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蛊温皇之死，代表好整以暇的时间结束，重心转向天下风云碑之战。所有试探到此为止，剩下的只有你死我活的胜负。 猫哭耗子过后，明月长泠开门见山：“该说的，上次我都说了。事实证明，西剑流捉走忆无心，恢复黑白郎君是次要，威胁藏镜人才是首要。为了救忆无心，他也不怕苗王猜忌。” 史艳文说道：“吾儿精忠已经前往灵界，找寻忆无心的身世线索。” “忆无心不重要。”明月长泠说得史艳文一愣，“她是藏镜人的女儿也好，是任何人的女儿都好，无所谓。西剑流出招，我们接招，此外别无他法。” 史艳文一惊：“难道真要与藏镜人一战？” “你可以抱有希望，但你必须明白，主导权在西剑流手里。”明月长泠剖析道，“赤羽想要轻取胜利，所以第一战杀你开刀。规则之外师出无名，谁胜谁败，西剑流都有后手。你死，签名失去效力，五方之战取消；你胜，利用背书之事，陷你身败名裂。没了名人帖的游戏，炎魔就能血洗中原。” 史艳文听得遍体生寒：“这才是让我背书的用意，迫使我沦为中原之罪人。” “后悔了？” “艳文不悔。”史艳文眼神坚定，对明月长泠说道，“不签，就要全面开战，届时死伤难以估算。只要能用伤亡最少的方法将西剑流逐出中原，艳文签之何妨？只是这桩事情，请你别告诉精忠，我怕他承受不住。” 明月长泠点了点头，与他商量起五方之战。史艳文不忘告知五岳联盟——中兴百武会的存在，言谈中信任更上一层。 没过多久，外观大变的俏如来回归，带来叹悲欢的死讯与灵界方面的回应。回程的路上，他有听闻中伤史艳文的谣言，担心五岳联盟的态度将有转变。 明月长泠恪守约定，在俏如来面前保持沉默。燕驼龙与脚仔王此时到来，带来吃人魔物的消息。 “网中人？”明月长泠忍不住插话，“那只魔物……是人？” “不能讲是人啦。”燕驼龙化身龙博士解惑，“网中人是魔，只不过能变成人形。他跟黑白郎君相杀数十年，并列名人帖上天下第一邪。我以为他死透透了，想不到他竟然又复活。这肯定是蜕变大法的作用。” ‘蜕变，破茧重生。’明月长泠恍然大悟，‘难怪需要大量精元。’ 讨论完网中人的事情，俏如来问起史艳文神蛊峰之行，对凤蝶、剑无极、雪山银燕的下落十分疑问。 明月长泠不动声色地旁听，突然间挥扇射出一道剑气。众人在诧异中尚未回神，便听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 “银燕将以天下第一枪的身份，再度出现。” 宫本总司走进庭院，看了一眼明月长泠。明月长泠立刻望月，扇风假装纳凉。 “啊，是师父。”俏如来恭敬行礼，跟某人形成鲜明对比。 迫于俏如来施加的压力，明月长泠不得不喊道：“师傅。” “难得。”宫本总司莞尔一笑，将目光移向俏如来，“精忠，多年不见，你越发沉稳了。” 俏如来感怀道：“当年有赖师父指点，我才能进一步精进。” “以你的悟性，是同辈之中的翘楚，才有这么大的进步。好好修练，你的成就——”宫本总司与史艳文对了一眼，“应能更高。” “徒儿记住了。” 等师徒叙旧完，史艳文问询宫本总司方才的话。宫本总司稍作解释后，说明了自己的来意——请燕驼龙帮忙解救风间始。 风间始乃是剑无极之胞弟，出自东瀛东剑道风间一族，亦被西剑流禁术所控制。 燕驼龙疑惑道：“这样讲来，你是俏如来、银燕、剑无极还有月娘的师父？” 宫本总司颔首：“正是。” 闻言，燕驼龙更加疑惑。