着与那里和她自己相关的爱情故事——与祖父的爱情故事。其中有一段,他记忆犹新: 兰心灵手巧,是村里数一数二能干的女人。她上完小学后家里供不起,便学起了手艺——皮鞋制作。镇上开了家私人加工厂,师傅刚好是这厂里的工人,因为她学得又快又好,提早出了师。那师傅就将她推荐到了这厂子里。不出三年她就干到了车间主任的位置,月薪几百块。因为她的收入可观,她家是那村子第一户垒起院子和后屋的人家。家里六口人,小时她父亲因病走了,只剩母亲一人拉扯五个孩子,四女一男,全家省吃俭用供了那唯一一个男娃上了大学。 这不有一天兰对家起房子,来了一班瓦匠,里头有个男青年,识了几个字,记工笔记全由他包揽。他生得精壮,皮肤因暴晒已棕黑,但挡不住脸上洋溢的精气神。虽不算俊朗,但看样子便可知其值得托付,想必兰当初也是这么想的。在傍晚,瓦匠班准备息工,东家送来了晚饭:豇豆大蒜配上大米饭。这可算丰盛,那时就算兰家每天也只能喝些米汤果腹,只因那有个规矩,工期临近结束就要请瓦匠们吃些好的。那青年食量最大,班里看他读过书便一个劲对他好,几个年纪大的称吃不下这么多,还得分去一些给他。他自然不客气,接过饭碗就找了处山坡坡蹲下扒。 日子不能算好,但至少安稳。吹着晚风,感受着身上汗水的散去,只一丝凉意便可让一天劳动后的男青年感受到快乐。 一老头陪来一块,两人说说笑笑,可忽地都听见了一阵自行车铃的脆响。 “叮铃铃铃——叮铃铃铃——” 他们朝声响的源头看去,只见映着夕阳的红光,土道道上一辆自行车上载着个姑娘,麻花辫耷拉在肩头。看向她的脸颊子,生得好生俊俏。 那老头用膀子摡去男青年侧脸上的尘埃,细瞅瞅,又与那姑娘作了作比,随后笑着说道: “诶,小林,你还没娶马马吧?你配得上她!” 林知道那老头的意思,心中在他提醒之前早就有了想法:“我要娶她!” 他激动得连饭都吃不下了,刚想把碗中还剩的饭菜瞥到老头的碗里,但起身想想又扒了两口。 “老金,拿着。” 林把碗递给他,也不顾他的笑,响彻了整个村子,只想追上那自行车的车轮子。跑了一路,倒回到了自己的做工地。他竟发现,那姑娘进了对家的门。 “巧!” 他跑去敲门,把木门敲得“咚咚”作响。 “哪个混蛋造反啊!” 门里头传来一女人的声音,紧接着门闩被拉开,那门被打开了。林几乎都要冲进去,但见开门的不是那姑娘。 他一脸急切,语无伦次道: “你你你……你知不知道,刚才……进这门的那个姑娘……” 那女人一脸鄙夷,不耐烦地问道: “你谁啊你,找她做什么事?” 但林答非所问: “她刚刚进去了,我……我要找她!” 那女人见怕是来者不善,刚要关门,林便伸手扒住了门。 “你要干吗!来人呐!流氓啊!” 一声喊叫引来屋里所有人的注意,那家中男娃最是凶,抄着扫帚就要来打。好在林要找的人及时劝住了,她走上前,问道: “你要找谁?” 林见她就是那姑娘,更加激动,几乎要跳起来,他说道: “我叫林,刚才……看见……看见你骑自行车回来,我就……我就喜欢上你了。我想娶你做马马!” “砰——”那门应声而闭。 “诶!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她叫兰!” 她妹妹的声音从门内传来,悠扬又绵长,始终回荡在他的耳畔。 “兰……真好听的名字……” …… 日一天天过去,林几乎每天都来一两趟,专赶着兰上班下班的时间。 “兰,我要娶你!” “滚!” …… “兰,我要娶你!” “等你有这个本事追上我的自行车再说吧!” 人怎么会追上自行车。 …… “兰,我要娶你!” “你叫什么?” “我叫林。” “你答应我了?” “才没有。” …… “兰,我要娶你!” “追上就答应你。” 那一次,林赶上了自行车上的兰。 …… “兰,我要娶你。” “你会对我好的,对吗?” “对!” “那好。