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船外面看上去稀松平常,不过船舱内倒也算宽敞。船上的人对乙支元磐十分恭敬,见到秦逍的时候,都有些兴奋,显然都以为乙支元磐大功告成,不过多了一个老和尚,却是让众人有些疑惑,不知黑衣老僧又是何方神圣。船上有十来人一直在等候,除了水手,亦有几名杂役,负责船上的饮食起居。天黑之前,乙支元磐便吩咐启航。等到了海上,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秦逍倒是有些担心,一到天黑,视线模糊,连海面都难以看清楚,实在不知道这些人是否看得清楚航线。不过细细又想,既然乙支元磐敢让众人连夜启航,应该对水手们的技术十分信任,如果海船真的遇到麻烦,倒霉的也不只是自己,心下微宽。他身上的药性已经消失,内力可以运转自如,毕竟黑衣老僧一路相随,妍妍也没有机会再对自己用药。但即使如此,他也知道自己决不可轻举妄动。刚起航的时候,妍妍还一直盯着自己,不过几个时辰之后,妍妍便不再担心,自行进了船舱的一间小隔间内。秦逍心里清楚,到了海上,除非长了翅膀,否则插翅难飞。这个时候,海上没有其他船只,茫茫大海无边无垠,而且寒冬时机,海上虽然没有结冰,但海水冰冷刺骨,谁也不可能跳海而逃,就算凭借内力在海上漂浮撑住两天,但又冷又饿的情况下,即使是中天境修为,肯定也活不过三天。乙支元磐也不知道是对黑衣老僧生出忌惮之心还是因为其他缘故,上船之后,倒是十分客气,让人准备了斋饭,亲自送了过来。至于秦逍这边,乙支元磐也没有怠慢,送了酒菜。秦逍心里有些奇怪,那夜在林中黑衣老僧震飞了乙支元磐,虽然伤势并不重,但乙支元磐多少还是受了些内伤,毕竟这两天的脸色不是很好,似乎两天过去还没能完全恢复过来。而且黑衣老僧前来抢夺自己,自然是乙支元磐的敌人,乙支元磐如此热情,秦逍总觉得其中有些不对劲。毕竟在他看来,乙支元磐还真不是欺软怕硬之人。敢前来绑架大唐的中郎将,而且谋划刺杀渤海莫离支的人物,当然不是什么善茬。船舱分为前后舱,后舱左右两角各有一处简单的隔间,前舱则是宽敞,有一张桌案,地上则是铺着毛毯,舱门一关,舱内也并不寒冷。船上其他人都是住在底舱,水手轮换操纵海船前行,并不到船舱打扰。船上做饭也都是在底舱,妍妍一直待在隔间内,很少出来,乙支元磐也只是在送饭的时候过来,在舱内也很少见到他。秦逍倒也不担心饭菜有毒,看黑衣老僧如常食用,倒也不客气。“大师,要不要下棋?”船行一日,秦逍百无聊懒,见黑衣老僧依然是盘坐舱中,而船舱内正好有一副围棋,不由出声询问。黑衣老僧终于睁开眼睛,见到秦逍已经将棋盘摆在案上,左手托着棋盒,右手正捻子自己与自己下棋。陡然间,却见得黑衣老僧眸中显出诧异之色,死死盯着秦逍的右手。秦逍倒是没有在意,见黑衣老僧并不回话,不由抬头看了一眼,却见到黑衣老僧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看,不由笑道:“大师肯定会下棋,闲来无事,要不咱们下一局?”“听闻你是西陵出身?”黑衣老僧低下头,沉吟片刻,才问道:“你父母是谁?”秦逍一怔,想不到黑衣老僧突然询问起自己的身世,想了一下,才摇头道:“我不知道。”“不知道!”“我若说自己是孤儿,大师可相信?”秦逍笑道:“我从未见过自己的父母。”“那你是何人养大?”“自然是养父养母。”秦逍道,虽然不知老和尚为何突然会对自己的身世感兴趣,但当然不可能实话实说,钟老头的存在自然不会告诉黑衣老僧。“他们又是何人?”黑衣老僧追问道,他出家之人,心性淡定,一直都是不动如山,但此刻眼眸中竟然显出一丝异色。秦逍笑道:“我就算说了他们的名字,大师也不会认识。他们只是普通的乡下百姓,只是大唐千万子民中最普通的两个人而已。大师,你为何忽然对我的身世如此感兴趣?”黑衣老僧只是凝视秦逍,没有说话。