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靖得到陈曦的夸赞,受宠若惊,却也是兴奋起来,道:“目前为止,卑职发现了几处疑问。”“你说。”陈曦饶有兴趣地看着唐靖。“首先,真人为何在茶中下药?”唐靖肃然道:“虽然只有一杯茶,但卑职判断,那绝不可能是真人自己要饮。卑职在道观了解了一下,真人独居一处院子,平时只有个叫做玄真的小道士在旁伺候,不过每天伺候完,小道士就会离开,并不打扰真人。不过玄真小道士伺候真人的饮食,卑职询问玄真,当晚是否有人秘密见过真人,小道士虽然说并无人见过,但......卑职可以察觉到,他说话的时候结结巴巴,目光闪烁,分明是在撒谎。”“有道理。”陈曦笑道:“所以唐府丞觉得玄真小道士没有说实话?”“没有。”唐靖很肯定道:“玄真一定是在撒谎,他肯定知道当天晚上一定有人秘密要见真人。”陈曦问道:“既然他知道有人要见真人,为何不说实话?真人被害,当晚无论是谁去见真人,都有重大嫌疑,他如果想让我们早日找到真凶,就该将所知如实相告,为何却避而不言?”“陈大人一针见血。”夏彦之在旁感觉自己被冷落了,听得陈曦所言,不等唐靖说话,已经抢着道:“那小道士不说实话,是否知道真凶是谁?唐府丞,那小道士现在何处?”“卑职已经让人在道观看住了他。”唐靖心里禁不住骂了一句,但面上却还是恭敬得很。陈曦笑道:“夏大人言之有理。小道士闪烁其词,肯定是知道一些内幕。”“所以咱们可以再回到案发现场。”唐靖显得很是精明:“大人,案发现场,真人只穿一条裤子,上身赤裸,这就说明当时他已经准备歇息。桌上有大半杯茶水,里面被下药,如果真人知道里面被下了药,那就绝不可能是自己准备饮茶。”“那是自然。”夏彦之微微颔首,轻抚胡须。“如果不是给自己准备,就该是给客人准备。”唐靖分析道:“可是真人被杀的时候,正是他准备歇息之时,要是真人知道有客人拜访,那么客人也只能是在这之前,而且已经离开,否则真人不会脱衣就寝。这就有两点疑问,首先,真人给客人准备茶水,为何会下药,那是什么客人?其二,如果客人没有饮茶,直接离开,按照常理,真人应该会先将残茶清理,不可能在睡前还留下那杯下了药的茶。”眉头锁起,道:“只有解释清楚这两点疑问,才能搞清楚事发当晚究竟发生什么。”陈曦笑意更浓:“那唐府丞是否能够解释这两点疑问?”“卑职思来想去,倒是想到了一种可能。”唐靖正色道:“那杯茶水其实不是给客人准备,而是真人自己睡前饮茶。”“不对,唐府丞,你刚刚说过,真人明知茶中被下药,绝不可能是给自己准备。”夏彦之立刻反驳道。唐靖点头道:“大人所言极是,如果知道茶中被下药,真人当然不会饮茶,可事实上,真人根本不知道茶中被下药,下药的是另有其人。”在场众人面面相觑。“是谁?”夏彦之追问道。唐靖一字一句道:“玄真小道士。”众人一片哗然。“你是说玄真小道士在真人的茶中下毒?”夏彦之诧异道:“这怎么可能?洪陵真人是长生观观主,那玄真小道士只是道观里一个打杂的小道士,负责伺候真人,他怎敢在真人茶中下药?他下药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唐靖没有立刻回答,向一人道:“方捕头,那天晚上你是和我一起前往道观,现场也是你带人勘查,我问询那小道士的时候,你也在场。你可记得,我当时问过他,平日里真人待他如何?”“卑职记得。”那方捕头忙道:“小道士先说真人待他如子,十分关照,只是他语气言不由衷,所以大人告诫他,他与真人的关系只要一查便知,令他说实话,所以小道士才改口,说洪陵真人平时待他如牛马,一个不小心,就是非打即骂。”唐靖点头道:“正是如此。那玄真小道士八岁被送进了长生道观,做了一个小道童,十一岁的时候,就开始在真人身边伺候,恕卑职直言,真人对小道童颇有些严苛,打骂是常事,或许是为了历练玄真小道士。不过小道士不明白真人的苦心,心存怨恨,那也不是不可能。”向陈曦拱手道:“所以卑职以为,真人被杀,可能与玄真小道士有关。”夏彦之闻言,显出恼色:“唐府丞,为何之前你没有告诉本官这些?”