我从你。” …… “兰,我要娶你!” “孙子都有了,还当是年轻的时候呢?老东西。” …… 每每听到这里,余志远则不信。世上哪有这么真挚的爱慕。 “世上真的有这样真诚的爱情……” 每个人都会拥有。 闲月瞰伊人,青云傍明倚。荷下生灵动,亭伴亦有期。 如今再想到这段略带笑意的话语,她说说笑笑,他心中悸动,世上确有这般真挚的爱情,莫以为时尚早,而心灵无龄。 “听说朱觉夏写了一部小说,名叫《爱启盛夏》。” 余志远坐在归乡的长途大巴上,把玩着手机。突然周勇发来一条消息。 他看着不禁一念生起:“我也可以同他一样……” 他回复道: “这么一说我也想写了哈哈。” 周勇则说: “那你写完后一定得给我看看!” “好。” 余志远应道,接着便打开了WPS。 “名字该叫什么?” 他心想。 思虑片刻,他输入了四个字:《三载情书》…… 大巴要行驶两个小时,这途中是余志远最心仪的时间。望向窗外的幕幕流去,是道别,亦是迎接。田野上的平房生出缕缕炊烟,这是钢筋城市不曾有的景象。江南冬季的云烟笼着那片故土,就连水流都因此变缓了,像是被吸引地不愿离去。 车上听着淮扬方言,好生亲切,即可知他们也有着同样一个目的,是归乡过年。看一路,听一路,不眠都觉快,转眼便在车站见到了祖父等候的身影,他好像依旧在说着: “兰,我要娶你!” 他几乎没变,变的,是自己。 余志远回了家乡广陵,而汪诗羽仍在金陵。腊月二十九日,这天雪降纷纷,仅半天就积了厚厚一层。 余志远发去语音,说道: “广陵下雪了。” 她回道: “啊,太可惜了,我这还没有下。” 余志远拨去了视频通话,将摄像头对准飘雪的天空,只见片片雪花若柳絮因风起。虽有许多落在了他的身上,化作晶晶珠滴比珍珠一般,也无妨。 她看到了,于是说: “不知道金陵什么时候会下雪。” “会下的……” 余志远蹲在地上画了些什么,手指在雪地上划过几下,随后将摄像头又对准地面,说道: “你读读?” 她照着雪地上的字迹,挨个读了出来: “汪诗……羽……是……” 他移过画面框边。 “笨……” “你才是笨蛋呢,笨蛋!” “哈哈,这果真成了你的口头禅了。” 余志远倒不生气,依旧笑言道。 “什么嘛,还不是因为你,本淑女可不会骂人……” 她辩解道, “……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余志远略有些疑惑,于是问道: “什么事?” 她没有回答而是说道: “年后再告诉你吧,现在保密。” 余志远愈发对此事感到好奇,反问道: “到底有什么重要又令我现在接受不了的事现在不能讲的?非要年后再说?”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做好心理准备……” 她语气黯然下来,不知是否是因为那件未言之事的缘故。 总之,现在他不好再多过问了。 广陵的冬景不同于金陵的,她少了那艳绝独类的风韵,而添了一抹淡雅气质。广陵现在已经不是繁华的都市,夜如白昼般通明,她随时日的迁移少有变幻,倒像位亭中静待男郎的少女那样恬静。节假日的到来给她添了丝锦轻袍,显得绝美莫妖而入心即莫忘。 余志远很少回来,只有在夏冬时节才会随祖母偶来一段时间,唯一一次赏视到广陵的春景,还是从他记事起第一次被父母带到瘦西湖畔。那时候他仍小,不懂得春的美,只不过咿呀作闹,竟要去湖里戏水,而被训斥一番。 已到了中午,他用完午餐,祖父母二人便去搓起了麻将,父母则同去婆家,问他是否一起时,他却以要做功课为由拒绝了。家中顿时只剩下了余志远一人,方才与汪诗羽通话,现要是再次打去是不符合时宜的。 “难得在家乡看到了雪景,不如出去吧!” 他心想到。 离家不远处有处河畔,通了桥梁后便联上了对岸的楼房。小时的他始终向往去往那里,而现在它们越垒越高后,却并无那心思了。 