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因担心心上人而一夜未睡的纪婉悠,此时的脑子是有些混沌的。
“他这是嫌弃咱们纪家庙小,容不下他这尊大佛了。”纪修眼神冷冷地说道:“甚至从一开始,恐怕就存了拿我来当垫脚石的心思!”
替他出谋划策,屡次向皇上献计……实则也是在变相地告诉皇上,他府中多了一位能人!
他昨夜才突然想通这一点!
——而当这位能人出现在皇上面前时,又有了救驾之功,结果会是如何,已是猜也不必去猜了。
“父亲,占公子决不是那样的人。”纪婉悠摇着头道:“即便占公子此番确有谋算在,但他并非无情无义之人,他曾同女儿说起过,他一直十分感激父亲当初的收留与赏识……”
总而言之,她是相信占公子的。
他做事一贯有自己的打算,况且,他也有权利决定自己的去留和日后的路该怎么走——
至于父亲口中说的,拿他们纪家当垫脚石,那是绝不可能的!
看着女儿对心上人深信不疑的模样,纪修无奈道:“婉儿,你这是被自己的心意给蒙蔽住眼睛了……你既明知他心机深重,又为何偏偏不愿相信自己也在他的算计之中?偏偏就笃定自己是例外?”
“父亲,女儿不是三岁孩子,能够分辨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自幼便得以事事自己做主的女孩子主见极强,语气里透出固执来:“女儿相信自己的判断。”
听着这些,纪修只觉得昨日镇国公踹过的胸口更疼了,正要再往下说时,忽有叩门声传入耳中。
“老爷。”一名仆从隔着门禀道:“临福堂里方才传来了消息,说是人已经醒了!”
占公子醒了?!
纪婉悠神情一喜。
纪修已经站起了身来,眼底噙着冷笑。
他府上的幕僚醒了,他当然要去看一看。
“父亲,您带女儿一同过去吧。”纪婉悠抓住纪修一只衣袖,商议着道:“占公子是咱们府上的人,此时他死里逃生转醒过来,女儿与您一起去看看,也算是在情理之中。且临福堂乃皇上居所,并无太多外人出入,想来也不会惹出什么风言风语的。”
犹豫着看了女儿片刻,纪修最终还是点了头。
看看也好。
看看对方接下来究竟会怎么演——
若能从中看清些什么,说不定也就能慢慢死心了。
父女二人立即往临福堂去了。
临福堂暖阁内,受伤的男子正靠在床头,神情复杂地思索着什么。
因方才强撑着要起身向皇帝行礼,而牵动了肩上伤口的缘故,此时男子的脸色显得尤为苍白。
郑太医在一旁继续问着话:“……可是都记起来了?”
这年轻人醒来后的反应十分奇怪,他问了才知原来此人于大半年前竟因落水而患了失忆症,忘记了落水之前的事情,也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而经过昨夜受伤昏迷之后,方才醒来,竟有了记忆复苏的迹象。
“大致都想起来了……”年轻男子有些怔怔地答道。
坐在椅中的庆明帝有些稀奇地道:“这失忆之症,倒也果真玄妙。”
郑太医接话道:“正是,此等病症无药可医,然而在外力刺激之下,确实有痊愈的可能。”
庆明帝含笑点头。
照此说来,或许说不定哪一日,敬容的记忆也会恢复……
但那也是他乐见的。
他很好奇敬容恢复记忆之后,若是记起遗诏之事,会以何种惊慌失措的模样来面对他这个皇兄。
“你与朕之间也确实缘分不浅。”庆明帝看着脸色虚弱的年轻人,笑着道:“你救了朕,却也因此机缘巧合地医好了失忆症——”
对于有用的人,他并不吝啬于将对方称之为救了自己的人。
刚行至暖阁外的纪修隐约听到这句话,不禁皱了一下眉头。
什么症?
失忆症?
“陛下,纪大人和纪姑娘过来了。”内监入内通传道。
“宣进来吧。”庆明帝喝了口茶,心情似乎颇好。
纪修父女入得阁中行礼罢,便看向了床上的占云竹。
“纪大人……”占云竹的语气稍有些迟缓,“纪姑娘。”
纪婉悠眼睛红红地向他微一点头,并没有急着多说什么。
庆明帝看向纪修:“纪爱卿,听说你府上的这位文客,当初是落水昏迷后为你所救收留,且患了失忆之症,全然忘记了从前之事——”
纪修听得愣住。
……皇上口中所说到的这些事情,跟他有什么关系吗?
且失忆之症?
纪修看向靠在床头的年轻人。
这么会编,若是改去写话本子,倒也是不必为生计发愁的。
而当下这局面,是要逼着他跟着一起演?
他就是来看戏的,怎么还拉他上台了!
纪修在心底骂了句娘。
事到如今,竟还要利用他来演戏,这是真把他当傻子看待了!
纪修正要开口时,却听得身边的女儿先自己一步说道:“回陛下,确有此事,臣女也是知道的。父亲为此也寻过许多郎中替这位公子诊看,只是皆不见什么成效。”
说话时,她的视线一直都在占云竹身上。
她想告诉占公子——无论他想做什么,她都会站在他身边帮他一起完成。
她就是同他最默契的、也是最适合他的那个人。
见女儿抢着接过了戏本子,纪修在心底重重地叹了口气,也只能道:“回陛下,确实如此。”
“所幸现下人已经痊愈了。”庆明帝笑着说道:“朕方才还说,这年轻人同朕缘分不浅——”
纪修勉强做出意外的神态:“痊愈了?”
不得不说,这种揣着一肚子气,听着皇上要抢人的铺垫之言,还得陪着一起演戏的感觉,甚至比昨日被镇国公打的时候还要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