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哥哥……”云若水望着哥哥远去的背影,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陷入泥潭之中,越是挣扎,越是陷的深,最后整个身体都没入其中,无法呼吸,沉重的窒息感让他用尽全身力气猛的一起。整个人从一滩浅水中坐了起来,他擦了擦脸上的水迹,环顾四周,原来手中的火折子掉落在身旁不远处,已经快要熄灭,借着这仅剩的微光,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个溶洞之中,洞应该不小,因为微弱的火光无法触及之处,依旧是黑暗一片,只有不时传来钟乳石上水滴落下的回声。 他捡起地上的火折子,回头望去,原来自己是从溶洞上方的一个狭窄的通道一直滑到这里的,他已经忘记了自己跳入祭台上“丑”字所对应的门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自己不住的往下掉落,强烈的失重感和无助让他晕了过去,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往下掉了多久,昏迷了多久,更无法判断背后那个他无法企及的洞口能否带他回去,他只有继续往洞的深处走,寻找新的出路。 云若水摸索的往前走去,溶洞里到处都是光滑的钟乳石,脚下非常湿滑,手到之处也光滑的紧,一不小心就会滑倒,在约莫走了二十来步后,前方突然有了一丝亮光,虽然也还是很微弱,但因为四处黑暗,这仅有的光亮却异常醒目。他又走了几步,发现进入了一处更大的洞中,光线就是从这里发出,这时他手中的火折子也彻底熄灭了。 他只有就着光线四处打量,发现光线是从洞顶射入的,但是却看不清是洞口还是什么,洞很高,洞顶约莫有数丈高,四周都是光滑的钟乳石,根本没有着手之地,想爬上去是万万不可能的。洞也很大,隐约的光线也只看清洞的一部分,另一部依然是笼罩在黑暗之中。但是在目光所及的不远处,云若水发现了一些不应该在溶洞中出现的东西,剑~~~~,而且不只一把。起初只有零零星星的几把插在地上,但是当你走近,发现越往洞的深处走,剑就越多,插的越密,不单是地面,连侧面和溶洞的顶端都插满了。云若水慢慢的向前走去,小心的避开地上的剑,说也奇怪,这些剑各不相同,有的窄而锋利,有的宽而厚重,有短剑,也有长剑,有乌黑的铁剑,也有已经一片绣黄的铜剑,有名剑般剑身刻满纹路的,也有废铁般平平无奇的,虽然造型、样式、材料各有差异,但是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剑尖插入的方向,都是对着---黑暗幽深的洞底。 云若水随着剑的方向慢慢的向深处走去,走着走着已不见光亮,但是前方却有一丝丝紫色的微光在一闪一闪的晃动,像是指引前行者步伐的灯塔,引导着云若水向它走去。脚下依然湿滑,幸亏插在地上的剑越来越密,云若水可以扶着剑柄前行,不至于滑倒,当他快接近那黑暗中的紫色光芒时,差点被眼前的一幕吓的摔倒在地。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具干枯的尸体,红白色的衣服已经腐烂的差不多了,一看就是死了很久很久啦,但是说也奇怪,干尸那枯红色的头发却没有完全掉落,全身的皮肤还保存的很好,只是干瘪的贴在骨头上,丝毫没有血肉之感,看脸是男性,虽然已面无血色,脸皮紧贴着面部,但是他脸庞轮廓精致,身材修长高大,死前绝对是个美男子。他整个人四肢成大字摆开,当胸插着一把长剑,那紫色的光就是从剑插入的伤口处发出的。在看那柄长剑,长约七寸,剑身浑浊无锋,剑柄与剑身相连,材质看上去应该也是相同的,但是完全无法分辨是铁是铜。 当云若水看着这把剑时,像是被它那独特的样子所吸引,亦或是想看看它的材质,迷幻般不由自主的伸手向前抓住剑柄。