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有趣。”
原本神态严厉的领主忽然冷静下来,那情绪随意转换的模样,就像是摘下脸上的面具一样轻而易举。
看来不只是我脸上戴着面具,面前这个古怪的人也戴着肉眼不可见的面具在和我会谈。而且有趣的是,我戴着有实体的面具可以摘下显露真容,他戴的无形面具,却不知道层层叠叠多少个,而我也不知道到底哪一个才是他真实的想法。
但至少我这次猜对了,他确实是在试探我的底线。
如果我在这种情况下畏畏缩缩、言之不详,轻而易举就能拿捏,那么我无非是一个莽汉,根本配不上平等对谈的待遇,身后也不可能站着什么不明的强大势力。
领主脸上的皱纹平复了下来,毫无诚意地鼓了鼓掌表示嘉许,而他身后就走出来一个同样灰袍的侍从,带来了一把高靠背椅,放在了我的面前。
我也毫不客气地坐下,手指轻轻敲了敲大理石桌面,铁甲和石头的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领主大人。”我咬文嚼字地念着这个词,表示对他无礼举动的无声抗议,“这个罪人虽然死了,但是他所犯下的罪还没有死去,我需要一个交代。”
领主平视着我,默默摘下了手上戴着的手套,双手交叉放在胸前。
“外乡人,你我追求的东西,有着本质的区别,但是我愿意试图跟你解释一二。”
他酝酿了一下语言,似乎在考虑如何优雅而得高效地开启这个话题,“你知道这个荒原上最难达成的目标是什么吗?”
对于这种设下圈套的话语,我一向都以不变应万变,“我认为是……没有蛀牙!”
海狸先生,听到我的回答了吗?
对付这种霸道总裁综合症的人物,最大的诀窍就是不要按他的节奏走,更不要被带入他熟悉的领域,只有大胆打破常规才能击中他的软肋。
果然被我这么一打断,他的脸上皱纹迅速抖动了一下,但还是皱眉继续说了下去:“……你会觉得我残忍吗?在这个荒僻萧条的地方,人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只要一袋麦子就能买来一堆饥民的命。今天杀掉的人明天也会如同野草一样,在雨季之后连天遍野地卷土而来。”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桌上的人头。
“唯一重要的东西,是秩序!这一项荒原上不存在的东西,才是一切的根基!我用秩序让他们令行禁止,我用秩序让他们合为一处,我用秩序让他们逃脱了内耗频仍的可笑宿命,聚合成一个强有力的群体。”
我微微向后靠,语气平稳地说:“但是在你的治下,似乎也非人人安居乐业。”我似有所指地看向了光头男,“而且他们也不觉得自己在做的事情,有什么高尚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