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光涵立刻道:“大人有命,老朽万死不辞。”便要挣扎起身,可是屁股刚抬起,身体便颤颤巍巍,虚弱无力坐下去,再次剧烈咳嗽起来。“太爷这个样子,那是万万不能去的。”潘维行摇头苦笑道。钱光涵显出自责之色,道:“若非那夜剑伤,也不至于现在这个样子。”“对了,殿下已经下定决心剿灭太湖盗,不过现在担心的是军资不足。”潘维行低声道:“殿下担心围剿太湖盗耗资巨大,户部未必能拨出那么多银子。要造船,还要从外地调来水兵,太爷知道,咱们江南水兵兵力太少,战船也就那十几艘,与太湖盗不可同日而语.....!”钱光涵尚未说话,却见一名家丁从后面传过来,凑近到钱光涵耳边,低语几句。钱光涵眉头皱起,瞥了潘维行一眼,唇角泛起一丝冷笑,淡淡道:“让袁先生去处理。”那人拱手退下。潘维行却已经端起茶杯,正要饮茶,钱光涵却是打量潘维行两眼,笑道:“刺史大人,公主要走,为何不说一声?老夫还没有拜见公主,她昨日才到,今日便离开,是不是有些急切?”潘维行端茶的手定住,扭头看向钱光涵。钱光涵方才那副老态龙钟病恹恹的样子竟然在这一瞬间消失,目光锐利,身体也挺直起来。“太爷这是什么意思?”钱光涵淡淡笑道:“听说那位紫衣监的陈少监正护送公主出城。”“断无此事!”潘维行放下茶杯,肃然道:“公主要坐镇苏州,指挥剿灭太湖盗,怎可能现在离开?”钱光涵抬手抚须笑道:“就在刚才,秦逍领着一群刺史府的官兵前往太玄观,从正门离开,可这只是掩人耳目,吸引人注意。陈曦换了衣衫,刺史府后门准备了一辆马车,几名身着布衣的男子护着一个女人上了马车,现在已经向城外去,刺史大人,上车的女人,难道不是公主?”潘维行神色有些慌张,故作镇定:“有.....有这事?本官并不知道。”钱光涵叹道:“刺史大人,你今日登门,自然不是为了探望我,只不过是想拖住我。”“本官.....本官为何要拖住你?”“当然是担心我知道公主要离城,派人拦阻。”钱光涵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潘维行,道:“刺史大人还真是大唐的忠臣。”潘维行竭力镇定下来:“公主来去自由,她就算出城,可能是视察民情,那又有什么奇怪?你说的话本官实在听不懂。”钱光涵叹道:“事到如今,大人又何必瞒我?”拍了拍手,随即就从后面转出两个人来,当先一人正是苏州别驾卫泰然,紧随其后的却是苏州知府梁江源。“你们.....?”潘维行身体一震。两人上前,却都是向潘维行拱手行礼。“泰然,你怎么在这里?”“不是大人派下官前来与老太爷商议捐献军资之事吗?”卫泰然面带微笑:“老太爷答应了,只要公主下定决心剿灭太湖盗,多少银子都会拿出来。” 潘维行冷着脸,道:“本官是问你,你为何没有回衙门禀报?”“因为下官担心回到衙门之后,就再也出不来。”卫泰然叹道:“大人当然已经知道,下官是听命于老太爷,你们怀疑老太爷谋反,自然不会放过下官。”潘维行瞳孔收缩。梁江源上前一步,不似卫泰然那般恭敬,大声道:“刺史大人,咱们就不必拐弯抹角了。我们确实反了,但我们不是大唐的叛贼,而是匡扶大唐的忠臣。京都妖狐才是真正的叛逆,她篡夺帝位,滥杀忠臣,你如果想做忠臣,就该和我们一起,举事讨逆。”潘维行神情冷峻,忽然笑了起来。“这很好笑?”梁江源脸色一沉。潘维行抚须道:“就凭你们几个,也要举事?原来你们果真是叛党,秦逍倒是一言中的。”“秦逍自以为聪明,带人去救太玄观,可是我们立刻就看出他是调虎离山。”梁江源冷哼一声:“麝月想乔装打扮从后门离开,那位陈少监也打扮成寻常模样,可是刺史府前后门都被我们盯着,麝月一离开刺史府,我们就知道了消息。”钱光涵却抬起手,示意梁江源不要多说,看着潘维行,语重心长道:“潘大人,你是苏州刺史,如果能和老夫联手,一声号召,苏州必然从者如云。你是大唐的臣子,本不该效命于妖狐。”