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无日月,日复一日,秦逍一开始还数着天数,到后来干脆懒得去算,等到想要记起日子的时候,少说也过了两个月。两个多月,野味倒是吃了无算,老猿显然是山林之中真正的猎手,只要出去,就绝不会空手。只是秦逍自己也不知道那老怪物是什么时候去狩猎,反正自己每次出去的时候,都能看到它的身影。这些时日,没有一天间断木棍刺铜盘的游戏。一开始秦逍还只以为老猿只是太过孤独,将自己抓回山洞陪它玩游戏,但时日一长,却发现自己的判断很可能出现错误。即使老猿对这个游戏十分喜爱,也没有道理两个多月天天都要玩。反倒是这两个多月来,从一开始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到如今已经可以完全躲开老猿的出手,当一棍子刺出去之后,他就能判断老猿五六种反击的方式,而对方无论选择哪一种方式出手,秦逍都能在瞬间做出反应。他自己能够明显地感觉到,这些日子下来,不但自己的反应和体质都得到前所未有的增强,而且因为要找寻各种方式去攻击铜盘,木棍出手间,浑然有了十分玄妙的套路。有时候仔细思索,这些招式竟似乎是在老猿的强迫或是诱导下习练而成。他不是笨人,时日一长,隐隐明白其中的蹊跷。这老猿逼迫自己玩的游戏,竟似乎大有深意,仿佛是在诱导自己习练一种颇为高明的招术。仔细研究自己近些日子莫名其妙练出来的招法,与当初在都尉府练习的刀法完全不同,如今自己练的许多招式之中,并非一板一眼有规律可循,恰恰是自己千方百计想要刺中铜盘,却又在老猿的逼迫之下,仓促之间变化出许多自己以前想都没有想过的招式。俗话说得好,英雄是被逼出来的,而自己现在已经练得颇有些纯属的招式,竟也是被逼出来。念及至此,秦逍大感错愕。老猿难道真的能灵性到如此地步,诱导自己习练武功?这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但他却又想到,这石洞曾经有人居住过,难道在此之前,老猿早已经和另外一人有过很深的接触?可就算如此,老猿为何会偏偏选中自己?他心中疑惑不少,只可惜老猿不会说话,自然无法问出缘故。接下来的日子,依然是一如既往,而秦逍的身法越发灵活鬼魅,招式也越来越纯熟,有时候出招,老猿似乎也有些猝不及防,甚至有几次长棍几乎便要刺中铜盘,差之毫厘。在山中过了三个多月,这一日秦逍几次险些刺中铜盘,都在最后一刻被老猿化解,他忽然灵光一闪,竟是突发奇想,绕到老猿背后,竟是猛地从老猿双腿之间窜过来,一个翻身,身体上仰,始终木棍干脆利落地向上刺去,老猿这几个月与秦逍斗智斗力,对秦逍的套路早已经是了若指掌,却万没有想到他会来这一手。“呛!”一声脆响,木棍刺中铜盘,发出清脆声音。秦逍花了三个多月时间,第一次刺中铜盘,一时间欢喜无比,忍不住叫道:“我刺中了,我刺中了!”老猿呆了一下,随即也兴奋起来,双手捶胸,敲得那铜盘“呛呛呛”响声不绝。秦逍站起身来,心中前所未有的欢喜。他手持木棍,这三个多月一直以刺中铜盘为目标,此刻如愿以偿,却不知道还要做什么。老猿却已经从脖子上摘下了铜盘,走到深水潭边,并不犹豫,将那铜盘丢进了水潭之中,回头看了秦逍一眼,发出一声声震四野的猿啸,忽地向山林之中跑去。秦逍也不知道老猿要做什么,回到山洞,直到天黑,兀自不见老猿回来,便是每日都不间断的野物,这次也没有送过来。秦逍等到半夜,始终不见老猿出现,迷迷糊糊睡去,次日一早,习以为常地到了大石台上,竟发现老猿依旧没有踪迹。他心下疑惑,这几个月来,老猿没有一日间断与自己比斗,像今日这般情况,那还是前所未有。等到中午时分,始终不见老猿出现,秦逍忽然间想到,难道是因为自己击中了铜盘,那老猿大功告成,便不再与自己为难?当下回到石洞内,也不耽搁,收拾一番,再次出来,跑过大石台,到得山林边上,兀自没有老猿踪迹,这才确定并非老猿给自己设下圈套,看来老猿真的已经离开这里。