桥上也积了雪,行路时还得注意地滑。待走到桥上后,他扶着石栏又向下望去:河水不算湍急,流向何方他并不知,大抵是运河吧。它或是逃出家门的少年,抑或是归乡心切的游子,而余志远成了桥上观望的感同身受者。 他打起了伞。纵使是爱着雪的,也无法叫之一直坚持,人心也有累的时候,正如肉体一样,不是现在,那也不远了。他走下桥,终究是未前往对岸,而是朝街上走去,留个念想,也许是好的。 临近年关这里年味十足,雪天也热气腾腾的,是人声鼎沸掩去了雪落的轻吟,人潮如流拂去雪作的头纱,好似并未下雪一般。 “卖冰糖葫芦嘞!冰糖葫芦!” 这年代已少有的叫卖声悠扬在他的身旁,他回首,顺着声音的源头望去,一老人举着棍,棍上插满了冰糖葫芦。这倒让他想起了某个人曾经分享过的关于冰糖葫芦趣事,或谓喜事。但让他见时,只觉这酸溜难言。 “再走走吧……” 是徘徊,也是逃避;是自卑,也是清醒。 许久没有一个人逛街,倒不如说是自己几乎不逛街,而今真叫自己出来,空虚孤独是有的。毕竟过年悲伤固然是不好的,不如找点乐子。说食是乐之源,他走了一会儿就看到了一家奶茶店,恰是往日某个晚上进入的那家品牌。 不知不觉就到了门口,他闭了伞抖去上面残余的雪,接着走到柜台。那售卖员热情地问道: “帅哥,要来些什么?” “百香果双响炮,三分糖,少冰。” 他不假思索地回答了出来。 于是便坐了下来等待自己的奶茶,他打开手机点进了与张玲的对话框,发了条: “张玲,你说……喜欢上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过了一会,她便回复道: “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余志远想了想,说: “就是想问问你。” 张玲又问道: “你有喜欢的女生了?” 余志远不禁咳嗽了一声,接着回道: “是你,是你行了吧。” 张玲几乎是秒回: “开什么国际玩笑!?” “不信你还不快跟我讲讲!” 余志远只是无话可说,看着备注处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便想一时半会也收不到这回复了,正巧那报号机报到自己的奶茶已经做好,则将手机关闭放进口袋,起身前去取。 其实她道: “我觉得喜欢一个人就是会在他与别人走得近时内心会有失落感,就是会干一些他也干过的傻事,就是会无缘无故地将某种事物与他联系在一起……” 但是一会儿她便撤回了,于是又发来几句: “我又没有喜欢的人,我怎么会知道呢?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而这些待归去再知吧。 半天他做了许多: 去了那小时常与外婆在过年时去烧香的寺庙,可惜书写下这段文字时,却再也没有机会同她再去了;看了曾经留下深厚回忆的与祖母一同“劳作”的大片田野;抚了那亲自在田野旁栽下的苹果树,而如今它已有了手臂粗…… 那些珍贵的回忆重新涌入了余志远的脑海,多年求学而离开的家乡的模样渐渐多了色彩。这又使得他心灵的荒原上洇开了一点嫩绿水洼。 再想到归家时已经下午五点,想必祖母他们早已做好了晚饭在家中等候多时了吧。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进门后他解释了去因,就洗手坐在了饭桌旁。饭菜不算丰盛,但都是他爱吃的。 “那过往的矛盾与隔阂都随着冬风一同散去吧!” 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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