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手枕于脑后,眼睛在漆黑中发着幽芒,有些话并非是他不愿意说,只是那时候的事对他来说已经是久远了,和她不一样。
而且这些话一旦说了,对她何其不公?在以往她的认知中,他的话便是军令,再加上今晚知晓她以前对他的心思,那么两人相处便失去了对等的立场,往后不管愿意不愿意,委屈不委屈,她都会拼命地去为他付出,本来眼下这局面已经是对她极其不公平的,又何必再添这一笔?
也许,当一切乱局平下,他们都再不用为谁拼命的时候,再告诉她也不迟。
宇文啸慢慢地转过头去看她的睡颜,脑子里浮现以往的点滴,最近出现次数最多的一幕,是她站在烈日下训练,脸上挂着晶莹的汗水,短刘海贴在额头上冲他笑着,那笑容明媚得足以驱赶任何的黑暗。
那些日子,那个她,真的很美好。
伸手轻轻拢她入怀,她在睡梦中不曾抵抗,翻了个身,投入了他的怀中,他的唇抵住她的额头,便感觉缺失的灵魂一点一点地被修补了回来,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不知何时,她已经以最强势的姿态,进驻他的心里头。
一如既往!
落蛮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驱车走在一条很宽敞的道路上,两边的树荫不断地往后倒去,她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但是她也知道自己以前从不敢去。
唯独那一次,她以为自己鼓起了足够的勇气,驱车前往,却在中途上忽然地崩溃,把车停好,她趴在方向盘上,哭得像个疯子。
从梦中醒来,房中一切映入眼底,让她有片刻的错觉,总觉得眼前才是一场梦。
宇文啸已经起床,极儿也没在了,她慢慢地起身,才见眼底红得厉害,仿佛她和梦里的她一起哭了一场。
秋蝉打水进来,也没看她,自顾自地道:“世子已经出去办事了,交代了您说照看好病人,小姐,谁病了?”
落蛮拿起毛巾浸入热水里,然后敷在脸上,觉得脑袋有点眩晕,昨晚那场大理寺逃脱,如今回想起来,也觉得惊心动魄,疲惫也还渗在骨髓里头。
扒了毛巾,她淡淡地道:“你去熬点粥吧。”
“有早饭了。”
“粥!”落蛮用猪毛刷子蘸了盐漱口,再说道。
秋蝉便道她是想吃清淡的,“好,奴婢这就去。”
落蛮换好衣裳,云姨娘进来帮她梳发髻,经过昨晚,云姨娘走路都挺直了胸膛,第一次觉得自己在摘星楼有点用处而不是只懂得浪费米饭,让她很骄傲。
“蛮哥,你们总和太孙睡一块怎么方便啊?”云姨娘为她梳了一个凌云髻,这发髻瞧着有些隆重,不等落蛮说,她自己就先拆掉。
“有什么不方便的?”落蛮瞧着镜子里头的自己,容色倒是惊人绝美,就是眼袋肿得厉害,她是真哭过了吗?
“你们都睡一起了,就不想着圆房做真正的夫妻吗?”云姨娘巧手在她的头发上鞭扭了几下,梳了个简单的丫髻,这样看着年轻且利索。
又是老生常谈的问题,落蛮翻翻白眼,“又想说整个摘星楼都知道我们没圆房吗?”
“这事也瞒不得旁人啊。”
“为什么就瞒不得旁人呢?我们晚上做了什么,你们知道?你们都躲在床底下偷听吗?”
云姨娘扑哧一声笑了,给她压上簪子,“蛮哥,别的奴家看不出来,可一个女子是否与男人一起过,奴家一眼就能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