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驶舱徐徐地打开,他长腿一伸,飞跃了下来,站在了她的身边,落蛮心头有一种无力感和悲怆感。
他坐在了那身体的旁边,伸出手指,轻轻地触了一下,眼底有沉沉的痛楚,他抬起头对落蛮惨淡一笑,“这位才是真正的神女吧?死在了这里,却无人知道。”
他眼底,不知道是被雪沫迷了还是被风吹得厉害,竟是渐渐地染了赤红之色,落蛮心头没来由地生出了尖锐的痛楚来,痛得前胸后背左手都是一阵的麻木。
她喃喃地道:“既然是神女,我们就不要惊动她,让她好好地睡吧!”
他凝望许久,才慢慢地抓去了一把雪,放在了她的脸上,落蛮想帮忙,他制住了,眸色深沉而凝重,“我来,这是我仅能为她做的事。”
落蛮看着他的脸,眉宇间的神情何等的熟悉?一瞬间,她真有错觉眼前的这个人就是甄将甄易风。
看着自己的身体被掩埋,这滋味并不比自己原先亲手埋葬自己好受,她转了脸过去,低着头借故翻看应急箱。
宇文啸用雪掩埋了落蛮的原身,缓缓地站起来,举手,行了一个军礼。
泪水悄然在眼角滑下,在落蛮回头的瞬间,他的手已经放下且顺便擦拭了眼角的泪水。
随着两人渐行渐远而去的身影,这里的一切又即将被风雪掩埋起来。
只是这一路,两人心思各异,都没有说什么话。
到了山下,天黑了,策马上路的时候落蛮才看着他道:“这雪狼峰上的东西,咱们还是不要告诉任何人,像你说的,这位或许就是真正的神女。”
宇文啸迎风红了眼睛,“我不会说。”
之后,他就不曾说过话,一路心事重重,落蛮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想必是为神女哀恸吧?神女是他们北唐的传说,他们北唐人是深信不疑的,信仰死在面前,一般人都很难接受。
在这种种思绪里头,落蛮却揪出了一寸匪夷所思的念想,她看着宇文啸,在这一刻真觉得他就是甄将。
但不敢细想,细想极恐。
就这样,在亥时之前回到了东宫,把药碾磨成粉,强行给太子殿下灌下去,这些药除了抗生素之外,还有退烧的药,对一具不曾用过抗生素的身体来说,应该是有很好的效果的。
落蛮去了明德殿跪,宇文啸则留在东宫里头守着太子,他疲惫地坐在殿外的廊下,耳边是风声呼呼,落蛮去明德殿的时候他是看着她去的,提着灯笼孤身一人走在寒风里头。
去雪狼峰之前,他知道会看到战机,因为在独狼坳的时候,她是背着伞包来的。
但是他没有想到还会看到她。
在看到那一刻,他听得自己心头破碎的声音,往事也支离破碎地逼到了眼前,对他来说,那是许久许久之前的事情了,久远到他在她没出现之前,都不记得很多细节了。
那一份震骇与心痛,始料未及,才知道或许在前生对她的那份关注,未必就是上将对属下的期望。
军魂刻入骨髓,牺牲的将士,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都能触动他的灵魂。
他忽然能体会到,当初他的牺牲,也同样带给在乎他的人多大的悲伤与震撼。
御医从里头走出来,一脸的狂喜,“世子,殿下在慢慢地退热了。”
宇文啸心头微松,站了起来往明德殿去。
落蛮跪在明德殿前,执礼太监没有要求她跪得如何规矩方正,是她自己挺着腰跪着,纹丝不动。
她始终没办法甩开前面二十几年生命里的一切,包括她的亲人战友,在这里仿佛一切都很适应了,迅速地融入了生活,甚至开始谈一场恋爱,养几个孩子。
可去一趟雪狼峰,她本不扎实在北唐的根又开始摇摇欲坠。
像另外一个人那样重新开始,是何等困难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