史艳文称呼他为“萧大侠”，但是俏如来等人的师父不是宫本总司吗？ 燕驼龙看了看明月长泠，见她又有“走火入魔”的症状，遂问道：“那部容易走火入魔的神魔一念是你所创？” 接到宫本总司的眼神，明月长泠咳嗽一声，含糊道：“练功嘛，偶尔逆行经脉，习惯就好。” 史艳文武学见识过人，一听便察觉问题所在：“莫非你是逆练？倒行逆施，所以真气逆冲。” 感受到一众关切的视线，明月长泠不甚自在地说：“准确来说，是正逆同时练。真气逆冲就反冲回去，用反噬之力抵抗反噬。” 燕驼龙震惊道：“这种练法，轻则内息紊乱，重则经脉损伤。别讲走火入魔了，你能走跳都是奇迹！” “若能控制反噬，不失为可行之法。”史艳文思考了片刻，询问宫本总司，“请问萧大侠，神魔一念是怎样的功法？” “神魔一念，是以入魔之法激发体内潜力。”宫本总司补充道，“银燕，也在修炼这部内功心法。” “哈？”俏如来担忧道，“那银燕……必须通过的难关……” 史艳文若有所悟地说：“原来如此。但既是入魔之法，逆练……” “吾也不知。”宫本总司看向明月长泠，“你的情况与银燕类似，但又不同。神魔一念本无逆练，然而武学因人而异。创新也是一种超越，你能做到，吾心甚慰。” 明月长泠拂过耳边鬓发，侃侃而谈：“你讲过，剑与心不可偏颇。我将这句话套用在心法之上，针对自己的不足进行补足。意自发而魔无穷，惟一念神心控杀。既是魔意无穷，那便神心断念。” 宫本总司面露讶异，闭目沉思了一阵，对明月长泠讲道：“逆练炼心，正练锻体。虽然风险极大，但是正逆冲解，反而调和自然。如你、如吾所言，不可偏颇。” “我一直记得你的话。”明月长泠把手放在胸前，“剑者最重要的东西。” “哈。”宫本总司神情柔和地说，“多谢。” 明月长泠一怔，不明白他为何道谢。从中获益的人是她，为何宫本总司要谢？ 现在的她无法理解，但不会永远不理解。 走火入魔事件告终，相信以后无人再多问。而有这么多层的关系在，燕驼龙爽快地答应请托。 趁着宫本总司未走，史艳文向他打听任飘渺此人。宫本总司直言剑无极正在受其调教，但对其为人评价得较为隐晦，只说任飘渺是一个任意妄为的人。 宫本总司与燕驼龙离开后，明月长泠也告辞。她本想询问六元诗术的情报，但是细思之下觉得不妥。 问一个默默无闻的地门也就算了，六元诗术可是能辨识身分的关键，问了只会引人产生联想与怀疑。 “这条线索由酆都月带出，那便找上还珠楼……百里潇湘。” 明月长泠通过无界月瞑，找到了百里潇湘的位置。意念一动，她的身形化作金沙消散，在百里潇湘背后重组。 百里潇湘正在看信，忽然感觉后背发凉。回头一看，明月长泠站在身后，轻摇那把金笺玉骨扇。 “你是怎样……”百里潇湘自行收声，警惕地看了看门口，“是尊上派你前来？” “助你拔除背上芒刺。”明月长泠念出百里潇湘的诗号，“若问明珠还君时，潇湘夜雨寄魂舟。十年取命之约，玩弄人心的游戏，我喜欢。” “如果你想玩，我可以配合你。”百里潇湘将信递给明月长泠，“今夜任飘渺宣告我之死期。他想看我惶惶不可终日，但他不知道信仰使人无惧。” “入神蛊峰寻找一人，求得保命之法。”明月长泠扇风点燃信纸，“浪费时间。” 百里潇湘附和道：“他的游戏，本就是浪费时间。我已经想通，他的每一步都旨在引我上钩，为了将我玩弄至死。不理他，我还能安稳活三十天。让他十年的期待一同浪费，也算对得起我这多年心血。” “保持优雅的从容，死亡就会眷顾你。”明月长泠化出一张路观图，“尽你最大的能力，收服人心。