被老猿抓来之后,开头几日一直想着如何脱身,到后来却是习惯了每日与老猿比斗,倒似乎忘记要脱身离开,今日终于找到机会,秦逍望着那倾泻而下的瀑布,竟忽然生出一丝不舍。时当正午,阳光明媚,秦逍犹豫了一下,终是没有继续停留,知道若是天黑之后,在穿过山林下山反倒不方便,正好借着阳光寻路下山。当日被老猿抓过来,他只觉得两耳生风,又是夜里,根本看不清楚路况,更不知道自己如今身处长岭山脉哪个位置。不过长岭在西陵北部,自己只要一直往南边走,终是能走出山林。观太阳辨别方位,那是他童年时候钟老头就教过的玩意,自然不在话下,确定方位之后,便直直往南而行。林中藤蔓冗多,但秦逍如今身法灵活,弹跳惊人,经过了老猿三个月的调教,秦逍如今仿若一只猴子般,极其灵活的在山林之中穿行,身法之敏捷,便是连秦逍自己也大感惊讶。不过他毕竟比不得老猿那般在林中能够如履平地,到天黑时分,兀自没能走出山林。又行一段路,却猛地发现前面不远的树杈上,竟然挂着一人,吃了一惊,等靠近一些,却才发现,悬挂树杈的尸首却已经干瘪,看他衣着,竟正是那群猎人雇佣的罗游侠。罗游侠死于老猿之手,尸首悬挂于此,看来自己走的路倒是没有错。不过那天晚上六子的尸首也在附近,如今却不见踪迹,自然是被人带下山,只是这罗游侠的尸首留在这里过了三个多月,已经腐烂风干,着实有些凄惨。秦逍寻思那些猎人事后要么根本不敢往这边来,要么来过却根本不理罗游侠的尸首。毕竟那伙猎人对罗游侠十分鄙夷,并不愿意为他收尸。罗游侠外面的衣衫也已经因为时日良久,风吹雨淋,已经破烂不堪,但奇怪的是,里面一件衣衫却泛着一层乌光,颇为奇特。秦逍将尸首从树杈上取下,放在地上,这时候却看得更加清楚,这罗游侠里面一层乌色软甲,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制成,入手颇为柔软光滑,宛若皮革,但分明不是皮革所制。秦逍知道这软甲不寻常,他在都尉府与人闲聊之时,难免会提及甲胄兵器,那时候就听都尉府的衙差感叹说要是有朝一日能穿上鳞纹甲胄,这一辈子都不会白活。而鳞纹甲胄,属于龙鳞士。鳞纹甲胄乃是精铁所制,据说乃是当今天下最好的甲胄,连硬弓都难以穿透。罗游侠身上穿着这样奇怪的衣饰,秦逍立时便猜出来必然是作为防护所用。他也不犹豫,取了鱼肠刺在手,心想若是这软甲连鱼肠刺也抵不住,估摸也没什么鸟用,毫不客气地用鱼肠刺在软甲上滑过。锋刃所触,却像刺在油脂之中,根本无法着力,缝纫划开,秦逍大是惊奇,再次划过去,依然是划过油脂般,在乌色软甲上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这鱼肠刺是红叶所赐,锋利无比,秦逍用鱼肠刺刺杀郎申水的时候,鱼肠刺没入郎申水喉咙就像刺入豆腐之中一样,此刻在这乌色软甲上竟然不留一丝痕迹,亦可见这软甲果真是非比寻常。秦逍惊喜万分,暗想自己的运气简直逆天,竟然能遇上这样一件软甲。他心下也是诧异,暗想这罗游侠只是江湖上一个寂寂无名之辈,否则也不至于被几个猎人所雇佣,却想不到他竟然拥有如此一件宝甲。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家伙有如此宝甲在身,竟然还能在江湖上混这么久,那还真是运气不差。他知道罗游侠必然是竭力掩饰自己拥有宝甲的真相,否则以他的身手,早就被那些觊觎宝甲之人杀人夺宝。当下从罗游侠身上脱下了宝甲,合十道:“这位大侠,本来君子不夺人所好,不过你已经仙去,这件宝甲留在你身上也没有什么用处。小弟如今还在逃亡,随时都遇上凶险,一件宝甲护身,说不定危急时候还能保住一条性命,小弟就借来用用。你放心,我也不会白拿你的东西,我会帮你入土为安,你千万别怪我。”当下用鱼肠刺挖了个坑,将罗游侠埋了下去,又拱了拱手,这才脱下衣衫,将乌色软甲穿在身上。这乌色软甲弹性极好,可松可紧,穿上之后,紧贴身体,却也十分合适。到了熟悉的地方,他记得上山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