就在云若水握住剑柄的一刹那,掌心一阵灼热,浑身如触电般一紧,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当他醒来后,发现自己在一片荒芜的荒野之中,满目苍凉,到处都是残垣断壁,骨骸遍野,附近烟火缭绕,毫无生机。就在他满脸疑惑之际,一个熟悉声音唤道:“你醒了?”,听到这个声音,云若水激动不已,忘记了疲惫和饥饿,用劲舔了舔干涸的嘴唇,用力撑起身体侧身看去,自己认为再也见不到的身影,正拖着疲惫的步伐向自己缓缓走来。那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哥哥云若辰。见哥哥走到自己的身边,云若水用尽气力起身,在哥哥的帮助下靠在了旁边的树桩上,有气无力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哥哥”。 “你终于醒了,刚才你饿晕了,我去周围找了找,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哎~~这一片已经变成废墟了,连草根都被刨光了,什么也没有啦!”云若辰也舔了舔同样干涸的嘴唇,困难的咽了咽口水,只是哪里还有什么口水! 云若水心中有无数的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自己怎么会身在此处。但是身体竟虚弱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勉强睁开眼睛看着哥哥和周围的环境,努力想发现什么,但是却一无所获。极度的虚弱、饥饿、口渴真实的侵袭着他的身体,让他无法不相信这一切真实的发生在眼前。云若辰看着弟弟,焦急的心情溢于言表,湿润的眼眶,开裂的嘴唇,这个原本坚毅的大男孩低下了高傲的头,止不住的抽泣,他把紧紧抓在手里的包袱缓缓打开,颤抖的双手像是正在打开装满美丽毒蛇的箱子,既害怕又渴望。云若水看着哥哥正在打开的包袱,此时饥饿难耐的自己内心也充满了渴望,哪怕是一个馒头、窝窝头也好,或者是什么树皮草根都行,就算是青蛙、耗子他也会闭着眼睛咬下去的。但是当他看到包袱里的东西后,却怎么也不敢想了,更不用说吃了~~~~一只手,一只白白嫩嫩的手,那是一个孩童的手,肉肉嘟嘟的,像雪白的藕节,微微张开的小手掌是那么的可爱,让你怎么也想不到它会单独出现在一个那么污秽的包袱里。 “我找了半天,只找到这个…………”云若辰的头低的更深了,哽咽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我知道……不能…能……这样,但是……再没有吃的……你就……” 云若水知道哥哥内心的挣扎,他那善良正直的哥哥是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就算饿死了,也不会。但是,现在快死的是自己,哥哥是为了自己才会这样,是为了永远保护弟弟的承诺,让弟弟好好的活下去的愿望。眼泪已经模糊了云若水的双眼,但是连哭泣的力气都已经快没有了,他看着一旁捧着那个包袱,一脸愧疚、挣扎、懊恼、痛苦的哥哥,用尽浑身力气摇了摇头,牙齿紧紧咬住干裂的下唇,鲜血顺着嘴角流出,表明了自己坚决的态度,但是那原本就虚弱到不行的身体怎么禁得住这样的消耗,再次昏死了过去。 “若水!!若水!!”,云若水隐隐约约听见呼唤声,此时的自己连呼吸都显得那么费劲,每一次的呼吸都感觉消耗了自己前所未有的精力,那薄薄的眼皮从未感觉如此的沉重过,就连要将它抬起都显得那么困难。再次醒来,看见自己在哥哥怀中,不知是高兴再次看见哥哥,还是觉得能死在哥哥怀里也是一种幸运,云若水露出了淡淡的微笑。