若是还珠不容，带着你的势力前往地下圣所。神宫庇护每一个圣徒，不会埋没你们的才能。” “吾神在上，圣耀无界。”百里潇湘收好路观图，告诉明月长泠，“西剑流之事，我不会再插手。如果需要帮助，趁现在尽管提。怕只怕酆都月通风报信，逼我提前脱离还珠楼。” “我想知道会使用六元诗术、名号中有‘钵昙’两字之人。” 百里潇湘惊讶道：“你不知道？也是，钵昙摩罗销声匿迹近四十年。若非还珠楼经营着情报网，我也未必清楚钵昙摩罗的事迹。她是七十年前的天下第一邪，六元诗术就是她的成名绝技。传闻她容颜不老，杀僧毁佛，人送外号‘灭佛观音’。” “灭佛……”明月长泠正想追问，感应到酆都月靠近，只得回转正气山庄。 史艳文与俏如来出门送客，刚好与明月长泠打了照面。在史艳文的介绍下，明月长泠结识了东岳联盟盟主、天龙帮帮主，也是天下第一弓的何问天。 “明月长泠，月泠。”明月长泠欠了欠身，“有礼了。若无意外，东区由我代表出战，对上西剑流死门柳生鬼哭。” 何问天惊奇地打量明月长泠：“好俊秀的女娃！这么年轻就愿意挺身而出，我何问天欣赏你！有机会来天龙帮作客，我介绍我的亲传弟子给你认识。” “承蒙厚爱，却之不恭。”明月长泠微笑着送走何问天，“何帮主慢走。……呼，真是热情的前辈啊。” 明月长泠转过身，见史艳文看着自己，一脸无奈地摊手：“太受长者欢迎，没办法。” “哈。”史艳文笑了笑，对俏如来、明月长泠说道，“现在还有时间，我去找藏镜人一谈。月泠姑娘，精忠就拜托你了。无论如何，明日千万不可出手。” “父亲？”俏如来感到莫名地心慌，他的父亲像在托孤一样。 “你可以相信我。”明月长泠搭住俏如来的肩，“你的儿子，我会照顾。” 史艳文郑重地鞠了一躬：‘多谢你，月泠姑娘。’ ………… 甲子名人帖第一战，史艳文对藏镜人。中原武者议论纷纷，是谁代表中原，又是谁代表西剑流。 时辰将至，赤羽信之介走到碑前，朗声开场：“今日风云碑前，将定天下第一掌！” 话音甫落，破空气劲袭向风云碑，留下一道掌印。随着碑上现名，史艳文、藏镜人双双现身。 “藏镜人，你真不再考虑？” “多言无益。史狗子，完纳你的劫数吧！” 甲子风云掌中起，数载红尘情仇断。藏镜人执意一战，史艳文无奈应对。多年的恩怨情仇，尽付于此战作结。 “藏镜人——”“史狗子——” “觉悟来吧！”“来吧！” 顶峰伫立的两人，情仇，已记不清起于何时；恩怨，更算不清谁欠谁多。满泻的情绪，就在这一刻，全数爆发。 同声暴喝，两人爆发出惊世气劲，甫交手便是掌力搏斗。数十年的生死交锋，招招相识，招招透彻。对手的进退，原在意料之中。 原来了解一个人最好的方式，不是情，而是仇。史艳文心叹，藏镜人更怒。 史艳文犹原留手，藏镜人狠厉进逼。嘴角飞溅的第一抹红，宣告无可转圜，誓要今日定生死。 掌威撼地，气浪翻腾，天允山急流汹涌，乱石崩云。 伤势交换渐趋激烈。两人心知，若是不想同归于尽，随之而来的一式，将是最后一招。 “史狗子，纳命授首吧！啊——” 只见藏镜人双掌提气，浮身腾空，体内真流暴窜。 “啊，无奈啊！喝——” 一声无奈，史艳文纯阳之气也流转不息。这一招，将为这数十年的恩怨，谱下最后的终章。 “怒潮袭天！” “纯阳贯地！” 极招相击，气流爆开烈焰。善与恶的纠缠，正与邪的冲突，绝世恩怨，终于在这一招之后，尘埃落定。 “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