“钱光涵,你起事造反,真的是为了大唐?”潘维行冷冷瞥了钱光涵一眼。钱光涵镇定自若,笑道:“那是自然。”“即使你们真的是匡扶大唐,可是你们这点实力,怎与大唐相抗?”潘维行此时也镇定下来,冷笑道:“难道靠刘宏巨手里的三千兵马,就能将大唐掀翻?”钱光涵摇头道:“三千兵马,当然是杯水车薪,绝无可能铲除妖狐。”顿了顿,才道:“可是王母会众成千上万,他们要一个朗朗天地,自然会奋勇争先。”潘维行皱起眉头,直视钱光涵:“你们真是王母会的人?”“青州王母会从创立的第一天开始,就以铲除妖狐为己任。”钱光涵缓缓道:“潘大人自然不知,当年王母会在青州发展的热火朝天,这背后可是我们江南世家可是出了不少力气。”潘维行神色骤变,骇然道:“难道.....!”“不错。”钱光涵微笑道:“没有江南世家,也就不会存在王母会。”潘维行手足冰凉,万想不到江南世家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暗中筹划谋反。“内库被盗,自然也是你们的手笔?”钱光涵此刻精力烁烁,平静道:“内库不出事,麝月又如何肯来江南?”“汪汤.....!”“汪汤的家眷确实在王母会手中,却不在太湖。”事到如今,钱光涵也没有必要隐瞒:“他的家眷都在我们手中,为保家人性命,自然只能听从我们的吩咐。不过汪汤至死都只知道是被王母会胁迫,却不知道老夫也是王母会的人。”胁迫汪汤,钱光涵当然不可能亲自出面,甚至都不可能让汪汤知道背后的真正指使是钱家。“所以这次计划,你们是想一箭双雕。”潘维行长叹一声:“利用内库被盗引诱殿下前来江南,此外将这一切嫁祸给令狐玄,希望借朝廷之手剿灭太湖渔民。令狐玄手底下有数万人,船只数百搜,太湖又在江南腹地,你们要谋反,在江南能够对你们形成威胁的就是令狐玄,所以如果能借助朝廷的力量铲除太湖盗,自然是求之不得。”卫泰然笑道:“大人的脑子依然很清楚。”“乔胜功早被你们收买,演了一场好戏,就是配合汪汤将戏码唱足,坐实太湖盗是王母会。”潘维行平静道:“以你们钱家的财力,要收买乔胜功确实不难。”卫泰然微笑道:“任何人都有弱点,要对付一个人,就从他的弱点下手。乔胜功好色如命,只是太湖那帮贱民又怎能出现国色佳人?只需要两个女人,就能让乔胜功跪倒。”潘维行也不理会卫泰然,看着钱光涵道:“汪汤和乔胜功唱戏,我可以理解。可是董源为何会死?那晚的刺杀,自然也是你们一手上演的好戏,目的就是想栽赃董源。”“栽赃董源其实不是最终的目的。”钱光涵叹息道:“董家是苏州第二大家族,财力雄厚,如果董家能够投靠我们,自然是如虎添翼。早在多年前,我们就派人暗中试探,但董源此人不识时务,断然拒绝,甚至还想着向官府禀报,只不过没有证据在手,不敢轻举妄动。此事过后,我们没有继续轻举妄动,可是董源却没有忘记此事,这两年忽然暗中调查王母会之事,半年前,他就已经开始怀疑上老夫......!”“所以他必须死。”潘维行不解道:“既然你半年前就已经察觉他怀疑到你,为何你们一直没有动手?”瞥了卫泰然和梁江源一眼,冷笑道:“苏州黑白两道都有你的人,你真要除掉董源,易如反掌。”“要杀董源,当然比杀一只鸡还要简单。”钱光涵抚须道:“但董源毕竟是苏州第二大家族的族长,他身体很好,如果突然离奇死了,势必会引起风波。在这次计划之前,老夫不希望看到苏州出现任何变故。”潘维行目光闪动,道:“而那天晚上设宴,到了下手的时机。”“那名刺客当然不会杀死潘大人,不过老夫那晚可是为大人挡了一剑。”钱光涵云淡风轻,笑容慈和。潘维行笑道:“那晚设宴,钱老太爷可是一箭三雕。”“哦?”钱光涵道:“愿听高见!”“刺客出现,你挺身而出,为本官挡剑,如此一来,会显得对朝廷忠心耿耿,自然不会有人怀疑你是王母会的人,因此也可以取信于本官。”潘维行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