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这种微妙的东西,无形无影,却能看得见摸得着。
比起西县的众志成城,华雄从落门聚到冀县的沿路所见,就有了天壤之别。
并不是傅燮失去了人心,而是耿鄙将傅燮苦心经营了一年多的人心,用半个月的时间就给败完了。
本来,傅燮沿着渭水流域,从落门聚、冀县、望垣和上邽县等地,都设立的屯田点。
不光让汉阳郡流连失所的黔首百姓,放下了前去金城郡投奔叛军的念头,还感召了不少叛乱羌人部落的归降。
结果呢,耿鄙觉得叛军内讧,正是大举征伐的绝佳时刻。
刺史府一纸公文,就将屯田的粮秣给征收了,让强令屯田黔首按户出壮丁服徭役,壮者充当辅兵壮声威,弱者成为运送辎重的农夫。
在他的脑海里,是叛军内讧之际,不可能拧成一条绳子来对抗讨伐。觉得他的大军一到,对方应该会作鸟兽散。
征调这些黔首,就是为了让讨伐顺利一些。
至于耽误春耕嘛,笑话!
凉州羌人叛乱一日不平,哪能安安心心的屯田!耽误了一时的春耕,就能得到以后长期的春耕,等于一劳永逸。
行军打仗,想胜利,怎么能不付出代价!
客观的说,耿鄙的出发点,的确是一片公心。
就是眼光与战略都有限,在不对的时间做了正确的事情。
当然了,这种人,往往也会比那些碌碌无为的人,带来更大的灾难。因为这种人坚持自己是对的,所以无所畏惧,听不进任何金玉良言。
傅燮就就极力反对了。
耿鄙呢,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
气急了的傅燮,直接将《孙子兵法》中的“不教而战,谓之杀”都给脱口而出。
相当于当着所有人的面,指着耿鄙的鼻子大骂:你这个刺史,就是个连最基本兵法都不理解的莽夫,更是祸害黔首百姓的屠夫。
耿鄙一脸的铁青,直接拂袖而去。
然后又以刺史府的名义,再度发出了一纸公文,给上一次的命令做了补充。
违期者,以从叛论处!
好嘛,黔首百姓们在明晃晃的刀子面前,不得放下手中的锄头,别上缳首刀,在家人担忧的目光中踏上征途。
人人一脸怅然,也怨声载道。
而归降的羌人部落,就没有那么好说话了。
本来嘛,他们对汉室朝廷的权威,就没有多大的敬畏。之前来归降,不过是想着,能过上平静安稳的日子。
结果粮秣被征调了,还要去服徭役?
那他们在这里干什么?
什么都没有得到,就要让他们为官府卖完力气后,还要去卖命?
这样的待遇,还不如跟着韩遂叛乱的日子,活得更加滋润呢!
当刺史府的公文下达的时候,当傅燮阻止不了耿鄙的固执的时候,屯田的羌人们又一次叛乱了。他们将屯田所在的房屋和耕田,都肆意破坏了一番,带着能带走的物资扬长而去。
有的返回以前的牧场,有的直接跑去金城郡参与叛乱。
这种结果,等于官府白白出钱粮,替叛军养了一年的兵!
把傅燮给气得,差点没一口老血给喷出来。
毕竟没有什么事情,比看着自己的心血,全部被肆意糟蹋更愤慨难当的了不是?
华雄从落门聚过来冀县的时候,就是看到了屯田之处,一片狼藉的景象。
还有黔首百姓们,麻木的眼神。
那是一种心若死灰的觖望,也是让人看了,心中久久不能释怀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