云若辰感受到弟弟身体的变化,知道再不吃点东西的话,自己的弟弟就要变成那众多尸骸中的一员时,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大声叫道:“哥现在就弄给你吃,你不要管,是哥的错,一切的罪过都算在我头上,你就当没有看见,闭上眼睛咽下去就行!” 说完,云若辰转身抓起包袱就准备放在旁边的火堆上,但一只有力的手却突然抓住了他的肩膀,他吃惊的回头望着,发现原本在自己怀中虚弱的毫无生气的云若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死死的抓住自己,连睁眼都困难的人,硬生生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来:“哥……我就……是死……也不……吃”。 豁命说完后,云若水眼前变的一片朦胧,眼中哥哥的脸越来越模糊,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仿佛是一个白发白须的人,而且原本沮丧的表情好像变成了欣慰和赞赏,但是最后眼前又再次进入了黑暗之中。 虽然再次身处黑暗之中,但是感觉身体不像之前的虚弱无力,云若水猛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是在之前那个黑暗的溶洞中,只是手上多了一样东西——那把原本应该在干尸身上的——浑浊之剑。 就在他茫然的看着手中之剑的时候,插在地上的万剑开始不规则的抖动,同时发出嗡嗡的轰鸣声,在整个溶洞之中回荡,而且边抖动边化做点点紫光消失在云若水眼前,众多的紫光伴着嗡嗡的轰鸣声在洞中飘动,显得那么的诡异可怖!飘荡的紫色光点缀着偌大的溶洞,像满天星辰一闪一闪,最后汇聚在一起,发出耀眼夺目的七彩光芒,云若水不自觉的用手臂遮住已经闭上的双眼睛。片刻过后,光芒落尽,强烈的反差让他眼前一片黑暗,等他努力的适应黑暗的环境环顾四周后,发现不单所有的插在地上的剑都消失不见了,连那具被手中之剑定住的干尸也不消失不见了。 云若水再次低头茫然的看看了手中的剑,突然后颈一热,感觉整个脖子像被铁箍掐住一般喘不过气来,身体也被抓起离开了地面。这一切来的太快,根本来不及反应,他只觉得有人从身后袭击,自己被抓了起来,他立刻下意识用手中的剑向后一刺,感觉没有刺中,而是被对方抓住了剑,但是随着一声灼烧声和一声轻喝,脖子上的铁箍和手中的剑顿时松开,身体也随之落了下来,他立马一个前滚翻,滚开一段距离转头起身一看,这一看倒是吓了他一大跳。原来是刚才看见的那具已经死了毫无生气的干尸此刻正站在他面前,不过仔细一看却又和刚才有些许不同,全身虽然还是那样干瘪的皮包骨头,但比之前多了几分生气,有了一丝丝血色。如果不是看见那双赤红的眼睛,云若水一定以为是见鬼了,但还是忍不住害怕的叫道:“鬼啊!!!”。 “鬼??哈哈~哈哈哈~~~”干尸凄厉的笑声在洞中不住回荡,吓的云若水不自觉的又后退了几步。“普天之下,连仙都惧我三分,你居然说我是鬼!哈哈哈~~~真是笑话!幻墨老儿,你把我封在这里那么久,看来世人都把我忘了!!嘿嘿嘿!!”干尸阴阳怪气的自言自语着,完全没有在意眼前这个小孩。 云若水见他时而仰面发笑,时而低头感叹,齐腰的灰红色长发随着脑袋不住的抖动,衣衫褴褛,随风摇摆,说不出的诡异,担心他又再次袭击自己,惊惧着持剑抱于胸前。这时,一直没有在意云若水的干尸,突然转头死死盯着他,应该说是盯着他手中的那把剑,横眉怒目问道:“小鬼,你是谁?是你拔出了幻墨老儿的剑?” 云若水被干尸那威严霸气,傲视天下的气势所震慑,微微答道:“我叫云若水,在大诏府被魔兵追杀,从一个隐秘的地牢里,无意间乱打乱撞来到这里的,这把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它就在我手里啦!!” 干尸上下不住的打量着眼前这个孩子,默默无语。 云若水被他看的有点发毛,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是谁?”,虽然他内心还有无数个问题,但是看着眼前这不知是人是鬼的家伙,还是硬生生将要问的话吞到肚子里去了。 