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芳院位于大湖南边，从夫人的正院过去，坐船也得一柱香的功夫，以后便归她了。 北面三间屋舍分别是待客用的花厅，卧房并耳房，里面小小的那间良辰说存放炭冰布料这些正好。 良辰围着院子东一趟西一趟，像极了撒欢的小马，回来时怀捧着花束喊道：“姑娘快瞧，后面一大片花圃！无人守着，奴婢就摘了些，真好看啊！” 一大捧花被她塞进云念姝怀里，金灿灿的雏菊、红艳的芍药、粉粉白白的山茶，紫红的曼陀罗，零零总总颇有些分量。 知道她一番好意，云念姝还是压下上扬的唇角，“花匠辛苦数月却便宜了小贼，该找谁讲理去？” 良辰偷瞄她神色不似真动怒，俏皮地眨眨眼，“小贼便小贼了，只要能让姑娘欢喜，良辰就是去偷去抢，大不了被侯夫人乱棍打死呗？” “休得胡说。”云念姝差点没绷住，知这是告诫她谨言慎行的时机，原本用贼作比就是苛刻了，换了脸皮薄的定会羞愧领训。 谁成想良辰是个顺杆爬的，滑不溜手，只得再吓吓她，云念姝冷了语气，“怎么？做贼竟也无妨了？此处庙小怕是容不下良辰姑娘，往后你愿做贼做娼也轮不上我来操心。” 这话就太重了，唬得良辰噗通跪下，她眼眶发红，再没了嬉皮笑脸，却不见有多服气，“姑娘怎可如此轻贱奴婢？奴婢家三代伺候在侯府，几十年就无那偷鸡摸狗的劣迹。空口白牙一顶帽子砸下来，叫奴婢日后…日后如何做人呜呜呜……” 说完还哭上了。 站在暗处的侯夫人挑眉，看向身后的庄嬷嬷，那意思是你个闷葫芦，竟有这样伶牙俐齿的侄女？ 庄嬷嬷面无表情，心想夫真您还真有心思看戏，就不怕里面压不住？ 云念姝着实有点犯愁，良辰就那么硬倔倔跪着，不知就这暴脾气，还是欺生她初来乍到。下面这句她可得接住了，到底是以势压人，还是推心置腹？ 云念姝想了想，决定把良辰最后那点胆子吓破，轻笑道：“你说我空口白牙污了你，那你呢？你又何曾不是往侯夫人身上泼脏水？” 良辰一愣。 外面的人具是一愣。 “夫人待下仁厚，人人皆知，就算惩戒犯了错的也未曾草菅人命。哪来的拖出去乱棍打死之说？这话若流出去污了夫人名声，良辰……”良辰的下巴被她缓缓抬起，脸刷的就吓白了，耳畔嗓音忽而轻柔，“……你这条能言善辩的舌头，留还是不留？” “姑…姑娘饶奴婢这一回，奴婢下次再不敢了…不不，绝无下次，日后奴婢定言行谨慎，不给姑娘惹祸……” 头磕的砰砰响，云念姝见差不多了伸手去扶，良辰瑟缩了下，抽抽噎噎不敢正眼瞧她，显然是怕了。 “不问自取便是盗，主子教训的是，奴婢这就把花一根根插回去，就是…就是不知还能不能活？”再如何圆融，良辰不过才十四，偷偷抬眼就瞧见云姑娘笑意盈盈望着自己，像是鼓励她往下说。 “倒不如…不如……”良辰掐了根白色山茶花，飞快别在云念姝的鬓间，“不如物尽其用？” “如此甚好，”云念姝笑了，院门处没藏住的锦袍衣角却令她心头一紧，不愿良辰真得罪了侯夫人，“你是无心之言，夫人定不会怪罪的。这些花枝，你亲手插成花篮献予夫人，若博得夫人一笑，算你功过相抵，如何？” 良辰呆了呆，似乎云姑娘小小掐了自己一把，她本就不笨，背上刷地就湿透了，面上还不能显出来，轻笑道：“巧了，姑娘同奴婢想到一处了，只是这些花枝大多素雅更衬姑娘，若是献给夫人，非是国色牡丹才配得上呢！” “瞧这丫头嘴甜的，牡丹可是宫里的娘娘才配用呢，”侯夫人总算舍得进来了，满脸的好气色显然被夸的开怀，扶起一旁行礼的云念姝，“还有你这孩子，瞧着娇怯怯的，竟不知有这番口舌？方才在外面真吓了我一跳。” “屋子尚未拾掇好，只顾跟这丫头辩白了，令夫人见笑了。”云念姝小脸一红，乖顺地被拉着进屋，后面十多个婆子鱼贯而入，每人手捧一个托盘，依次排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