秦逍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抬起右手,晃了晃手中的棋子,问道:“大师要不要下一盘?”“据老僧所知,你曾是龟城的一名狱卒。”黑衣老僧缓缓道:“后来卷入了西陵的世家之争,被黑羽收为部下,黑羽死在李陀和樊家之手,整个西陵陷落,你从西陵跑到京城报讯,却被皇帝赏识,加官进爵。”顿了顿,才继续道:“渤海世子渊盖无双在京都摆下擂台,他是五品修为,却被你一刀所杀,你的修为也已经进入了中天境,老僧没有说错吧。”黑衣老僧对自己的过往如此清楚,秦逍还真是不意外,毕竟自己平江南之乱、斩渊盖无双直到统帅龙锐军出关,这每一桩事情都让自己名声在外,朝野许多人都知道自己乃是天子宠臣,自然有许多人调查出自己的过往。自己成为龟城狱卒之前的遭遇,这世间知道的人凤毛麟角,但成为龟城都尉府狱卒之后的行迹,只要有心还是很容易查出来。“大师对我了若指掌,我却对大师一无所知。”秦逍凝视黑衣老僧道:“大师法号是什么?要带我去见何人?不知大师能否赐教?”黑衣老僧并不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进京之时,身份只是一名狱卒,但其后却能进入兵部当差,极短的时间之内又被擢升为大理寺少卿,这等升迁的速度,自大唐立国以来,极其罕见。你背后并无太深的背景,在进京之前,与夏侯家并无渊源,与宫中更是没有任何关系,为何能得到皇帝的宠信?秦将军是否能够告诉老僧?”秦逍心想老和尚掌握的情报倒也不是准确无误,自己进京之前,与宫里确实没有关系,但若说与夏侯家没有关系,那就不对头了。当初在龟城为夏侯倾城解围,进京之后,被兵部留任,也正是因为夏侯倾城为自己说了话。虽然龟城一别之后,在京都都不曾见过夏侯倾城,但与夏侯家的渊源倒也不算浅。“我若说并不知道圣人为何会厚待,大师信不信?”秦逍故意叹了口气,心想自己被圣人视为七杀辅星的事情,当然不能告诉老和尚,这老和尚到底是什么来历自己毫不清楚,如果他是朝廷或者夏侯家的对头,知晓自己的命数对圣人有利,恐怕更不会让自己活下去。黑衣老僧沉吟片刻,终是道:“褪下裤子!”秦逍一怔,只以为自己听错了,忍不住问道:“你说什么?”“褪下裤子。”黑衣老僧道。秦逍本来坐在船板上,一听这话,忍不住往后缩了缩,环顾左右,船舱里当然不会有其他人,警惕道:“大师,你别开这种玩笑。青天白日,你让我脱裤子,你.....你想干什么?”话一出口,觉得有些不对,就算是深更半夜,自己也绝不可能在一名老和尚面前脱裤子。“你要老僧帮你?”黑衣老僧淡淡道。秦逍心中直骂,暗想着老秃驴难道竟然有那种古怪的癖好?士可杀不可辱!他爬起身,转身便要跑出船舱,可是只跑出两步,却感觉有什么东西打在自己的膝弯,脚下一拐,已经跪倒在地,随即感觉身后劲风袭来,秦逍虽然明知道自己绝非老和尚的对手,但也不孬种,千钧一发之际,却是情不自禁回头就是一指,内力迸发,这一指却正是自己那便宜师傅沈药师传授的赤心真剑,秦逍以度还以为只是点穴功夫,但在杭州从沈药师口中得知,这门功夫竟然是剑谷极高明的内剑神功。他自打知道这门功夫是剑谷绝技之后,倒也是修炼了无数次,只盼能有所突破。剑谷三大内剑神功,如今只传下来沈药师的赤心真剑和小师姑的泽冰真剑,泽冰真剑需要利用液体打出,渗入对方体内之后,让对方生不如死,而赤心真剑则是化内力为剑气,一旦修成,剑气比之真正的宝刃还要锋利得多。只是当初在甲字监学得此门绝技之后,除了在断空堡情急之下打出一次剑气外,却再也不曾有第二次。此事情急之下,回指就是一戳,他修炼赤心真剑数百次,气随念至,之前每一次修炼,劲气到了手臂处就会消失,根本无法透劲入指,但这一次仓促之间,劲气却是极其流畅地进入右手食指少商穴,“噗”的一声,一道剑气竟是破指而出。黑衣老僧本已经从背后飘然而来,根本想不到秦逍竟然会内剑,等得剑气迎面而来,脸色微变,电光火石之间,身形微闪,不过剑气还是击在他的跑袍袖上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