干尸没有回答他,只是抬起那修长但干枯的手,在空中一划,不远处一颗尖锐的钟乳石从中断开,飘在空中,随着干枯的手指转动着方向,最后将尖锐的一端对准云若水后停了下来。干尸再次看了看云若水,歪着头眨了眨眼睛,手指向云若水轻轻一指,半截钟乳石嗖的一声,飞快地朝他飞去。 云若水一直都小心提防着干尸的一举一动,看见他隔空削断一截钟乳石,内心就开始戒备起来,幸苦他每日都默念口诀,并对季灵子教他的释放真气之道勤加练习,加之眼力又强,对朝自己飞来的钟乳石,看的一清二楚,在石尖快到身前之时,将手中之剑在身前一横,用力一档,钟乳石瞬间被击的粉碎,云若水却毫发无伤。 这一幕让原本自信满满的干尸微微一惊,嘴里说道:“小鬼,你居然修习过真气之术!”也不等云若水回答,他又自言自语道:“能拔出幻墨老儿的剑,果然不是一般的小鬼!哼~~~”只见他举起双手,修长干枯的手指又在空中划了几下,附近的钟乳石纷纷应声而断,再次跟随他指的方向朝云若水飞快的攻去! 如此之多的钟乳石,从四面八方攻来,云若水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攻势,心内一阵惊慌,但还是强行镇定下来,持剑挡在身前,催动体内真气左躲右闪,实在无法躲避的才用剑抵挡,渐渐的已经被逼到了洞内的一角,背靠洞壁,退无可退。此时五块钟乳石一起攻来,云若水见已无退路,眼神紧盯五块攻来的石头,轻喝一声,催动真气紧握手中之剑在身前用力一挥,一道金光划过,五块尖锐的钟乳石竟被一齐击碎,散落在地。 刚才一击,使得干尸眉头微微一动,他缓缓放下双手,思考了片刻,淡淡说道:“不错,小鬼如此年纪就有这样的身手,是个可造之才!而且你也算是救了我!这样吧!你拜我为师,我教你功夫!” 云若水见他又停手不攻了,还要当自己的老师,教自己功夫,一时不置可否,依然持剑愣愣的站在原地,没有回答。 “怎么?还不过来磕头拜师?外面不知道多少魔、妖、人,都挤破头拼了命想拜我为师呢,但千百年来我从未收过徒弟,今天破例收你,你还不快快过来磕头!!!”干尸自傲的对着云若水说道。 云若水见他说的诚恳,顿时放下戒心,抱剑一鞠说道:“多谢前辈好意,我已经有拜师的人选了,我来大诏府就是要去找他的!求求前辈带我离开这里,好去找他寻我的亲人!” 干尸一愣,突然有人拒绝自己,让他无法相信,惊愕的问道:“你要拜谁为师?他叫什么?难道他比我厉害吗?” 云若水听他这么一串追问,一时不知所措,想着说出宥玄的名字难说可以吓唬吓唬他,便缓缓说道:“他叫宥玄,是修道之人,不到五十岁就达到神人之境,我要找他,求他教我修炼纯正的修真之术。” 干尸听后,又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宥玄?未曾听闻过!不过区区神人之境,就让你拒绝拜我为师?真是笑话!今天,你这个徒弟,我收定了!哈哈哈~~~~” 只见他身影飘动,化做一片红白色的影子,瞬间来到云若水身边,抓起云若水就向溶洞顶部那光亮处飞去,速度太快,云若水还来不及用剑抵挡,两人已经飞到洞顶的亮点处,在即将撞上墙面时,干尸一抬手,洞顶顿时爆裂而开,两人速度不减冲入裂缝之中。进入之后,云若水才知道原来溶洞是在水底,他们进入的是一片水域中,因为不会水,强烈的水压和窒息感使云若水用力捂住口鼻,不自觉的闭上了双眼,他的身体感觉到自己是在水里,同时迅速的向上方游动。 等他睁开眼睛,已经身处岸边的沙滩之上,胸口剧烈的刺痛使他狂咳不已,将自口鼻、耳朵进入胸腹中的水全部咳出后,云若水大口喘着粗气,转头问道:“你到底是谁?” 夕阳下,血红的晚霞,照映着傲立在沙滩上修长的身影,孤傲的望着即将落下的太阳,缓缓说道:“吾名~~朱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