“大人,不是卑职不禀报,只是事关重大,卑职也没有证据证明小道士与真人之死有直接关系。”唐靖忙道:“卑职是想再查查,等确定无误,再禀报大人,否则只凭自己的怀疑,就将这些禀报大人,干扰了大人的判断,那实在是罪该万死。”夏彦之只是嗯了一声,也不多言。陈曦笑道:“唐府丞,按照你的判断,是玄真小道士对真人心存怨恨,所以杀了真人?”“不是不是。”唐靖忙摆手道:“卑职只是说玄真小道士与此案有关,不能说他就是杀死真人的凶手。玄真小道士今年十五岁,不过身体单薄,而且根本不可能擅长箭术,即使真的会射箭,也不可能有一箭穿喉的能耐,所以射杀真人的凶手不可能是玄真。”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道:“但想杀死真人的,却很可能是玄真。”“有见解。”陈曦微微颔首,带着一丝鼓励:“唐府丞,玄真因为遭受真人的打骂,心存怨恨,于是想要杀死真人,但出手杀死真人的又不是他,这又如何解释?”“买-凶杀人!”唐靖终于吐出了自己心中的判断。在场众人都是微微变色。“诸位,此案还有一个极为蹊跷的地方,那就是凶器。”唐靖见得众人都看着自己,沉声道:“常理而言,凶手杀人之后,最要紧的就是处理凶器,绝不会让人找到。但此案却十分蹊跷,杀人凶器就丢在道观边上的林子里,而且连衣衫都留下来,这是为何?”夏彦之听唐靖分析的头头是道,忍不住问道:“你说是什么缘故?”“这就是凶手的狡诈了。”唐靖冷笑道:“玄真伺候真人食宿,那杯茶,自然就是玄真为真人准备,茶中下药,就是因为玄真知道夜里会有刺客来行刺真人,在茶中下药,真人饮茶过后,全身虚软,更是无力反抗,如此一来,刺客行凶的时候,更是万无一失。刺客杀人之后,如果一点线索都没留下,咱们终究会查到此案与玄真有关,如此一来,玄真就是最大嫌疑人。可是凶手将凶器等物件留下,而且很容易被咱们找到,就是希望咱们断定,杀人真凶另有其人,与玄真并无关系。”唐靖这番话有理有据,包括夏彦之在内的京都府众官吏,都不禁微微颔首,对唐靖所言颇为认同。“还有,杀人的方法很多,为何偏偏选用弓箭这样的凶器?”唐靖见得众人认同自己的说法,更是得意:“道理也很简单,因为使用这样的兵器,更不可能牵累到玄真的身上。如我所言,玄真没有一箭穿喉的本事,所以咱们看到行凶的方法,定然会第一时间派出玄真的嫌疑,如此一来,玄真也就可以轻易脱身。诸位,这玄真小道士年纪不大,但心性狠毒狡诈,这次谋害真人,绝非临时起意,应该是筹划多时。”“有理,有理!”夏彦之连连点头,向陈曦道:“陈大人,唐府丞所言,确实有道理,此案最大的嫌疑人,应该就是玄真小道士了。他买-凶杀人,却又故布迷阵,想要逃脱嫌疑,可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咱们京都府可不会被他所骗。”陈曦含笑道:“如此一来,夏大人只需要将玄真拘捕拷问,让他承认自己就是买-凶杀人的罪魁祸首,此案也就可以向宫里交代了。”单手背负身后,一只手指着桌上的弓箭道:“这件凶器,确实特殊,不过我却恰好知道它的来历。”“大人知道?”众人都是一怔。“诸位也知道,这世上有一群人,以杀人为生。”陈曦道:“他们有的单枪匹马,有的则是联手作案,受雇于人,专为人杀人放火。江湖上有一个叫做暗影箭的刺客,传闻曾经在军中待过,本就练得一手好箭法,后来离开军中,机缘巧合,修炼武道,功夫不弱,箭术更是非比寻常。这名刺客也是受雇于人,作案数十起,在那一行颇有名气,而此人最常见的杀人方法,就是一箭穿喉。”“大人,这件凶器,难道就是暗影箭所有?”夏彦之问道。陈曦点头道:“不错,无论是长弓还是箭簇的倒刺,都与档案中记载的暗影箭所使凶器一模一样,所以我可以断定,杀害真人的凶手,就是暗影箭。”唐靖不无得意道:“如此说来,卑职的判断并没有错误,那暗影箭是刺客,而玄真道士买-凶杀人,正好雇佣了暗影箭,所以杀死真人的是暗影箭,罪魁真凶却是玄真道士。”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