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这一声怒吼响起,王三叔还以为是殷东吼的,直接骂道:“玛德这小子还挺横的,铁牛,揍他,打不死就行,给你海潮哥出一口恶气……唉唷我去!谁忒么打老子!”他正骂得带劲儿时,后脑勺上挨了一巴掌,劲儿很大,打得他脑子里嗡嗡作响,下意识的扭头,赫然看到他大哥那张黑得像锅底的脸。“三儿,你个搅屎棍儿,走到哪儿搅到哪儿,连自家的丧事你都要搞事,是吧?”村长咆哮道,压在心头的丧子之痛,化为一股腾升的邪火爆发,看三弟就像是杀子仇人,瞪圆的眼睛赤红,骇人己极。他一边说,手上还没停,左右开弓,把他三弟摁着噼哩啪啦一顿暴揍。直到旁人看着不对劲,把村长拉开了,他还嘶吼道:“老子叫你闹事!玛德,老子死了儿子,你在开心是吧?”大家都知道村长难受,老来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人间最悲惨事,让他发泄一下也好,所以长辈们都喝斥王三叔,不让他辩驳。“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走!”被打得像猪头的王三叔,也不是个好性子的,憋屈之下,愤然跑了。拿三弟撒了心头那股子邪火,村长的暴燥情绪平复了一些,看向殷东,招呼说:“东子,走,跟叔进屋去。”他这也算是摆出态度,表明他不认为殷东害死了王海潮,也等于是在警告王家人,不要迁怒到殷东身上。殷东挠头苦笑道:“算了,村长叔,我就不进去了,您家里事情也多,去忙吧。有什么事喊我一声。”“现在就是有事啊。”村长说道,脸上表情倒不像是在找藉口,而是真有事。“出什么事了?”殷东忙问。“先进屋说吧。”村长狠狠的淬一口唾沫,打头里走了。殷东只得跟了上去,一直来到天井旁的西厢屋里,王家老一辈的都在这个屋里喝茶,看到他跟着村长进来,都有些愕然。村长也没心思闲磕牙,直截了当的说:“东子,现在你海潮嫂跟她娘家人那边的意思,是把赔偿款都交给你嫂子,叔想听听你的意思。”“咳咳……”被口水呛了两声,殷东苦笑着看向村长,心说,他一个外人,又不是什么德高望重的长辈,在这种事情上哪能说得上话?看得出殷东的顾虑,村长叹了口气,掏出揉得皱巴巴的烟盒,抽出两支烟,递了一根给殷东,自己点了一根,苦闷的说:“叔现在是真不知道咋办了,东子,你嫂子跟她娘家人,就拿你们家那破事儿说事,非说我要是不把赔偿款给他们家,就是跟你奶奶一个心思,要把钱都给小儿子。”殷东拧紧了眉头,心头很是不爽。他一直觉得王海潮以前老实厚道,就是娶了媳妇之后才变得吝啬刻薄小心思多,可见海潮嫂就是个自私自利的性子,对她一直不喜,可没想到她这么不要脸,丈夫还尸骨未寒,就开始争财产了。争也就罢了,还要扯出他家的事情来,往他的伤口上撒盐。“你们家的事情,跟我家的事,能挨得上吗?”殷东忍不住怼道。村长狠狠抽了一口烟,说道:“她说了,冬儿还只是一个女孩子,不比你是个儿子,你奶奶都把钱全给小儿子一家了,我们俩老现在要是不把钱都给她,就是跟你奶奶做一样的打算。她说,要到法院告我们。”殷东本来不大想别人家的家事,清官也难断家务事,要不然这屋里满屋子王家老一辈儿,村长干嘛拉他来说这事儿,大家都跟泥雕木塑似的不说话呢,就是大家都不想沾这种事。当然,这也是因为殷东家的事,成了个反面典型,大家觉得要是说不把钱都给王海潮,就是支持殷东奶奶,心眼儿也是偏的,回家后指不定自家孩子也要闹起来,毕竟谁家都不是独生子女。只不过听到村长说到儿媳要去法院告他们,大家也都怒了,屋里的气氛陡然凝重,空气似乎都变得压抑起来。“海潮媳妇怎么说这种话?”“太过分了,海潮还尸骨未寒呢!”“让她告,还能让她翻了这天不成?”……在老人们愤怒的声音里,殷东也问:“这话是嫂子说的,还是嫂子娘家人说的?”“你嫂子现在都听她娘家的撺掇,她娘家人的意思,由她嘴里说出来。”村长吐了一口烟,搓了一把愁苦的老脸说:“我倒没有一丁点把海潮拿命换来的钱,分给他弟弟们的意思,可是把钱给了你嫂子,我就怕她守不住,被她娘家人都弄走了,等冬儿长大了,什么都没有了。我们俩老能活到冬儿长大还好,还能照看着一些,可要是我们死得早,让你海潮哥留下的这么一根独苗活着遭罪,我们死了也不安心呐!”“不能给她,海潮是老王家的孩子,还能由得她说了算!”“是啊,富贵啊,钱得捏在你手上。”“可海潮媳妇不是说要去法院告状吗?万一法院判给了她,怎么办?”“借她个胆子,她也不敢告的,要不然,我们老王家也不是吃素的,把她娘家都砸了。”“五十万呢,她带着娘家人搬家,到别……”……说到后来,话题越来越偏,都偏得没边儿了。村长越听,心里越沉重,脸色越来越难看,把一根没抽完的烟直接揉成了碎渣。这时殷东拍了拍村长叔的肩,说道:“叔,这没啥,她要告也随她,赔偿款,她只能拿走四分之一。冬儿也是四分之一,钱可以存定期,等到冬儿成年了,让她自己取。”“为啥?”村长问道。还没等殷东回答,外面就闹起来了,说是王海潮老丈人家来很多人闹事了。“他们还真来闹了!”村长气得浑身都哆嗦起来,这一刻他无比后悔在殷东家出事后,没有站出来主持公道,由着殷东奶奶把殷东父母的抚恤金都给了殷海文夫妻俩,现在报应来了,他大儿子死了,连办个丧事都不能安宁,还没等下葬,长媳跟她娘家人就闹起来了。奇耻大辱啊!村长赤红的眼睛都要往下滴血了,青筋暴起的双手猛的抓住殷东,颤声问:“让她去法院告,她真的只能拿走四分之一,对吧?”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