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怔怔的看着夏侯惇,好一会都没有言语。
夏侯惇见曹操不出声,眼睛却是更红,把刀往地上用力一扔,伸手抓住了曹操衣领,将曹操扯了一个趔趄,大声道:“在兖州打不过李易,你说到冀州暂避,可以,然后你说袁绍外宽内忌,我等拥兵投奔则必死,故而让韩浩带人投奔袁谭,也可以,你还说食他人米粮,应暂时奉他为主,这我也认了!”
“可是!”
夏侯惇指着曹操的鼻尖叫道:“我以为你只是暂时蛰伏,养精蓄锐,可你看看你,这才多少时日过去,你就如此昏昏沉沉,不思上进,现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打算,你可还想着找李易报仇,还是说,干脆就这样混吃等死,等着李易打过黄河,斩下你我首级!”
夏侯惇的语气很凶,不是骂人胜似骂人,这在往常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因为无论是两人的私交,还是两家的关系,都是过命的交情。
一时间,曹操也被夏侯惇吼得有些懵,脸色微微涨红,似是想要发怒,但最终曹操什么也没说,只是慢慢的推开了夏侯惇的手,自顾自的往后面的书房走去。
夏侯惇见这样都不能激怒曹操,心中越发火大,嘴里骂了一声,然后回头对曹操喝道:“你知道你现在和谁最像么,关羽!你像极了那时的关羽,可你又不如关羽,关羽最起码时时不忘血仇,有机会就敢对李易放手一搏,此乃大丈夫,我之前看他不喜,我现在却敬重他,可你呢,你倒是最看重关羽,你现在却是远不如他!”
“关羽……”
曹操喃喃了一声,停下脚步,眼中闪过哀伤之色,又低着头沉默了一会,这才轻声说道:“舍生取义,乃是大丈夫,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非是英雄……”
夏侯惇呆了一下,琢磨着曹操的话,又看了看曹操的背影,不可置信道:“到了现在,孟德难道还怕死不成?”
曹操没有回答,死,每个人都会本能的畏惧,他也不例外,但是,如果给他一个机会,拼上性命搏一搏也不是不可以,可问题是,他已经看不到搏命的机会了,送命的机会倒是有不少。
见曹操不吭声,夏侯惇气急,大步迈开,在前面挡住了曹操的去路。
见夏侯惇等着自己,没有罢休的样子,曹操轻叹道:“今日袁绍招人议论青州之事,我建议袁绍与李易在青州决战。”
夏侯惇闻言,脸上不禁出现了几分喜色,但揣摩曹操的语气,很快,那本就稀少的喜悦马上消散不见,他焦急又问:“袁绍莫不是回绝了?”
曹操摇头,道:“袁绍担心对上李易会有大败,不愿派出河北主力与李易厮杀,只留袁谭本部兵马在青州与李易交手。”
夏侯惇虽然名声不大,却也熟之军事,脸色立刻大变,脱口道:“这岂不是将青州拱手相让!”
“呵呵……”
曹操苦笑了一声,一脸落寞道:“李易大势已成,今日之后天下再难有人阻他脚步,袁绍不行了,你我更加不行,所以……”
曹操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往书房走,夏侯惇却是一把拉住了他,叫道:“为何不行!”
曹操停下脚步,缓缓解释道:“李易麾下兵马,治下百姓,都已经强过袁绍,若是袁绍有胆量趁着李易立足未稳,果断放手一搏,以河北兵马之精锐,虽然不多,但终归有几分胜算,然而袁绍却是瞻前顾后,……虽然形势的确严峻,但没有舍,哪有得?袁绍舍不得豁出身家性命与李易拼一场,反而让袁谭去试探李易,根本就是饮鸩止渴,唉,输了青州还是小事,只怕今后整个河北都要闻李易之名而色变,上下再无敢战之心,等到李易北上,恐怕就全完了。”
夏侯惇一脸焦急,虽然没有与李易正面交手的经历,但夏侯惇对李易的了解却是一点都不少,最早的时候夏侯惇还能在出身上轻视李易一二,可现在,虽然双方仇深似海,但夏侯惇却绝对不会贬低李易的才能,让袁谭做李易的对手,他都替袁绍的自信脸红。
曹操叹息一声,继续道:“其实袁绍对李易已心生畏惧,但不自知,故而只能用出如此手段,等他将来醒悟,一切怕是都晚了。”
这时夏侯惇也顾不得跟曹操生气了,急切道:“既然如此危险,那你为何不出言提醒?”
曹操转头看着夏侯惇,就跟看智障似的,让夏侯惇很不舒服。
等到夏侯惇错开了目光,曹操方才缓缓说道:“你当此事只有我明白么?袁绍麾下不乏智谋之士,看到这一点的不在少数,只是这些话没人能说,也没有人愿意说,更重要的是说了袁绍也不愿意听,至于我,呵呵,虽然袁绍对我看似亲善,但你别忘了,这亲善是曲意逢迎换来的。”
夏侯惇不是正治白痴,很快就明白了曹操所指,联想到曹操北逃时的愤恨不甘,见袁绍之后,各种委屈求全,还有现在的随波逐流,郁郁寡欢,夏侯惇忽然觉得,自己可能是有些冤枉曹操了。
犹豫了一会,夏侯惇还是不甘心问道:“难道袁绍真的必败?”
曹操点点头,道:“除非袁绍能年轻二十岁,不然很难与李易相争了,而且,唉,李易真的是太年轻了,年轻的叫人害怕啊!”
夏侯惇也微不可查的点了点脑袋,确实,李易太年轻了,这么年轻就有如此规模的基业,真是熬都能把他们这些人给熬到土里去。
心中忽然烦闷非常,夏侯惇深吸口气,又长长的吐出,道:“既然孟德已经料定袁绍不能成事,那就应该早做打算,如何?”
曹操不语,夏侯惇又问:“孟德为何不说话!”
曹操苦笑道:“袁绍都没奈何,而我……”
曹操指了指夏侯惇,又指了指他自己,最后点了点脚下的地面,道:“曾经数万精兵,文武贤才济济一堂,但如今只剩你我二人残喘,脚下房舍也只够一家人遮风挡雨,你说,我们怎么与李易争,拿什么与李易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