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院厅房的灯,次第亮了起来。
苗氏神色如常,嘴角含笑,看着已经全无先前疯癫的模样。
她唇边笑意浅浅,面对一地的碎瓷片,轻描淡写的支使着下人打扫,好似地上这一切,只是无意造成的。
舒安楠一身酒气回来的时候,就见着厅房里灯光如昼,苗氏一如往常,手里拈着一串佛珠,笑盈盈的站在房前迎他。
舒安楠松了一口气,也有些欢天喜地的。
自打女儿被送到家庙后,就一直不太正常的夫人,这会儿看着总算正常了。
他这也总算能稍稍放点心了。
舒安楠快走几步,苗氏这会儿也迎了上来,柔情似水的喊他:“世子。”
结果走到一半,苗氏顿住脚,带着一抹似嗔的恼意:“世子,怎么又一身酒气?……您忘了妾身肚子里还怀着孩子了?”
说着,她一脸柔情的摸了摸肚子,又往后退了一步,生怕舒安楠熏着她肚子里的孩子。
舒安楠脚步一顿,讪讪一笑:“夫人莫恼,是我爹娘,跟我弟弟,请我吃酒,我这一时没控制住,就多喝了几杯。”
他说的爹娘,弟弟,自然指的是琉璃街那边的家人。
苗氏眉眼闪过一抹厌恶,但她藏得极好,只是把担忧摆在了脸上:“哦?是爹娘他们找你有事吗?……可曾说了什么事?”
说到这个,舒安楠便稍稍变了变脸色:“还不是先前,我弟弟那铺子的事。他这几日分明都已经把铺子收拾出来交接给阮明姿那边的人了,也不知道是哪几个碎嘴的,把这事拿去他上峰那边嚼舌根了,他被上峰给训斥了一顿……真是晦气!”
苗氏心下更是厌烦,但她装得极好,面上只显出一抹讶然来:“竟还有这种事?”顿了顿,她又满心忧虑的问道,“世子,琉璃街那边的事……不会影响到你承爵吧?我看近几日,父亲那边都没有再找过你。”
舒安楠虽说心下也有点拿不准,但这会儿又不想在苗氏面前说丧气话,他一挥手,豪气干云道:“那是因着我承爵一事铁板钉钉。你也知道,朝廷走那些个手续,最是冗长复杂,慢的很。父亲他哪怕递上折子去,也得走一月有余的手续呢!”
这情况确实也很常见,苗氏顿了顿,虽说一心记挂着舒安楠承爵,让她的修儿赶紧当上世子的事,但也不好一而再再而三的追问,她便换了一个话题,一脸甜蜜道:“世子……今儿我们的孩子在肚子里乖得很,没有折腾妾身,我都没怎么吐过了。”
舒安楠很是惊喜:“是吗?”
他有心上前,却又记着自个儿一身酒气,悻悻的笑了笑:“我先去沐浴,先去沐浴……”
苗氏十分善解人意道:“世子不如去秋姨娘的院子,她丫鬟今儿中午还说,秋姨娘近些日子身子不大爽利,看着人憔悴了些,世子很该去看看。”
舒安楠十分感动:“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夫人真是太贤惠了。”
苗氏送走了舒安楠,嘴角那抹柔笑顿时淡了下来。
她在无人的地方,低头看着自个儿的肚子,脸上缓缓露出一抹冷笑来。
她眼下表现的对这个孩子越是喜欢珍重,那到时候,这条人命的价值,总比一个不受她喜欢的孩子更贵重些……
她倒要看看,再加上这条人命,她就不信了!
她原本就不想要这个杂种,若是这个杂种,能替她把阮明姿弄倒,把她的婵儿接回来,倒也不枉这个杂种来她肚子里一遭。