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江) 悠悠的江河上,一页无脚的小舟平躺在水波上面。 秋雨嘀嗒地坠落,平静的傍晚,花与叶微微摇曳。 一个少年在撑船,头戴着斗笠,女子面色宁静,坐在船头,犹如古木。 “师姐。” “嗯。” “有烟火味了。”撑船的少年说道。 少女微微颔首,乌黑细长的发梢垂落下来,她前额几丝碎发下,是微微翘起的鼻梁和给人淡雅感觉的嘴角,她用力嗅了一下周围的空气,开心的笑道:“是啊,有人家生起了炊烟,不知道又做什么好吃的,真是个好村子。” 少年一身蓝衫,一副简朴的武者打扮,十六七岁的面庞,在傍晚的幽蓝夜雨中轮廓微微与黑暗融为一体。 身穿红衣白裙的少女,把佩剑当做拐棍支撑着站了起来,一对秋波似的眼睛在困倦中慢慢睁开。 萧沅静笑了一下,擦了擦额头,轻轻伸了个懒腰,道:“我们顺长江而下,一路上也没有什么好玩的,还要赶路,这一趟可真不容易啊。” “已经快到了,你就多忍耐一下吧。”少年说道。 “是啊,谁让我们是修行之人呢,这点苦还是吃得了的。”萧沅静自我安慰道。 “刘风,你困不困,把船停在岸边,我们在这休息一晚吧。” “嗯。”刘风将纤绳拴在一个树桩上,然后取出干粮,递给萧沅静。 两个人沉默地开始吃饭。 他和她不说话,是因为会影响吃饭。 事实上只是随便垫了下肚子,喝了几口淡水,然后就躺在各自不远的位置,开始发呆。 江南雨多,但并不大,甚至下雨的时候天气还是清朗的。 “这里的雨真的好温柔啊。”萧沅静感叹道。 “虽然如此,师姐还是要注意保暖。”刘风道。 “知道了,这些天每日都没有时间修炼,感觉退步了不少呢。”萧沅静道。 “我们玄武道武学,讲究身随自然,不强求,遵循本元,只要心中有个念头,武功是不会下降太多的。”刘风道。 “对了,刘风,你的山水拳法研究的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有所小成了?” “不,以前我研习各类古拳法,虽得其法,始终未得真意,因此想自创武学,但由于我的经验和功力实在浅薄,所以这套山水拳法始终只有形式,没有足够充沛的拳意,我这次下山,除了拜访那位前辈,也是为了通过游历江湖,增进一些阅历。” “我不明白。”萧沅静道:“武功是用来修炼自身的,为什么一定要用来伤害别人。” 刘风一愣,道:“保护自己,最好的办法或许就是直接打倒敌人。” “你说,天下武功分那么多种类,到底哪种是最好的?人就是穷尽毕生之力,也无法将其全部贯通吧。” “没有最好的武功,只有最适合自己的,只有认识自己,才能超越自己。”刘风道。 “每个人都只有两只手两只脚,虽然他们各自凭着不同的修炼达到了不同的高度,虽然他们每个人对武术的理解和阐发都不同,但其表现,形式都是一样的,就是通过对身体的运用,去完成各种动作,这些动作的目的,或是攻击,或是防守,或是迷惑,最终都是为了打倒对手。” “山水拳法我只是完成了雏形,动作很多余,蓄力时间太长,实战是很吃亏的,所以我一方面想提高内力的输出,一方面又想达到出手的简洁,这是需要大量的修炼才能达到的。” “每个人再厉害,都存在着自己的极限,因此我觉得,武学到了一定境界,比的往往不再是身体上的强弱,而是……”刘风说道这里声音忽然放轻,因为他发现萧沅静已经合着眼皮睡下了。 刘风深吸口气,吐纳一番,也躺着开始睡觉,在这个过程中暗暗运转内功恢复白天消耗掉的体力。 第二天,刘风和萧沅静醒来,冒着江面那泛着的白蒙蒙的水气,两人一舟,继续沉默地驶向远方。 “有水无山,却给人心情安然,这就是江南吗。”萧沅静微微感叹。 刘风看着萧沅静入神,想不出什么话,便继续沉默地摇曳。 悠悠的水面被层层荡开,雨安静,阳光亦是温柔,透过远处蓝色云山的轮廓,将深沉的天色渲染开,洒在少年少女的面庞上。 下午,水路渐渐有了轮廓,原本宽阔的江河褪变成弯弯细细的支流,湿地还未冒出头,沾着泥迹的芦苇已经大片地斜立在眼前,被风微微压低身姿,呈波浪状扩散开,如同女子在梳发。 刘风看着萧沅静的长发,在阳光下散发着橙色的暖光,心里比较了一番,却想不出来,是师姐的头发好看一些,还是芦苇好看,最终还是偏执地觉得,师姐应该是全天下最好的女子,没有之一。 至于芦苇,看了一路,早已厌倦,他只是机械地划着船罢了,什么杂念都是一瞬即逝。 刘风和萧沅静的记忆不自觉飘回七年前的那个秋天,那一年十一岁的他和十二岁的她初遇,从此一起修行。 悠悠的江面,隐没了少年的单纯心思,一道笛声断断续续的响起,很轻很柔情,颇有些雨碎江南的意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