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几个暗影一闪而过,下一秒,明晃晃的大刀直直劈开了姜凤卿高高隆起的腹部,鲜血溅到了脸上,她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了疼。 姜凤卿厉声哭嚎着,泪水与血水融在一起,眼睁睁看着腹中的孩子被暗影提着扔出门,屋外几只狼狗饿疯了冲上去撕咬着浑身沾血的那团东西。 “我的孩子!!!” 她疯了一般嘶吼着,她眼角滑落血泪,绝望地向门外扑去,鲜血哗啦啦地往下掉,她的两只断臂无奈地在空中扑腾着,却始终都挣脱不了穿骨的铁链。 “姐姐,下一世可不要如此糊涂呀。”姜凤华怯生生地站在南宫琢身后,柔声送别着姜凤卿。 姜凤卿额头上青筋暴起,双目死气沉沉盯着姜凤华,仿佛在看一个死人,声音嘶哑粗粝仿佛从地狱传来:“姜凤华,姜凤华皇贵妃!爬到最后,你不过就是个皇贵妃,而我到死都是北国的皇后!” “没了白府做靠山,你的下场会是我的百倍千倍!!!” “皇上~姐姐到现在都在诅咒我们!”姜凤华撒娇的摇了摇南宫琢的手臂。 在姜凤卿闭眼之前,耳边传来了男人最后冰冷的声音:“仗杀。” 啪!啪!暗影举起宽木板一下一下打在她身上,带起凉风划过耳边,烛光闪烁的忽明忽暗,身体被打到血肉模糊,滚烫的鲜血一次次甩在窗户上。 五百三十五年十月乙卯,北国第八任国君南宫琢继承皇位,改年号为光琢,册封从三品宣慰使姜堰之嫡次女姜凤卿为北国皇后,晚至皇后突发恶疾,久居病榻近两年,未睹外人。 光琢五百三十七年三月丁巳,皇后薨。 帝悲痛欲绝,追封发妻皇后谥号为‘孝淑谨慈顺昭仁穆崇文光德姜皇后’。 同年原镇国大将军白客意图谋逆,证据确凿,皇帝下旨满门抄斩,并亲自监斩。 等耳边声音彻底消失,姜凤卿的身体慢慢漂浮到了上空,看着南宫琢亲自为她拟的封号,还有史书上所写的‘帝悲痛欲绝’,南宫琢难道是悲痛欲绝地送她上路吗? 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封号,什么孝淑、什么谨慈,哪一点和她有关系?她若真的孝顺,还能让自己的外祖父被满门抄斩?她性子本就高傲泼辣,何曾贤淑过半分?还有,她连自己的腹中之子都保不住,更枉谈什么慈爱、什么严谨! 简直就是对她的奇耻大辱! 算了…… “凤卿姐姐!” 在她弥留之际,脑中竟然出现了那个傻子璃王的声音。 半空中,姜凤卿虚浮的身影亲眼看着自己的身体被草席卷着,草草丢到了城北的乱仗岗。 她的灵魂随着身体一同飘了过去,却见被别人称为“傻子璃王”的南宫璃艰难的转动着轮椅,一点点挪到了山头的乱仗岗,他双目猩红,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不远处被草席包裹住的血肉模糊。 他艰难爬下轮椅,用白绸认真的将草席里的身体拾起,裹到了白布中,动作温柔小心,泪水却止不住的往下落。 把装着姜凤卿尸体的白绸紧紧抱在怀里,轮椅转动, 南宫璃哽咽着高吼:“凤卿,我来送你最后一程!” 随着他嘶哑的哀嚎声逐渐远去。 姜凤卿的身影在半空木怔了好半天,钻心的疼让她回过神来,她怎么都没想到,最后为她收尸的人,却是那个傻王南宫璃。 当年传言南宫璃装傻想趁机夺皇位,南宫琢着急的彻夜难眠,最终是她亲手敲断了南宫璃的双腿,永远断绝了南宫璃的夺嫡之路…… “南宫璃,若有来生,我定不负你。” * 疼!彻骨的疼痛挤压着她的肺,窒息感扑面而来,她费尽全力却吸不上一口气,耳边的责骂声却越来越清晰。 “这个逆女还没醒?”凌厉的责骂声在她头顶响起,没等她搞清楚现在的情况,就被一杯凉茶浇了个透心凉。 姜凤卿一个激灵,双手拽着床单猛然坐起来,突兀的眼球中满是血丝,有些吓人。 “呵!你可算舍得醒了,谁借你的胆子,竟敢推贵妃娘娘下水?!”姜堰凌厉的声音里充满了暴怒,着急的嘶吼着。 姜凤卿有些茫然地看着四周,幽暗的房子里只放了一张潮湿的床,床幔凌乱的耷拉在被子上,身下湿漉漉的感觉让她不舒服的挪了挪屁股,一股霉味钻进鼻腔里,她一抬头就看见她那个好高骛远、趋炎附势的父亲一身官服,怒目圆睁的瞪着她。 还不待她有所反应,“啪”的一声,清脆的巴掌直接打在了她脸上,“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给贵妃娘娘道歉!” “沅贵妃娘娘还怀着身孕,皇上很重视这个孩子,若是孩子没了,我们一家可就全完了……”姜堰说的心惊肉跳,眼里的怒火掩饰都不掩饰一下,气的整张脸都抽搐了起来。 “沅贵妃怀孕,我掉进御花园的湖水里……”轻声喃喃了一句:“这都是二十二年前的事儿了,怎得又发生一次?” 姜凤卿捂着被打火辣辣的脸,呆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眼神也逐渐清明了起来,眼底的震惊虽还未褪去,心下却已经了然。 老天真没负她! 竟然让她重活在了十五岁及笄之年。 姜凤卿完全不顾姜堰说了什么,自顾自低头满眼爱惜的抚摸着自己完好的双腿,又一遍遍的把手放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眼里早已浸满了泪水。 真好,她此刻还没有被剖腹取子,她的手脚还没被砍断。 这一年可真让她记忆犹新。 这一年沅贵妃正得圣宠,已经怀孕三月有余,胎气刚刚平稳。 娘亲带她和她的妹妹姜凤落、二叔家的姜凤曦、还有那个二叔外室所生刚刚认回姜家的姜凤华,一起去探望她们在宫里的大姐姜凤瑶。 姜凤瑶三年前被姜堰设法塞进后宫,刚从婕妤升到嫔位,肚子却一直没动静。眼看沅贵妃受宠怀孕,姜堰心急如焚,连忙搜刮了一个助孕方子让她母亲借着探亲的由头带着她们送进宫。 当年她心思单纯,让一个姨娘‘溺爱’上了天,对真心为她好的人恶语相向,二叔外室所生的姜凤华,刚进姜家,就对她百般讨好,为她鞍前马后。 姜凤卿看她伺候的这般周到,就大方赏赐她跟着自己的娘亲一同进宫‘长长见识’,一路上姜凤华都在有意无意说起,自己亲姐姐三年不孕,都是被这个沅贵妃害惨了。 她当时年少气盛,自然要为姐姐出这口恶气,一怒之下,直接把沅贵妃推进了御花园的湖里。 春寒三月,湖水依旧冰冷刺骨,沅贵妃在水中扑腾了好久,才被太监打捞上来,腹中孩子虽然还在,但也从此留下了病根,导致沅贵妃一族都记下了这个仇,后来搅和的姜家、白家都不得安宁。 “小姐……”就在姜凤卿陷在回忆里时,一直跪在她床榻前的小盈怯生生地拉了拉姜凤卿的衣袖,带着哭腔提醒:“小姐,奴婢扶您去求求贵妃娘娘,说不定能从轻发落。” 姜凤卿左右观察了一下,她此刻就在沅贵妃偏殿的一间宫女房子里,房子低矮潮湿,像极了她上辈子被杖杀的阴森的小房子。 也才注意到,前世从小就跟在她身边的丫鬟小盈。 小盈虽然不太机灵,但太过忠诚,一心护主。 前世在南宫琢来姜府下聘时,小盈就跟她说过,二皇子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心机手段颇深,并非她的良人,要慎择姻缘。小盈之所以能说出这些话,是因为她外祖父经常在她耳边说提点,但她却没听进去,小盈作为时时刻刻跟在她身边的旁观者,自然知道一些她所不知道的事。 可奈何当时她觉得快要嫁的良人,满脑子都是婚后要一心辅佐南宫璃登基,还当小盈是故意阻拦她的幸福,因此斥责了小盈一顿,罚她在门口跪了俩个时辰。 但此后小盈虽还全心全意待她,事事都替她着想,却也变得小心谨慎,生怕一不小心就惹怒了她。 这样好的小盈却在她当上皇后时,被姜凤华逼着吊死在姜家院里,自己最后见到她的样子…… 是在那间小黑屋里,由姜凤华婢女捧着的木盘上静静放着一张被鲜血浸染的面皮。 如今眼前的小盈容貌青涩秀丽,一身水蓝色稠衫,头戴簪花婢子簪。虽然有些憔悴,柳眉弯弯、杏眼带着水汽,正是十三四岁的豆蔻年华。 这幅景象看的姜凤卿一阵恍惚。 见小盈在姜堰面前这般畏畏缩缩,姜凤卿有些酸涩地吸了吸鼻子。 “小盈?”她又惊又喜,连忙挣扎着要把小盈从地上扶起来,豆大的泪珠顺着脸庞滑落,伸手一遍又一遍轻轻摩挲着小盈白皙的面庞,又一次在心里感叹着‘真好,能重来一次真好。’ “小姐,不要害怕,奴婢刚刚出去打听了一下,贵妃娘娘的孩子还在,皇上应该不会赶尽杀绝的。” 小盈以为自家小姐是怕受到皇上责罚,害怕的哭了,连忙挺起身子,把姜凤卿护到了怀里。 “你现在知道害怕了?刚才谁给你的胆子,竟然敢推贵妃娘娘?还不快滚去向贵妃娘娘磕头!”姜堰看着这主仆两哭哭啼啼,心下厌烦的很,一把拽下姜凤卿,照着她后背就踹了一脚。 姜凤卿一个踉跄,险些磕在门槛上,她手撑窗户,皱眉从地上爬了起来。双眼从姜堰的鞋子一点点往上挪,森冷的视线停在了他脸上,滔天的怒意在她心底无限翻滚着。 她深吸一口气,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强压下心头的怒火,语气有些冷淡:“姜凤曦、姜凤华呢,她们不是随我们一同进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